卷二 090
就在歐陽宜要貼上身時,沈如故順手拿了旁邊的算盤抵在了對方的肩膀上,冷麪提醒道:“姑娘不必要以身相許,還請自重一些。”
歐陽宜心頭不順,委屈道:“公子是嫌棄小宜嗎?”
換了別的人,誰問了這句話,總要給人留點顏面不是?
可沈公子根本算不得人,他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是呀!”
對方原本白裡嬌嫩的臉,漸漸蒙上了陰影,更是越發覺得委屈了,低頭拭淚道:“小宜在這世上,已沒有什麼人可以依靠了,只是覺得公子人好,發自內心的傾慕公子,卻不想是作踐了自己……”
“你知道就好。”沈如故放下算盤,冷眼視着她。
歐陽宜自覺難受,捂着嘴,哭着跑了出去。
沈如故也沒有多留,隨後就從書房內出來,前往南昭住的院子。
房門留着,他推門進去時,見到南昭手撐在桌子上打盹兒。
她是太累了,連續兩晚上都沒個好覺,連他走進來都未聽見。
沈如故在桌前停下,低頭凝視着她燭影下的睡顏,安靜得像個嬰孩,而他原本冰冷的容顏,也在這一刻有了變化。
“一切都還不晚吧,小昭?”他出聲問道。
南昭在睡夢中,並沒有聽見。
他站了片刻,便走過去,從後面將她的身體抱起來,正往牀榻那邊走,南昭終於醒了,她以爲有人要殺她,驚恐的睜開眼,下意識的喊道:“如故!!”
沈如故知道她是被嚇到了,輕聲安慰道:“別怕,是我!”
南昭從睡意中逐漸清醒了些,雙眸也恢復了光亮,看見眼前的真是他,她驚恐未定的說:“我做噩夢了,我夢見你不見了!”
他抱着她的動作僵了一下,眸中出現一縷憂色。
將她每一個表情都看得仔細的南昭見狀,立刻就慌了,她反手抓着他的手臂,害怕的問:“你不會不見的對不對?那只是個噩夢?”
他衝她點點頭,然後將她放在牀上,她像是怕他一放下自己就離開似的,兩隻手一隻抓住他的袖子不肯放。
沈如故整個身體仰在她的上方,幾次想坐正都沒機會。
“南昭——你先放開!”
她睜着圓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的臉,回答:“不放!”
“不放?”
“嗯。”她點頭,目不轉睛的問:“爲何你的臉,無論什麼時候都這樣好看呀?”
“也不盡是!”沈如故回答着,不懷好意的一笑,“我死掉的時候,就不那麼好看了,要不要給你看看!”
她臉色一變:“不要!”
“那你先放開,袖子都快給你扯壞了!”這世上能讓這男人露出無可奈何,只怕也只有她了!
不過,南昭雖說說‘不要’下一刻,她就突然鬆開了對方的袖子,換手圈住他的脖子,自己的頭借力向上,吻住了沈如故的脣。
剎那間,沈如故僵在那裡。
他知曉天下時,卻怎麼也未想到這丫頭會主動來親她,所以一時未動。
南昭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氣,纔有了這般舉動,可見他沒有迴應,心頭跟着一緊。
是不是我太不知廉恥了?
我是不是做錯了?
一定是了……
無數個問題在腦子裡閃過,南昭趕緊鬆開了掛在她脖子上的手,小心翼翼的問:“你是不是不喜歡我這樣?”
“嗯。”
嗯?
他竟然真的不喜歡!!
南昭心裡猛打鼓,小臉也露出慌亂來,道歉道:“對不起,我以爲……”
她沒說完,嘴已被沈如故的嘴堵住了,她又驚又喜,幾乎不能呼吸。
而對方很快也發現了這一點,他將脣移開,緩緩移到她的耳畔,輕聲說:“我不喜你害怕的樣子……”
“那你喜歡我什麼樣子?”她小聲的問,臉上染上紅暈,嬌嫩芬芳,任由他採摘。
“像個傻子的樣子……”沈如故冰冷的大手拖起她的脖子,人間煙火,本來俗不可耐,可沉迷在這般驕人身上,煙火也變得曼妙起來。
像個傻子?
以前他隨口就罵她傻子,南昭還憤憤不平過,這還是頭一回被罵傻子,心頭像開了花兒一樣燦爛。
她依在他身xia,請求的問:“那讓我當你一輩子的傻子,好嗎?”
