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149
呂東來說得沒錯,續命血膏是用來爲人續命的,它的煉造過程十分艱難,虛得煉丹者具備很高的道行,每日爲煉製血膏傾注法力,這樣連續十九年不能中斷,纔可煉出一快指姆打的血膏。
還有煉製的藥材,也非普通能尋到的事物,其中最重要的藥引是活人血,在煉造的九年時間中,這樣的活人血要不斷攝入,珍貴無比,有錢也不能得;當年炎國先帝臨死前,便曾派出使者前往南仙山尋求傳聞中的續命血膏,卻終因尋不到上山的路,續命無望。
而煉造這血膏的煉丹師,呂東來只聽說過一位,那就是他南仙山的師叔不悟真人!
而他這位師叔耗盡畢生時間,用自己的血煉出的血膏,也不過三塊,而這三塊血膏中一塊用於救一個命不該絕之人,剩下兩塊此刻正被鎖南仙山的丹藥房內。
呂東來對續命血膏的味道極其深刻,所以一聞便知。
他困惑的還有,莫非沈如故去過南仙山,島了丹藥房的血膏?
“你想知道什麼?”終於,在他三番五次的追根究底中,沈如故開口了,面色冷沉。
呂東來義正言辭回答:“小靈女手有靈花,牽繫蒼生命運,貧道受師命出世救世,自然要洞察她的安危!”
沈如故本不打算將這些事告知旁人,但已被這小道士發現續命血膏之事,便知自己也隱瞞不了多久了,沉聲說了三個字。
“生死劫!”
呂東來面色大變,半張着嘴詫異片刻,追問道:“靈女的生死之劫,真的存在嗎?”
這世間只要修行者,不管是妖是人,皆要歷劫!
劫難有大有小,小的能輕易渡過,而大的則九死一生,千萬年來,多少修爲極高的前輩都在最後一道生死劫時隕落,更別說,靈女要反覆經歷三次。
“靈女的靈祭開始後,將經歷三次生死劫,第一劫稱之爲親劫,有關於她至親之人帶來的劫難,而第二劫稱情劫,由她摯愛之人所帶來的劫難,最後一劫稱之爲蒼生劫……”
呂東來何等聰明,立刻就意識到,一定是那夜南昭帶着黑焰杖去跟道神交易時,歷了第一道親劫!
“是誰?”
“青雲子!”沈如故說出這個名字時,見對方並沒特別吃驚。
隨後,便聽他問:“沈公子上回在陰人路上,就知道青雲子沒死,對嗎?”
沈如故未答,但答案已在他的沉默中。
“我師父曾說,八大觀中有異派人士,最初貧道還懷疑是八大觀的其他高道,不過後來聽說,青雲子的大徒弟與此有關,也懷疑過這老頭!”呂東來感嘆道:“小靈女從小被親人所棄,於她來說,青雲子便是她的至親,她這前半生,甚至她走上這條路,皆是由青雲子開啓!此親劫對靈魄不全的她來說,並非生死劫啊,分明就是必死的死劫!”
他看向沈如故,憂慮的提道:“這續命血膏雖說能續命,卻並不能保她永不死,不過是暫時用血膏的命延緩她的死期!她的死劫還在身上!”
沈如故又何嘗不知?他每時每刻陪在她身邊,他告訴她,她的傷過幾日恢復好了便好,而內心卻像在火上煎熬。
“你需要我做什麼?”得知了真相的呂東來終於有了幾分善解人意。
沈如故回答:“別雪上加霜,沈某感激不盡!”
