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時間孔洞
醫生和老手二人,居然在夜半時分偷偷帶着落頭民的腦袋,自行登山了!
我怵然一驚,頓時睡意全無。剛想叫醒君蘭,卻見她不知何時早就醒來了,正張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視着我,在昏暗的夜色中,就如兩剪秋水。
再看奔飛,雖然閉着眼睛一動不動,但是呼吸聲綿細悠長,顯然也並沒有睡着。
原來二人早就知道醫生和老手的動作,只有我一個人後知後覺!想到這裡,我訕訕一笑,低聲問道:“你爲什麼不阻止他們?”
君蘭嘆了一聲,答道:“我帶出來的兵,我自然心裡有數……醫生這個人別的地方都好,可惜就是一碰見醫學方面的難題就什麼都不顧了。至於老手,滿腦子都是個人英雄主義,有這種機會當然不肯放過了!”
我苦笑一聲,問道:“怎麼你這些老部下好像都有點不正常?”
君蘭不以爲然地反問道:“長年在戰場上呆着的人,有幾個正常的?”
我啞然無語,許久才問道:“那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君蘭淡淡一笑,輕聲答道:“繼續睡覺,養足精神明早爬山!”
可惜經過醫生這麼一鬧,我已經睡意全無,翻來覆去折騰了一會,滿腦子都是關於他們能不能在黑暗中成功找到時間孔洞的疑問。
君蘭雖然嘴上說的輕鬆,心中也不無憂慮,輾轉反側了一陣,忽然輕聲問道:“今天那名落頭民說的話,你聽懂了麼?”
我微微一愣,沉吟着答道:“要從幾個斷斷續續的單詞中猜測整句話的意思,未免有些困難……我現在知道的就是,未來發生了一場叛亂!而這場叛亂的起因,似乎和進化有關。還有一條,就是這名落頭民強調他們對咱們沒有惡意。”
君蘭輕輕哼了一聲,曬道:“換成任何一個人落到陌生環境下的陌生人手中,也一定要強調自己沒有惡意。這只不過是一種自我保護的說法罷了,未必可信!”
我點頭應道:“還有那場叛亂……不知道是不是馬歇爾口中說,關於落頭民自己身軀造反的事情?最後他提及的無法進化,又是指哪個方面無法進化呢?”
君蘭揚眉答道:“那就要看這位落頭民考古家的用詞究竟準不準確了!叛亂這個次,似乎比較適合用在下級對上屬,或者弱者對強者的關係上。用在形容身體造腦袋的反,很難說算不算是貼切……”
我皺眉想了想身體和大腦之間的關係,一時找不到十分貼切、合適的形容,至於用“叛亂”來描述,也同樣在兩可之間。與其思考他話中的意義,還不如考慮這顆頭顱爲什麼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裡?
這只是一顆頭,畢竟沒有長出手腳來,總不可能是直接從時間孔洞中飛出來的!就算落頭民的腦部具有異能,可以從時間孔洞中飛出來,在沒有補給、沒有身體支援的情況下,豈不等於自尋死路?抑或這顆頭顱根本就是最先跑出來的幾名落頭民之一,卻不知什麼原因,被單獨留在了這裡?
可惜這些問題目前都苦無頭緒,我也只得鬱郁的結束了這次談話。
第二天一早,碧空如洗,天氣似乎格外的晴朗。只是醫生和老手卻徹夜未歸。我、君蘭和奔飛三人整理了帳篷,立刻憂心忡忡地尋找起來,很快就在不遠的山岩上找到了二人留下的標記,還有登山時候留下的釺鎬。
一路之上,幾乎處處都有醫生留下的痕跡,這二人顯然是怕我們登山吃力,居然在黑暗之中一路提前鑿出了很多落腳點來,讓我看在眼裡,暖在心中。我們三人順着老手留下的路攀沿而上,很快就抵達了預訂的座標。
擡眼望去,兩道斜斜山岩拼出了一條僅供一個人側身而行的縫隙,凸起的岩石犬牙交錯,互相阻擋着,讓人看不清深處的樣子。
君蘭頓時一皺眉,說道:“馬歇爾不是說對入口做過處理麼,我怎麼看不出這裡有被人爲改動過的跡象?”
