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零掃去一眼,眸子轉了轉……
殿主瞬間就明白了,哦哦哦哦哦,他怎麼忘了教主專門交代的大事!
他也轉轉眼睛——懂的懂的,韓基我一直在盯着,也查了的。
他起身,抱歉,不敢報復,真誠地笑,“回教主,屬下昨日一天都在拼命趕摺子,哪來的閒心去和右護法比武?且就算去比武,屬下能過的了十招就是萬幸的了,右護法武功高強,怎會和屬下比呢?”
韓基連忙應了幾句,點頭稱是。
可是教主偏偏不樂意了,挑挑眉,“太淵殿主辛苦了,可是這出來比武的可不是來曬大太陽的,要不全護法和韓護法比劃一下?”
韓基撇撇嘴,也抱拳,也笑,“教主,全護法德高望重,屬下是晚輩,不適宜就此過招,倒不如請丘凡聖丘先生露一手?”
丘凡聖……君零不答話,身子微微前傾,手指背支着下巴,眸光散漫而驟然凝聚,冷淡而危險——這主意還打到秋乾紹身上了!看樣子有問題……
一時間,全場空氣都凝結了般,尷尬的因子四處飄蕩,傳染力極強,所有人紛紛看着臺上之人似乎是沒了好臉色好脾氣,卻見他們教主突然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簾,“韓護法,本座若是說丘先生昨日不小心跌進後院湖,受了點風寒,你信麼?”
扯!君尋悔肚子裡歪歪唧唧着。秋乾紹昨天還和某人過招來着的!
韓基臉色一僵,垂下頭,“可是屬下今早才見丘先生出來舞劍,可是屬下眼花……”
“韓護法!”某人顯然不悅了,臉上卻還是笑得像朵花兒,聲調卻霍然提高,“風寒和斷腿斷臂似乎不是一回事,你在質疑本座的話?”
韓基一驚,慌慌張張地一撩衣袍,猛地跪了下去,頭埋得低低的,卑微得不行,“屬,屬下是萬萬不敢……不敢質疑教主的金言的,望教主恕罪!”
君零不做笑面虎了,一甩袖便起身,負手而立,盯着跪在地上的韓基,不語,他不喜不怒,眼神冷了冷,卻也不見得有殺氣,背後卻是牽過君尋悔的手,捏了捏。君尋悔頓時覺悟,狠狠地捏了回去。
某人果然手指一僵,有點畏懼了她的力度,甩了甩袖子,遮住了被捏痛的手。
“韓護法何必這樣跟丘先生糾纏不清呢?要不本座來試試如何?韓護法可看得上?”好咄咄逼人的語氣,君尋悔在他背後竊笑不已。
韓基慌忙地點頭,連聲諾諾,“望教主手下留情……”
君零卻垂下頭開始整理袖子了,不緊不慢,瞅了他一眼,“韓護法客氣了,要不你我賭一把如何?”
“……教主請講。”
“一百招內分勝負,若是韓護法贏了,本座便給你三千兵,以後什麼出去示威啊打仗啊就都交給護法了,若是本座贏了,沒收三千兵,扣押半年,不必交稅的,到期了本座就還,不拖時間不欠債,韓護法倒是不必這樣緊張的,沒了三千兵,你是可以有福利的,還是出去示威啊打仗啊,這種重任還得交給韓護法,你看如何?”
楚沉寧差點噴了,夠陰!
