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異變
本以爲張玄天以一敵三雖然處於下風,卻也沒吃到什麼大虧,現在換成我佔據地利,對面的人狼又只能一頭一頭撲進,一棍在手應該足以應付這羣人狼。
沒想到角力之下,才發現這羣人狼異常兇猛,而且打飛一頭,立刻就又撲上一頭,延綿不絕。僅僅不到五分鐘,就累得我大汗淋漓,連手中的棍子都差一點被人狼叼了去,這才知道我和張玄天的差距實在是不小……
只見張玄天已經殺到遠處的一間大屋旁邊,猛然高高躍起,手腳並用着朝屋頂爬去。我定睛細看,才發現屋頂上居然趴着兩個人,其中一人正不斷朝他揮手做出求救的手勢,赫然正是我以爲遇難的崖祖!連忙朝屋裡叫道:“崖孫,你爺爺沒事!”
崖孫大喜着跳到我身後,問道:“爺爺在哪裡?”
這時張玄天已經爬上了屋頂,一手一個將崖祖和另一名受傷的同伴拉了起來,眼見崖祖的腳步踉蹌,似乎也受了不輕的傷。我頓時微微皺眉,不知張玄天打算用什麼方法帶着兩名傷員衝出重圍?
卻見張玄天長嘯一聲,身上青光暴漲,竟然硬生生拉着兩人凌空升起,就好像一朵青蓮徐徐綻放在半空之中,朝我們這邊緩緩飛來。
王道士立刻哼了一聲,罵道:“這個蠢材,居然用這種方法調和五行!連飛劍都使不出來,也好意思賣弄!”
話音未落,只見半空中的張玄天身子一晃,身上青光一黯,居然直上直下地掉了下去!
我剛剛忍不住驚呼出聲,只覺得身邊掠過一陣清風,王道士已經御劍衝了出去,一把拉住張玄天,將三人朝我們所在的方向甩了過來。我急忙揮棍打飛一頭人狼,同時讓開門口,讓三人進入屋子。
張玄天剛一進屋,只見窗子上的木框化爲齏粉,一匹人狼已經嚎叫着順窗跳了進來。原來是外面的羣狼終於搭起架子,破開了木屋的窗戶!
好在崖孫看見自己的祖父無恙心情大振,不但身手盡復,而且好像比原來還要敏捷許多,順手抄起一塊牀板當胸一頂,就將那匹人狼捅了出去。
張玄天已經來到我身後叫道:“李大哥,你進去和祖師研究一下對策吧,這裡交給我。”
我點頭讓開門口,心中卻是波瀾起伏,不知該怎麼做纔好。
如果這批人狼真的是崖祖部落中的原住民所化,那麼他們原本就都是活生生的人類!而此刻它們不但神智盡失、以同類爲食,更是將我們團團包圍,明顯是把我們當成下一個目標!在我們不知道這羣人狼的身份之前,還可以肆無忌憚的大開殺戒,現在知道了它們都是由人所化,動手之際難免就要緩和很多。
雖然也清楚現在不是婦人之仁的時候,不過每當想起自己所擊殺的敵人,都曾經是有血有肉、有家有業的人類,很多招數還是難以施展!
偏偏這些人狼行進的速度極快,我們這些人中除了能夠御劍飛行的王道士,和勉強可以飛出數百米的張玄天外,其他人就算想逃出去,也跑不過這羣四肢奔跑的東西!
這羣人狼開始的時候還是幾隻、幾十只,眨眼之間就已經成百上千,而且狼嘯聲接連不斷,不知還有多少正在朝此處趕來。甚至連屋子四周的牆壁、屋頂都開始傳來陣陣爪子撓牆的聲音,這個時候就算我們想衝出屋子,也已經力有不怠。只怕再過一陣子不等它們衝進屋子,就算是用車輪戰術,累也把人累死了!