我淡淡笑道:“現在看來,馬歇爾所說的話中不盡不實的地方還有很多,也不差眼前這一處了……醫生他們是不是從這裡進去了?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
奔飛立刻點頭答道:“這裡有他們留下的記號,他們進去了……”
我順着奔飛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山岩上有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小箭頭,如果不仔細看,完全就會被忽略掉。不由對君蘭下屬間縝密的聯絡方式暗暗心折,口中淡淡問道:“既然這樣,咱們還等什麼?”
或者在之前的路上,我還一直在猶豫,究竟要不要進到時間孔洞當中去?要不要和那些落頭民溝通聯繫?可是當我真的站在了卓窮峰上,看見小宇日記中描述的入口,所有顧慮全都在霎時間煙消雲散,只想着快一點進去,見識見識那些一千三百年後的進化人類!把連日來堆積在心裡的困惑一股腦地問出來。
君蘭顯然也不願磨蹭,一馬當先就要進山縫。奔飛急忙搶上前去,像條泥鰍似的一頭鑽了進去,一邊叫道:“將軍,讓我來開路……”
我和君蘭對視一眼,莞爾一笑,緊跟着他走進山縫當中。
這片山岩組成的通道在最開始極其難行,不但僅容人側身而過,很多地方還需要匍匐前進,或者從堵住道路的岩石上方翻過。如果不是根據小宇的日誌確認這條路程,換成任何一個正常人肯定都會轉身退出了。真不知道當初發現這條隧道並記錄下來的人,究竟有過一番什麼樣的奇遇!
浮想聯翩之際,這條山縫忽然一轉,眼前的景色忽然一變。通道忽然寬敞了許多,一層乳白色的霧氣不知從什麼地方飄來,浮在地面上聚而不散,讓人感覺就好像在一片白雲之間漫步一樣。
再往前走一段距離,霧氣更重,視野中的可見程度不超過三米,而且腳下也變得軟綿綿的,就好像踩在一堆棉花上一樣。這樣的情景,卻在小宇的日記中沒有描述過。我不禁遲疑道:“等一等,好像有些不對!”
身後的君蘭輕輕應了一聲,停下腳步。而走在前面的奔飛卻人影一閃,忽然之間就不知去向。
我頓時大急,提聲叫道:“奔飛!”
“奔飛!奔飛!奔飛……奔飛……”無數回聲從四面八方響起,就好像置身於一處非常空曠的大廳中一樣,只是本來應該在前面不遠處的奔飛卻遲遲沒有迴應。
我剛要拔腳去追,君蘭一把拉住我,沉聲喝道:“不要亂跑!當心時間!”
“當心時間”這種講話方式在很多地方都無疑是一種語病,可是在此時此地喊出,卻猶如當頭潑下了一盆冷水,讓我立刻遠在原地,動也不敢稍動——這塊地方,應該就是記述中的時光穿越之地!聶宇峰的日記中說的明白,只要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傳送到幾年前、或者幾年後的時間中去。
我回頭急道:“你還記不記得,小宇是怎麼從這裡走出去的?”
君蘭沉吟着答道:“按照小宇所說,那地方應該只是一個方方正正的狹小空間,應該很容易就能找到出口……也不應該有這麼濃的迷霧纔對!”
我知道這個時候慌亂不得,沉聲說道:“按照剛纔那些回聲傳來的時間計算……這裡的外壁距離咱們最少也有數百米,怎麼能算是狹小!莫非,咱們走錯了地方?”
君蘭搖搖頭,斷然說道:“不可能!這麼奇異地方,能出現一個就已經是奇蹟了,怎麼可能在同一個入口上出現兩個?”