“不好!”他徹底壓上來,整個身子的重量,讓南昭呼吸更加急促起來。
她不解的問:“爲何不好?”
“一輩子太短了……”他手移向她腰際,輕輕一拉,絲質的袍衫由光滑的肌膚上滑落下來,景色撩人。
“那你要多久?”
“只要你活着,你就是我的……”
南昭總感沈如故不真實,離她很遙遠,但此刻,他的呼吸、他的耳畔低語,就在咫尺之間。
一夜過後,小暖進屋收拾房間的聲音將南昭吵醒,她看天色都亮了,忙問:“幾時了?”
“少夫人昨夜累着了吧,大少爺特地讓我別叫您。”小暖帶着笑意,過來幫她更衣。
她從被褥裡出來,看到自己身上昨夜留下的痕跡,羞澀一笑,轉而問:“大少爺呢?”
“今日你們要出遠門,大少爺一早就去潮源那邊交代事情了,一會兒就不回來了,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少夫人整理好之後,直接帶那位歐陽姑娘去泰州港便好。”
她表示清楚了,也不磨蹭,利索的起來洗漱好,帶了自己要用的東西,就去找歐陽宜。
“要走了!”她站在房門外,對正在裡面梳妝打扮的冷豔女子說。
歐陽宜未回聲,目光一直停留在銅鏡中自己的臉上,過了好片刻才起身,轉頭就看見南昭面色如春,白裡透紅,面上也沒有好臉色。
“怎麼?你有喜事?”
“不關你事!”南昭隨手將辟邪寶劍扛在肩膀上,人也往外面在走。
歐陽宜跟上來,冷不伶仃的問了一聲:“昨夜你幾時睡的?”
“怎麼?”
“你起晚了!”對方一副南昭欠了她點兒什麼的樣子。
不過南昭今日心情頗好,一絲也不想因爲這女人受影響,也就沒搭理她。
到了府門外,上了馬車以後,歐陽宜終於在她脖子上,發現一枚紅色的吻痕,一絲陰冷從眸間閃過,默聲坐了一路。
到了港口,歐陽嵩的靈柩已擡上沈家的商船去了,只等她們上船就出港。
南昭也正要踏上甲板,突然聽後後面有人喚她名字。
“昭妹!”
會這樣叫她的,除了尋龍幾個,還能有誰?
她回頭一看,果然見尋龍正朝這邊跑過來。
“你怎麼來啦?”
“不止我來啦,我家主子也來了!”尋龍氣喘鬱郁的說。
南昭忙放遠視線去尋,便看見遠處停着一輛王府的馬車,想必她九哥正在裡面,她回頭對沈家的人囑咐了一句,就快步朝馬車那邊而去。
周仰知道她過來了,也從馬車上下來,因爲身體剛剛好轉,面色還很蒼白。
所以南昭看到他這樣也來給自己送別,心頭很不是滋味。
“九哥,你不該出來的……”
“雲州很遠,不知你這一走何時能回來,所以送行一定要的。”周仰說着,從腰上取下自己隨身的那塊佩玉來遞給她。
南昭立刻推回去,“九哥,此物這般貴重,南昭受不起!”
“莫要與九哥客氣,再說,這也非要送你,此玉是我及冠時,母妃所贈,它由上好的雲州白玉打造而成,而母妃則是雲州人,我外公是鎮國公,人就在雲州,你此去若有何需難事,可拿我玉佩到鎮國公府去,日後你回來,再將玉佩還給九哥便好。”他說完,又將玉佩遞過來。
南昭想了一下,道神要追殺歐陽宜,再加上歐陽嵩之死,這路恐怕不好走,還是九哥想得周到,她也就不推辭了,感激的回答道:“那等南昭從雲州回來,便還給九哥!”
“你早去早歸!”
道別完,她便轉身朝商船走去。
直到她人已上了甲板,纔回頭看去,發現她九哥還站在遠處的馬車前,目送着她的身影。
她手裡握着那塊玉,心頭有些難過的說:“九哥,你一定要好好的。”
再轉過身來,歐陽宜不知何時站在她背後的,嚇了她一大跳。
“你站這做什麼?”
歐陽宜不看她,目光望着遠處周仰的身影,悵然嘆道:“泰安王真是一個謙謙君子!”
“我九哥當然是謙謙君子!”