地上崖祖的呻吟聲將思緒拉回現實,我這纔想起張玄天剛剛還救回兩名傷員,也許從他們身上,還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情報。
匆忙朝二人掃視一眼,只見他們的傷勢都不算重。崖祖的腿上被人狼抓了一把,雖然看上去血淋淋的,不過以他的體質有個沒有大礙。而他身旁的人更是毫髮無傷,只是眼神直愣愣的有些空洞,不問可知也是受到很大驚嚇。
自從二人一進屋,王道士就停止計算,目光遊移不定地在他們身上掃視着,似乎發現了什麼奇怪的事情。連一直楞楞發呆的羅衾也忽然有了動作,雖然還是低着頭自語,卻下意識地猛退了幾步,遠遠離開二人,就好像他們身上有什麼讓人厭惡的氣息一般。
唯有崖孫見到爺爺後大爲振奮,硬是拿一塊牀板將窗戶堵得密不透風,一邊大聲叫道:“爺爺,你沒事吧?”
崖祖微微一顫,朝崖孫看了一眼,應道:“我沒事!”
就在這時,崖祖旁邊呆坐不語的中年人忽然怒吼一聲狀如瘋癲,盤坐在地上奮力撕扯着自己的頭髮,口中同時發出“嗬嗬”的怪聲,整個身子曲縮在地上,不斷用腦門蹭着地面。
我頓時一驚,隱隱想到正常人轉變爲人狼的過程,手指忍不住輕輕按在了手槍上。
崖祖卻並沒有十分吃驚的樣子,只是急道:“巫師又犯病了,快找獸血來!”
崖孫楞道:“這裡又不是巫師的家,我上哪裡找獸血去?”
王道士忽然插口問道:“這人有什麼癲病,每次發作都要喝獸血可解?”
崖祖點頭應道:“我們部落的歷任巫師都天生帶有這種癲病,一但發作就必須飲用一定量的血液,纔可以止住……”一邊說着,崖祖忽然在身上摸出一把小刀來,神色自若地在手臂上劃了一刀,將傷口朝地上的中年人探去,竟是要拿自己的鮮血爲其治療。
那中年人一聞到鮮血的味道,眼中頓時冒出兩股綠油油的光來。
就在這時,只聽一聲狼嚎。原本趴在地上被崖孫救回來的小姑娘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喉嚨裡不斷髮出一陣陣非人的聲音,“喀嚓”一聲,整個脊骨竟然好像折斷了一樣彎曲起來,用一種只有柔術體操中才能出現的姿勢趴伏在地上。
異變!
只見這個女人的四肢在我們眼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拉伸着、青筋鼓起,十根手指不停撓抓着地面。每撓一下,指甲就彷彿變得長了幾分,眨眼之間就像長出了十根尖刺一樣。同時她的面部不住扭曲,大張的嘴巴中口水不住滴落,兩隻眼睛放佛蒙上了一層霧氣,間或退去的時候便射出兩道綠瑩瑩的光芒,與野獸無異!
崖祖和崖孫二人看的目瞪口呆,整個木屋裡一瞬間只剩下衆人的呼吸聲,以及這個女人和中年巫師交錯的呻吟聲此起彼伏。
王道士首先打破沉默,輕嘆一聲說道:“此女受不了天地靈氣的壓迫,已經開始變化。用不了多久,就會與外面的人狼無異了……我看,還是將她丟出去吧。”
崖孫欲言又止地朝地上的巫師看去,顯然是問我們爲何不將巫師也一起丟出去?畢竟這個女人是他冒死救出來的,在一萬多人的部落裡生活在一起大多低頭不見擡頭見,就算不認識彼此,也多半是見過面的人。此刻卻忽然要將他辛辛苦苦救回來的人“丟出去”,崖孫心裡自然是最難過的。
崖祖猶豫了一下,說道:“要不咱們先把這個女娃綁起來,也許等巫師醒過來,可以有辦法救她……”說着就拿手臂上的刀口朝巫師湊去。
王道士忽然冷冷說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們這個巫師以前是怎麼回事,不過你現在若是不想要他死的話,最好不要拿鮮血喂他!否則你喂得越多,只怕他死的越快……”
崖祖聞言一愣,伸出去的手臂就僵在半空。這時那中年巫師已經按捺不住,嘶吼一聲就朝崖祖的胳膊咬去。地上那名正在異變的女人也彷彿收到什麼訊號一樣同時躍起,十指如勾,朝着崖祖撲了過來。
我見狀連忙飛起一腳,將中年巫師踢倒在地。同時伸掌朝女異變中的女子拍去,她看也不看地揮爪反擊,力量渾厚的匪夷所思,我頓時渾身一震,連退了兩步這才穩住身形。好在這名女人狼也被我一掌拍得倒退回去,正好跌落在崖孫腳下,被崖孫手起棍落,敲昏了過去!