這種不需要看就知道答案的比賽,是最無聊卻最能鼓動小二的,教主領着三千兵,笑眯眯地揮揮手,跟韓護法說拜拜了。
在回身時就是要楚沉寧鴻古不擇手段地弄出三千兵出來,他倒是不敢調動蕭墨謙的,他的兵太管用了,一個個都是忠誠無比的。蕭墨謙花了一年就爬上了“朱歸顏”天界八傑之一的位置,很大的原因就是他的封熒很高,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護衛忠心,說到這裡……
“哥!”君尋悔坐在牀上看書,突然想到事情,伸脖子喊開了。
教主可憐文殿殿主,接過了一沓子皇帝專有的“摺子”,也開始幹正事了,聽某人這麼一叫,放下對那羣天天遞摺子的人的痛恨,擡起頭,想着早上的她的無理取鬧不成體統,痛思了對她太好所引發的問題,心裡愈發的不開心,開口也沒給這丫頭什麼好語氣,直接硬邦邦地就丟出來了一句“什麼事?”
君尋悔愣住——跟他住了這麼久,她是傻子聾子瞎子笨蛋纔看不出這人心情不好,所以也沒敢沒皮沒臉地跟他抱怨語氣上的問題。她如果說沒什麼事,教主反倒會覺得不安,不是湊過來軟綿綿地安慰就是瞪她一眼跟她鬧兩三天的矛盾,那時候問題才大!
所以她還是硬着頭皮說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事了,就是墨謙的事,再過十天不到不是他生日嗎?我能下一次山給他買禮物嗎?”
教主聽到是關於蕭墨謙的事情時,就已經低下頭繼續批摺子了,頭也不擡地答:“可以,要出鬼見愁崖出門直走,左拐右拐右拐左拐就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別走丟被綁架了,要不我還得揣着一大筆英鎊去求人別撕票!”
“你纔不用求呢!你是教主!”君尋悔立刻被激惱了,顧不得他給她指路事實上表示的內心的輕視和惋惜,他什麼時候說話這麼狠這麼高高在上了?還對她的生死安危根本不上心了?前幾天還好好的,今天就這副德行了!還詛咒她被綁架被撕票!她知道她這次說話不是腦子一熱,她有仔細想過的,語氣不會是那種很憤怒炸毛的酸狠語氣,是帶着一點不滿和濃濃的戲謔——表明她沒生氣,她一下子想起先前的顧慮,不敢跟他制氣了。
教主的耳朵是靈敏的,眼睛是雪亮的,對某人是極其熟悉的,就好比極力支持黨中央捉拿要造反於革命事業走資派的人民羣衆。想生氣卻想着不能發火的某個體貼的孩子故意放軟了語氣,讓他隨隨便便就糊弄過去不再管了。
教主立刻後悔了,丟下筆,瞬間就去“尋悔”了。
他那麼心不在焉?摺子什麼時候比她還重要了?他真是教務太多弄的腦殘了!
立即好脾氣丟下臉面地湊上去,拽拽她的袖子,聲音柔柔軟軟的,“生氣了?”
君尋悔奇怪地瞪他,搖頭,“沒啊,不滿而已,想想還是覺得你教務繁忙我不該在這時候提及的,怎麼說也該在你想撬我的時候說嘛……”
教主擔憂又懊惱又心疼地盯着她,想了很久,白癡地把自己柔軟卻冰涼的脣湊過去,朝某個人撇着的嘴貼了貼,擡眸,“不用撬,我跟你一起下鬼見愁崖好了,出一趟無望山的時間也不是擠不出來的。”
“不用啦!”某人剛剛想起他不在的話會有不少好處,立即推辭,“你就安心整理教務嘍,天天陪我的話他們都有意見了!說你荒廢千秋霸業,不學無術,被衝昏了頭!”
教主鬱悶,“我就那麼像昏君嗎?既然你不想讓我陪你,那就算了吧,你自己乖乖的,大街小巷多問問路,實在不行叫護衛出來指路就行了。”才上山四天不到就跑了,他真的懷疑這個孩子是不是有多動症,要不就是他多年的教導和對她的要求哪裡出了問題,教壞了這個孩子。還小還小,孺子可教也……
某人立刻欣喜欲狂,開心得要蹦起來了。
“好好好,我保證乖乖的。”
教主盯了她那副抽搐着歡喜的模樣很久,有點擔心蕭墨謙收到禮物後直接住了醫院,擔心地問道:“顧劭宇是三月份的生日吧?你送了什麼?”