我沉吟道:“這樣說來,這裡還是時間孔洞!只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化,以至和原來不一樣了。”
君蘭點頭說道:“如果不是馬歇爾搞的鬼,就是醫生和老手進來之後,觸動了什麼!我記得小宇在日誌中也提起過,他是觸動了某些機關才掉進落頭民的血海中去的……這裡很可能還有其他的機關!”
我訝然說道:“誰能有那麼大的本事,居然跑到時間孔洞裡來佈下機關?”
這時霧氣已經越來越濃,我和君蘭近在咫尺,卻連她的表情都看不清楚。只聽君蘭淡淡答道:“無論是誰做的,現在都不是考慮的時候。這些霧氣越來越濃,咱們最好趕緊去找找那些機關,否則過一會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於是,我和君蘭手拉着手,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前面走去。這裡的地面雖然綿軟,倒還難不住我們。只是除了迷霧之外,還不斷有一些古古怪怪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有“滴嗒滴嗒”的滴水聲,還有“呼哧呼哧”的風嘯聲,時斷時續、似有若無,有的時候乾脆就在人身邊響起,讓人不勝其擾。
我們偏偏又目不能視,想看一看聲音的來源都無能爲力,只能提高警惕慢慢前行。又走了幾十米,眼前的可見度已經徹底爲零。“滴嗒滴嗒”的水聲卻愈發大了起來,甚至還有巨大的水流從高處砸落下來,撞在地面發出“啪”地脆響。
其中有一道水柱幾乎是貼着我的腦袋落在地上,濺起的水花足足有一米高,將登山服都淋溼了。我伸手抓了一把,感覺微微有些黏稠,隱隱還有些燒手。立刻輕聲說道:“這些砸下來的水包有古怪,小心一些不要讓它們淋到臉上!”
君蘭忽然輕呼一聲,叫道:“我摸到牆壁了!怎麼也是軟綿綿的?”
我連忙朝着君蘭的方向靠去,頓時撞到一層十分宣軟的東西上。伸手摸去,果然十分有彈性,而且入手十分光滑,就好像是塊鋼化玻璃一樣。我用力敲了敲,卻發出“咚咚”的悶響,感覺十分厚重。
剛要說話,忽然間只覺得一股大力從身後襲來!君蘭驚呼一聲,僅僅來得及一側身,結果被撞個正着,頓時騰空而起,帶着我朝後跌去。
我和君蘭的手始終握在一起,這時立刻伸出另一直手抱住她的腰間,就地一滾將衝擊的力量化解掉。我們二人一直滾出十餘米,這才止住去勢,各自跳了起來。君蘭立刻顫聲問道:“老公,你沒事吧!”
我悶哼了一聲,答道:“我沒事,你呢?”
君蘭見我沒事,這才放下心來,喘息了兩聲,說道:“還好衣服厚,我也沒事……剛纔那是什麼東西?好大的力氣!”
我苦笑道:“這個山洞處處古怪,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聽聲音,像是一條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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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蘭牢牢抓着我的手,恨聲說道:“奔飛大概就是被這條鞭子捲走的!難怪走着走着就忽然不見了……”
我頓時一凜,沉聲問道:“你身上有照明的東西嗎?”
君蘭苦笑道:“多數裝備都在奔飛那裡。我身上倒是有把手電,不過在這麼大的霧氣裡好像也沒什麼作用。”
我們二人站了一會,除了水聲和風聲外,再無其他的動靜,剛纔襲擊我們的怪物也彷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一直這樣站下去,當然不是辦法,我斷然說道:“咱們換個方向再看看,這次小心一些。”
君蘭應了一聲,我們打起精神,換了一個方向繼續走去。
這一次剛邁出幾步,強烈的風聲再次襲來。我有了準備,早在風聲剛一近身就大叫一聲:“趴下!”拉着君蘭就朝地上臥倒。
本來我以爲攻擊我們的是一條鞭子,只要臥倒在地上讓過它的攻擊範圍就好。沒想到這件東西雖然像鞭子一樣柔軟,體積卻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剛一臥倒,就覺得一股勁風頂着我的身子撞了過來,同時覆蓋了從地面到半空三米高的空間!