南昭隨口說了這麼一句,卻換來歐陽宜十分嫉恨的目光:“你這種煞物,何以令他對你這般好?”
她早就習慣了被別人罵‘煞物’,她微微一笑,回答道:“也許我這煞物命該如此吧!”
說完,她想去找沈如故,對方也看出來了,跟在她身邊來說:“我住的那間屋子太小了,我要換一間!”
這條商船有幾間上好的客房,按理說都差不多大,怎會有小之說?
南昭便親自過去看了,發現沈如故給歐陽宜安排的房間在最裡邊,許是怕她有危險吧。
這時候,歐陽宜又有要求了!
“我要與你睡一間!”
“什麼?”南昭吃了一驚,就她們兩這般,互相看不順眼,還要湊一屋去?她當然不樂意了,心裡想着,我和你一屋了,那我家如故呢?
歐陽宜當然也有自己的理由,她說:“道神隨時都可能會對我再下手,他手段真的防不勝防,你不與我隨時在一起怎麼行?”
南昭想了想也是,這裡不比在沈府頭,外面什麼人都有,還是得多加註意,便先讓歐陽宜搬進自己那間房,她這邊就去找沈如故說這件事。
供與休息的那間船艙是最大的,裡面鋪着淡黃色的地毯,薰着香薰,還養着幾盆盆栽。
此刻沈如故便坐在裡頭,與這艘商船的管事軍叔在說話,旁邊的桌上,熱茶剛泡好,南昭便進了來,看見有人在,她沒敢放肆,得體的走過去。
“這位是軍叔。”
“少夫人!”軍叔年紀有五十多了,一身藍色的稠褂子在身,矮胖的身材,面容和善。
沈家有這樣的商船數十艘,來往與各州各諸侯國之間,每一艘商船的管事都是沈老爺子以前親自選的,各個都精明能幹,對沈家也是忠心耿耿,所以很多事,都無需沈家人出面,下面的人便將事辦得妥當了!
南昭在沈如故旁邊坐下後,他客氣的與對方說:“軍叔,您接着說。”
“去雲州的那條陸路靠近滄州,滄州地屬晉國,這晉國大王數月前突然暴斃,晉國兩個手握兵權的皇子爲爭王位,打得不可開交,受戰爭影響,有數萬百姓流離失所,都紛紛朝雲州逃奔,所以那條路近來亂得很,我們之前的兩批貨都打了水漂,還出了人命,後來裴叔才暫停了那條道的運貨。”
沈如故回答:“這事兒我知道。”
軍叔回答:“那大少爺心裡有個數。”
他點頭,“到時候跟着送棺的兄弟都付三倍的工錢,潮源絕不虧待了他們。”
“好。”軍叔這就起身,出去安排了!
南昭聽完他們說的,有些擔憂的說:“早上出門前我卜了一卦,卦象不太好!”
沈如故倒是很淡定的樣子,伸手將面前的糕點推到她面前說:“這梅花糕太甜,我不喜吃,丟了可惜,你吃完吧!”
這話怎麼聽都不是好話,南昭卻開心得不得了,用手拿了一塊放在嘴裡說:“正好,我最喜吃梅花糕了!”
她吃到一半,想起歐陽宜的事來,便說給沈如故聽,見他聽完後也不說話,手裡拿着蓋碗茶吹着。
“你覺得怎麼樣呀?”她又問了一句。
沈如故回答:“極好!”
“極好?”這回答讓她有點失望,還怕對方沒理解清楚,重申了一遍說:“她要住我的屋,你就不能住了,還極好?”
沈如故嘆了口氣說:“白天你闖了禍事本公子要去救,夜裡你不安分本公子還不能消停,現在終才知我爲何短命了!”
“沈如故!”南昭面色一變,伸手要去捂他的嘴,卻被對方反手一拉。
“啊!”
她身體失控,以爲自己要摔下去,卻不想,是被沈如故拽到了自己懷裡,還問她:“怎麼?現在就要變母夜叉耍橫了?”
他是與她在玩笑,可南昭一絲玩笑的心情都沒有,再喚了他的名字道:“沈如故!我不許你以後再說自己短命了!”
沈如故聽到她這話,剛纔帶笑的臉突然黯淡下去,隨即放開了她。
“怎麼了?”南昭看不懂他這轉變。
他恢復往常說話的姿態回答:“那歐陽宜不怎麼安分,你別在這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