卻見巫師滾了一滾,神智忽然清醒許多,用嘶啞的聲音咆哮道:“不要給我血!快把我綁起來!”
崖祖見狀更是顯得不知所措,一時呆在當場。
王道士冷哼了一聲,淡淡說道:“你們這巫師能抗得住陣法的壓迫,果然有些門道。不過要是以爲將自己綁起來就沒事了,那可是大錯特錯……還是讓我來幫他一把吧!”
話音剛落,只見人影一閃,王道士已經站在中年巫師身邊,一伸手就按在了他的百會穴上!中年巫師虎吼一聲,擡掌就朝王道士拍去,結果手心不過探出二寸,就軟綿綿地垂了下來,接着就連整個身體都好像麪條一樣癱軟在地。
王道士輕輕“咦”了一聲,問道:“你們修行的功夫很有意思啊,是誰傳授給你們的?”
這時崖祖眼見王道士一出手就制住了巫師,眼中露出十分驚駭的神情,答道:“我們修行的方式都是父傳子、子傳孫的世代相傳,沒有人教……”
“胡說!難道你們的修行法門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不成?”王道士不屑地說道:“我看你們的修行方式分明與我們道家功法暗合,其中又參雜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八成就是佈置這個陣法的上古魔神傳給你們的!”
崖祖塘口結舌地問道:“上古魔神?他們交給我們這些修行的法門有什麼用意?”
王道士冷哼一聲,說道:“我怎麼知道這羣神仙吃飽了蹭的,想玩什麼把戲?或者你們這位巫師能說出點門路來吧!”
這時我們發現王道士掌下的中年巫師雖然身體依舊癱軟如泥,但是目光靈動,明顯已經恢復了神智。此刻正用驚訝的神情盯着王道士,啞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崖祖搶着答道:“這些人是我和崖孫在外面遇見的……他們很有本事,居然能帶着我們從鬼霧中走出來!”
巫師聽到鬼霧二字微微一凜,朝王道士看了一眼,沉聲問道:“你們也是從這片森林以外來的吧?”
我聽見他居然用了個“也”字,忍不住大聲答道:“不錯,我們不僅來自森林之外,而且根本就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人!前些天是不是還有一些人也來過這裡?”
中年巫師沉吟了一下,忽然目光如炬地盯着我問道:“你是不是李斯衛?”
我聽到從他口中叫出我的名字來,頓時大喜,反問道:“你見過我的朋友?他是不是拖你帶話給我?”
中年巫師苦笑一聲,仔細看了我兩眼,淡淡說道:“你的朋友的確有話給你,不過這些話現在看來,說不說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我急道:“他說了什麼?”
中年巫師黯然答道:“他讓我轉告你——千萬不要去找他,趕緊回到你原來的世界去!”