不知是因爲這大少爺說話難聽,還是得知南昭死劫在身,呂東來心裡堵得慌,去雲州軍軍營的路上,一句話都未說。
是夜,兩人來到封獄碑前,他纔開口說了句。
“這碑本來應該由小靈女來補的,如今她自身難保!”他露出落寞之色來,望向旁邊的沈如故深意道:“當年我師父曾說過,上一世的靈女靈魄散盡,本不該有機會轉世的……”
他發現對方並不想與他繼續說下去,也就不再繼續說下去。
開始設法壇修碑。
裂開縫的封獄碑是當年諸多得道高人合力所來,他們的法力幻化爲此碑,將那些邪祟全部鎮壓在此,其中就包括聞曄的黑焰法杖。
此刻碑裂,要修碑也需修碑者注入法力才行。
呂東來雖已恢復了不少,可能注入碑中的法力卻不多,只能勉強穩定封獄碑,不讓其裂口更大。
來之前,他本來還算計着沈如故,想他竟有本事一夜間治好他的傷,那修碑應該不成問題。
現在得知南昭的死劫在身,也基本清楚沈如故是指望不上了,續命血膏能維持南昭不死,但只有續命血膏卻是不夠的,沈如故也需不斷消耗自己的靈氣給她。
所以,今晚修碑的成效不到,呂東來也只能像煉續命血膏一樣,每日來此注入法力,維持封獄碑原狀。
南昭獨自回到客房,本想等着沈如故修碑歸來,但卻實在乏力,便睡了過去。
睡得迷糊時,聽到有女子在耳邊說話。
“這靈花可是個好東西,本仙還想着能沾點兒靈氣,嘖嘖,你比我還慘呢!”
她無力的睜開雙眼,看到一個胖姑娘俏皮的坐在她牀頭,嘴裡啃着一根蘿蔔,而她只看一眼,便知這胖姑娘不是普通人,她身上有股靈氣。
這靈氣不是鬼氣,又不像是土地公,她問:“你是誰?”
胖姑娘雖胖,卻一下子跳到了牀上,嬉皮笑臉的說:“我是誰啊?我可不能告訴你!”
“那你在這裡幹嘛?”南昭驚醒的坐起來,沈如故此刻不在,這些靈祟來找她,肯定是爲了她手上的靈花來的。
“我就想來看看傳說中的靈女,不行嗎?”
南昭討厭被個靈祟這般守着,沒好氣的說:“你就不怕我打你嗎?我……”
她擡起右手,露出自己的靈花,卻赫然發現,那原本會發出紅色靈光的靈花黯淡無色。
胖姑娘搖頭嘆氣道:“我說小靈女,你現在這情況,怎麼打我啊?”
南昭收回手來,知道自己有傷在身,引不了靈花,便就不逞能了!
轉念一想,不對啊!
“這裡是國公府,這兒是風水寶地,一般的靈祟是進不來的!”她又仔細看了看這胖姑娘身上的靈氣,確認道:“除非你本來就是這府上的!”
胖姑娘手裡拿的胡蘿蔔啃到一半,聽到這裡,好像被說中了,停頓了一下。
南昭面色一變,指着她道:“你是今日那根不見的千年人蔘!”
胖姑娘被說中了身份,臉立刻沉下來,插着腰說:“人蔘怎麼了?人蔘就不是靈物了?我纔不止一千歲,我修都修了一千五百年了!”
“修再多——你不也是人蔘嗎?”南昭茫然的說。
胖姑娘更是生氣了,回道:“就算是人蔘,也不給你吃!”
人蔘精是修德行的,性格看起來不太好,但它們這種妖多是好妖!
“我也不想吃!”南昭知道這千年人蔘並無惡意,也就稍微放下了警惕。
“你不想吃?”胖姑娘有些詫異,“我這一千多年來,遇見的所有人都想吃了我,你卻不想吃?”
它這樣修出靈智的人蔘,是世間奇寶,怎會有人不想吃掉它,爲自己提升修爲呢?
南昭乏力的回答:“自我開啓靈祭以來,也受盡了被他人惦記的貪妄之苦,又如何忍心爲了提升自己,殺死你這苦修了一千多年的人蔘精?”
胖人蔘非常善良,聽到她這番發自內心的話,感動得很,不禁惋惜的說:“我還以爲你真如傳聞中一樣十惡不赦,只在你這般虛弱時纔敢靠近,原來你並不是傳聞中那樣!”
南昭勸道:“你既已脫了身,就趕緊逃走吧,免得又被國公爺找回去,把你熬了湯喝。”
胖人蔘點點頭,自有打算的說:“我當然要逃,還要逃得遠遠的!”