“一把砍柴刀。跑遍大街小巷纔買到一把的。”
“……”
“他該換換外號了,叫柴刀,他說他沒意見。所以小竹都叫柴刀了,封仇也這麼叫。”
被教主懷疑有多動症的君大小姐,歡歡喜喜地收拾了一“戒指”的東西,帶足了錢,又扯上髮帶,風一樣地卷出了門,到了鬼見愁崖邊上,臉色就變了。
怎麼下去?
一羣打撲克的隱衛都會下去,但是不敢褻瀆神聖的大小姐,一個個惶恐不安地拼命搖頭,躲着跑。
君尋悔鬱悶地坐在崖邊想了很久,一陣風吹來,她豁然開朗。
她不是有輕身嗎?這就對了!大小姐奔向崖邊,又是風一樣地飄了下去,後面幾十個護衛嘩啦啦的也像企鵝跳水般,一個接一個,紛紛跳下崖。
渝州這種貧窮的地方她不感興趣,直接向着南邊奔去,一路唱着讓“我們蕩起雙槳”,要不就是“祖國的花朵真鮮豔”,這都是承碧竹沒事就唱的,她也跟着學了幾句。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大小姐淚眼婆娑,高唱苦難人們的命運悲慘,“是誰帶來遠古的呼喚……”感嘆完人民的悲苦後又深情款款地歌頌大好河山之青藏高原之美。
背後隱衛冷汗滴滴,深表懷疑整個無望山的人都聽得見大小姐雖然唱的歌有喜有悲事實上表達的意思很明確就是逃脫了天封神教這等無聊之地可以出去放肆放肆其內心的呼喚變成了嘴裡的一首首歌。
一日唱下來嗓子又疼又啞,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客棧可供休息,幾十個護衛付了錢,呼啦啦地一下子全都滾了出去,不跟大小姐住一間客棧。大小姐下午入住,晚上一聲沒吭,拎着劍就出去找東西了。
墨謙墨謙……莫謙虛……君尋悔眼珠子一轉,瞧見一個小攤子,頓時樂了。
那什麼——人不畏指指點點莫謙虛,一輩子平平安安無坑去。
好喜感的句子!沒坑啊……無坑去!
二十個字整整齊齊地寫在鼻菸壺裡,一邊畫着一攤子清水,映着夕陽和竹影,對應一成雙的竹子微微傾斜,還有竹葉灑在水中盪開波紋,很有意境的一幅畫,畫工還相當精湛,本是有幾分淒涼的畫透出孤寂,旁邊的兩句話卻是翻覆了淒冷之意,反倒有幾分賀喜之意。
君尋悔連忙跳過去,笑嘻嘻地盯着那不大不小水晶制的鼻菸壺,越看越喜歡,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好東西了,但是她可不回去,多在外面逛幾天還能提前買好蘇姐和布萊斯的禮物,這幾年下來她一次都沒送過禮物,怎麼說都覺得心裡過意不去,更何況小竹和鴻古爲了陪他們大義凜然地選擇了逃學,開學一個月了還飄搖在外,無心而歸。
都是好人,都給他們買禮物!
君尋悔伸手就取下掛着的鼻菸壺,翻來覆去瞅了一遍又一遍,笑眯眯地問攤主,“老闆,這個多少錢?”
“這好貴的,得要七……”話還沒說完,卻見一隻修長的手伸來,取走了鼻菸壺。君尋悔手中頓時一空,倍感憤怒。
什麼破手?君尋悔肚子裡立即開始破口大罵,把那隻突如其來的爪子和某人細嫩白暫的手進行不科學不靠譜極其偏心的對比——那麼大,只不過是某人的手不大而已;手指那麼短,只不過是某人的手指被她揪了很多年因此而揪長了;皮膚那麼黑,不過是某人和小竹都是天生就雪白雪白而已;看上去那麼粗糙,不過是某人的手細細嫩嫩的,繭子很少而已!