我微微一愣,苦笑道:“現在看來,這幾句話的確收到的晚了一點……”聶宇峰會提出這樣的警告,無疑是已經知道了某些事情。不但曉得森林中危機四伏,而且還隱隱暗示着就算我找到他,也沒有力量與龜甲文明的實力去對抗。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等我收到這份留言的時候,已經身處羣狼之中。就算我真的能狠下心來不顧他的安危,現在也一樣是插翅難逃……更何況我已經千辛萬苦來到這裡,豈能入寶山卻空手而回?
這時中年巫師卻不再理我,扭頭朝王道士看了兩眼,淡淡說道:“雖然我也不知道我們修行的法門從何而來,不過剛纔你說我們修行的法門是那些上古的魔神所傳……這一點,絕對是錯的!”
王道士微微一愣,問道:“哪裡錯了?”
中年巫師默然片刻,擡起頭來一字一頓地答道:“這是我們巫師中代代相傳的秘密……如果你所說的上古魔神,和我要說的是同一夥人的話……那麼真正的事實就是,他們所修行的方法——反而正是我們的祖先傳授給他們的!”
上古魔神修行的功法是崖祖的族人所授?!
這句話在字面的意思上雖然不難理解,可是我們在場的衆人聽到耳中,卻全都不由得重複了一遍,這才確認自己沒有聽錯。而且從中年巫師的神態語氣之中,也絲毫聽不出開玩笑的意味,顯然最起碼在他心中,這是一件言之鑿鑿的事情!
只不過無論王道士所說的上古魔神也好,我所尋找的龜甲文明也好,都擁有遠遠超過人類的科技,怎麼可能去跟原始的人類學習什麼修行功法?這樣的消息,就好像聽見由人拿黃金去和另一個人交換大便一樣的誇張!
王道士並沒有急着一口否決這個消息,而是皺眉問道:“你有什麼證據?”
中年巫師淡淡答道:“沒有。”
王道士頓時一撇嘴,露出幾分不耐的神色。
我看在眼裡心中暗歎一聲,當正常人聽到與自己意見相左的言論時,多半會立刻反言相嘰。唯有涵養過人之士,纔會客客氣氣地讓對方把話說完,講出事情的前因後果和種種道理來。在這一點上,王道士沒有直言巫師所說的不對,而是詢問證據,已經算是休養不錯……不過他們所說的畢竟涉及道家功法的來源,王道士的耐心就十分有限了。這就好像有人跑到老中醫面前說藥經一樣,想必老中醫也是不愛聽的。
不過王道士畢竟非同常人,依舊淡淡問道:“這樣說來,你們代代相傳的秘密中,也該有些前因後果吧?可否說出來給大家聽聽?”
中年巫師長嘆了一聲,說道:“我上一代巫師在告訴我這個秘密的時候,就曾經說除非我族面臨滅族之禍,否則絕對不可以講出這個秘密!當時我就很奇怪,就算我族真的遇到什麼災禍,我把這個秘密說了出來,又該對誰說起?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呢?”說到這裡,中年巫師頓了一頓,才繼續說道:“原來我的祖先早就料到會有這樣一個時候,就是讓我把這個秘密說出來提醒後人,不要犯同樣的錯誤……”
我和王道士齊聲問道:“什麼錯誤?”
中年巫師慘笑一聲,目光飄到門外的人狼身上,緩緩自語道:“便宜莫貪……很多時候,一些看起來是好處的事情,最後會變成天大的禍事!我們的祖先就是受了這些上古魔神的蠱惑,最後才落到今天這一步田地的……”
我和王道士對視一眼,隱隱覺得巫師即將說出的將是一個十分曲折的故事。
中年巫師再次嘆了一聲,看着王道士淡淡問道:“我看你也是修行過一些古法的樣子,你可知道最早的修行功法是什麼樣子麼?”
王道士略一沉吟,搖頭答道:“史不可考,我也說不上來……”
中年巫師幽然說道:“據我所知,大概在數千年前的古人,他們就已經擁有可以抵抗衰老、對抗天地自然的本領了……我們所修行的法門,就是從上古一直流傳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