“爲何?”
她看南昭這麼關心她的份上,就如實相告道:“實話給你說吧,這國公府卻也是難得的風水寶地,我們這種小靈妖在深山裡修行,時常有被其他大妖給吃掉的危險,所以像我這樣的小妖想活得久點兒,通常會擇一如國公府這樣的風水寶地修行,國公爺是一方威神,有他在此鎮宅,對我們來說,比在深山裡安全了不少,這幾十年國公爺雖多次要熬我做湯,但最後我都會使點小計謀混過去!”
“這麼說,國公爺府上你這樣的小靈妖還不止一隻?”
胖人蔘得意的點點頭答:“那當然啦,祠堂裡的忠將牌、國公爺用的大義刀、東南西北四個門房,藥房裡還有株與我差不多大的千年靈芝,還有大門外的兩座石獅等等皆是!”
難怪當初呂東來一進到這國公府,就大嘆這裡的風水寶地,原來這兒全由這些修出智靈的好妖圍繞着,邪祟不能入。
說到這裡,胖人蔘嘆了口氣道:“不過呀,除了石獅和大義刀,我的幾個老友都準備逃了,你想啊,生死門不久就要開了,到時候,下面封的東西都跑出來,我們這些個小妖都不夠它們塞牙縫的!”
南昭便好心勸道:“這你就不必擔心了,我夫君與我朋友今夜已去修補封獄碑了,生死門不會打開的!”
胖人蔘不假思索的說:“小靈女你想得真簡單,那封獄碑立在那方數百年都相安無事,偏偏你來了雲州,就開始裂開了,真就能修補得上的嗎?”
她眸光有些暗淡:“所以你們都認爲,是我造就了封獄碑裂開嗎?”
“就算不是你親手把碑弄裂的,也與你拖不了干係的!”胖人蔘越說越激動,她聲音響亮道:“只要你一死……”
不對,她兩眼一定,驚惶的將嘴捂上,不敢再說下去。
南昭已清除聽到她說到‘死’字,好奇的問:“我死了會怎樣?”
胖人蔘用力搖頭解釋道:“我……我……我說錯了,你……你是靈女……怎麼可能死呢!哈哈哈!我的意思是,你不會死的,不會……我還要趕路,我先走了……”
說完,胖人蔘化成一股煙飄了出來。
南昭本還想問她點別的事,見她走了,也就罷了!
可心裡卻不怎麼踏實,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心上的靈花,自從靈祭開後,她數次受傷都很重,但沒有一次,靈花是這副模樣。
沈如故不久後就着急回來了,見她身子卷在冬季用的被子裡瑟瑟發抖,他疾步到了牀前,喚着她的名字:“小昭?小昭!”
她聽到是他的聲音,想睜開眼睛看看他,但實在是太困了,只能迷糊的對他說:“如故……我好冷啊!”
沈如故立即叫下人去拿火炭來,夏季燒炭取暖的事,很快就傳到了司馬封那裡,他凝重的嘆了口氣說:“今日見那丫頭的模樣,只怕真如老先生所說,是死劫了!”
小司馬一臉擔憂的說:“那泰安王那邊豈不是?”
“哎,聽天命,盡人事吧,仰兒若他日有那造化,自能成氣候!”
漫漫長夜過去,清晨南昭醒過來,發現自己的力氣回來了些,也不如前兩日那般疲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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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手上的靈花還是那般死色……
“如故,這幾日,我怎生感覺不到我的靈花之力?”用早膳時,她不解的問。
沈如故面色淡淡,往她碗裡盛滿滋補的湯回答:“你那夜消耗頗大,還需修養一段時日才行!”
她皺着眉頭,下意識的問:“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沈如故毫無不適的對上她探究的眸子,見此,她鬆了口氣,心想前一日那胖人蔘一定是危言聳聽的吧?她的如故又怎會騙她呢?
今日也是豔陽天,沈如故提議帶她出去走走,她便在屋內準備,卻聽到有人急急忙忙進來對屋外的沈如故說:“沈公子,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