身邊的人條件忒好,理應來說她不能這麼比較的,可是君尋悔不這麼想,給她印象不好的人她都可以認爲是垃圾,就好比她很粗魯地罵一些人是狗養的。
他非洲移民來武界嗎?怎麼敢跟她搶東西?
那人在她背後嘖嘖做聲,看到那鼻菸壺似乎很是開心,輕快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君尋悔聽來就像是噪音,“好漂亮的鼻菸壺,這可是真貨。店主,我要了!”
啊呸!光明正大地搶東西!惡劣的君尋悔詛咒他斷子絕孫不得好死,她希望那個店主不要那麼狗腿那麼沒臉皮地湊過去討好人家,就直接送走鼻菸壺。
老天有眼,讓那天殺的沒得逞。
“這位公子,可是這位客人已經說了要買這鼻菸壺了,先來後……”話沒說完,富貴公子慣有的二傻跟班率先叫了起來,“什麼先來後到?李公子看上的東西,那就是公子的了,小姑娘一邊去!”說罷,他擺擺手,要推君尋悔,“去去去,大不了給你點錢就是了。”
君尋悔腳下穩穩不動,根本不屑於回頭,自顧自地冷笑連連,眸色森然。
李公子?她沒聽說過!是什麼總裁型的人物嗎?還是皇帝型的人物?區區一個李家公子就敢跟她叫囂搶東西,我呸!她哥吹口氣就能弄死這種下三濫的小生物,她一巴掌就能扇飛他下賤的態度!
她回頭,對於那張如花似玉堪稱美豔無邊的臉絲毫沒有驚呆的表情——這貨還行,臉不錯,就是人品被狗咬了一口,差了點。
那人手裡握着鼻菸壺,歪着頭,另一手拿着宣紙楊木綴着流李的骨扇,風情萬種,一雙鳳眼比他最妖豔的時候還嫵媚能迷惑人心,細長而紅豔的脣微微抿着,臉色蒼白,長髮如細水般長順,他臉上笑意濃濃,迎着一羣爲他的美貌而傾倒的圍觀羣衆和花癡賣弄着風騷,無比腦殘二傻。
怒紅騰騰之時,隱約聽見一些女的叫起來,“啊!是李六公子!”其聲音柔軟而嬌媚,頗有吸引這腦殘朝自己拋媚眼的意思。
六公子……君尋悔衝着他惡意地笑了起來,“李六公子?”她上上下下地把他打量鄙視了一遍,不等他甩開扇子扇風舞長髮賣弄風流高貴時,就聽那個對美男幾乎無反應的姑娘很狠毒地道:“你爹真能生,幾個老婆啊?你是不是還有幾百個弟弟妹妹?”
一句話蹦出來,掀起一番腥風血雨。有罵她無恥的——許是花癡,有責備她的——許是正常人,有揮舞拳頭要揍她的——許是這貨的忠狗,有搖頭嘆氣鄙視她的——許是在那裡裝清高,有“急不擇言”要她走的——許是發了發善心。
君大小姐無動於衷,正醞釀着更惡毒的話,卻見風呼呼而來,幾十個揮舞着撲克牌的護衛飛下來,因爲是在外面就對她大呼小叫,“大小姐!”
君尋悔頭都沒扭過去,瞪着李六公子,冷笑,“我先要買鼻菸壺的,你不能搶。”
李六公子終於如願以償地甩開扇子,裝高雅裝傲氣,迎風自賞,“本公子看中的東西,就算是皇帝老子也得讓!”
君尋悔置之不理,突然轉移了話題,“你叫啥啊腦殘?”
李六公子以爲這貨對他的風流美貌開竅了,嫣然一笑,“小妞兒,爺叫李繁昌。”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