這時我就算想重新跳起來躲避也來不及,只得轉身抱住君蘭,用後背承受了這一擊。只聽“嗵”地一聲悶響,我和君蘭就好像被一輛剷車撞個正着,那東西擊中我之後就這樣一路推着我和君蘭朝牆壁滾去。
我伸手撐了一下地面,想抱着君蘭就地滾出它攻擊的範圍,這才駭然發現攻擊我們的東西不但高過三米,而且長度更是匪夷所思!我至少移動了六七米的距離,居然根本碰不到邊際——這哪裡是一條鞭子,分明就是一堵軟牆!
以這樣的慣性將我們灌在牆上,就算牆壁是軟的也必然撞的七昏八促,勢必無法躲避接下來的攻擊。我大駭之下只得一咬牙,凝聚全部臂力抱起君蘭就朝半空丟去,心中祈禱這堵牆的厚度千萬不要像寬度和長度那樣誇張。這樣君蘭或者還能乘機從牆上翻過,藉此躲過一劫!
扔出君蘭,我心裡一鬆,勉強斜着站立起來,凝聚功力準備撞牆。卻聽耳邊呼地衣袂聲響,君蘭的聲音從頭上傳來:“老公,快抓住我的手!”原來君蘭被我扔出之後借力一翻,居然正好站到了這段軟牆的牆沿之上。
我心中又驚又喜,順着聲音摸了兩把,奈何霧氣太大,根本找不到君蘭的位置。只得喝道:“我抓不到你……別管我!你快跑!”
話音剛落,“呼”地一聲,一個軟軟的身體突然撲進我的懷裡,只聽君蘭浮在我耳邊輕輕笑道:“三米高的牆,你要是能抓到我纔怪!人家不這麼說,你怎麼肯乖乖告訴我你在哪裡……”
我心中又急又氣,剛想再次將君蘭強行扔出去,忽然覺得身上一緊,就好像被一捆繩子緊緊綁了起來。我還以爲是君蘭不肯離開,所以用力抱住了我,剛想開口,立刻發現不對——這繩子的尺寸已經遠遠超過君蘭的手臂,竟然把我們二人從頭到腳綁了個結實!赫然是那堵軟牆將我們捲了起來!
只聽君蘭在我耳邊怒道:“老公……你這個笨蛋!這根本不是鞭子,分明就是一條大蟒蛇!”
我不假思索地回道:“胡說!你見過哪條蟒蛇身上有棱有角還長滿嘎瘩的?”話音剛落,我只覺得腳下一虛,離開了地面。緊接着慣耳的風聲呼呼響起,這東西竟然凌空綁着我們朝什麼地方拉去!
君蘭忽然慘笑道:“按照你的形容,這東西如果不是蟒蛇的話,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
雖然情況危機,我還是忍不住問道:“是什麼?”
君蘭苦笑道:“是舌頭!咱們跑到了一頭巨大怪獸的嘴巴里……”
說話間,耳畔的風聲驟然停止,我和君蘭身上一輕,同時朝下方落去。霧氣不知何時已經消散無蹤,眼前的景物豁然開朗。
不知從什麼地方射來的光線,讓人勉強看清眼前飛快滑過的情境。只見一片凹凸不平的牆壁在四周不斷鼓動,牆壁之上還浮動着一條條錯綜複雜的線狀物,其中隱隱有液體在流動。
我和君蘭不斷下落,竟然足足有半分鐘才覺得身子一震,滑進了一推軟綿綿的絮狀液體中,隨着衝勢繼續朝前涌去。
就在這時,眼前忽然爆出一團刺眼的強光,我和君蘭就一路衝入了這團光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