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絕殺
從臭石中發出的魔音,它們控制人類,究竟想要達到什麼樣的目標?
這個問題,是我從D過機場出來後就一直在不斷考慮、不斷猜測、揣摩的問題。但是在此之前,我從未像現在這樣憂慮過——因爲在此之前,魔音的傳播僅只是單線式的一個傳一個,後者魔音入體,前者倒地而亡!縱然不知他們用什麼方式產生了新的個體,但是畢竟人數有限,能夠造成的破壞自然也就有限。而且想要讓魔音入體,似乎只能通過口耳相傳,這一點也大大限制了魔咒傳播的機率。
事實上早在機場遇到那兩名被控者,並且發現他們身具異能的時候,我就從心底感覺到一種十分焦慮、十分不安的感覺。當時我以爲只是因爲對方過於強大,所以並沒有更深的去考慮這種感覺的由來,反而爲了不影響戰鬥力,不斷強迫自己忘掉這種不安。
可是隨着這種不安越來越強烈,直到我看見陵墓外面的魔音者不知用什麼方式,竟然讓三百多人同時失去意識變成了行屍走肉一樣的傀儡——我才忽然醒悟到這種不安的來源,是因爲這些被魔咒操縱的人正在變強!
我可以明確地斷定,在君蘭給我看的錄像中那個被控者身上並沒有任何異能存在,而D國機場的被控者已經身具異能!從單線傳播到複數傳播,從普通人到異能者,從不算強大的異能到輕易催眠數百名人類……這些魔音者的力量簡直是在爆炸性的增長!誰也不知道他們下一次出現的時候,又會具有什麼樣的新能力?還是不是人類可以抗拒的力量?
因爲感受不到對方異能上的威壓,所以華蓉反而顯得從容了很多,很快就從魔音者已經能夠羣體催眠的震撼中恢復過來。指着屏幕大聲說道:“他們召喚再多的人也沒有用!這些人的動作這麼遲緩,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戰鬥力……最多隻能當作肉盾和炮灰罷了,沒什麼好怕的!我一個人就能對付他們!”
我也心中一動,同樣猜不出這兩名魔音者爲何要做出這樣的行爲。按理說三百多名特種兵的調動已經不是小事,外界應該隨時都有指揮人員控制着這場行動纔對。這兩人不動聲色地混在其中,一舉控制了三百人,難道就不怕暴露在世人眼中嗎?
更詭異的事情出現了,只見那三百多人將兩名魔音者圍在中間,站成了一個環形。隨後忽然齊刷刷地蹲了下來,像只青蛙一樣用力跳了一跳,然後站起身子,舉起雙臂做了個引體向上的動作,就好像半空中有一根看不見的單槓一樣。
再然後是原地踏步、彎腰曲膝、提肘轉身……一個動作接着一個動作,就好像在做一套設計上難看至極的運動體操一樣!只是這三百人的行動全都非常遲緩,幾乎每一個正常人非常簡單就可以做到的動作,在他們身上都顯得十分吃力,就好像揹負着萬鈞重擔一樣。
華蓉看着屏幕目瞪口呆,幾乎要伸手去揉眼睛了,結果手伸到半空卻打開了傳聲裝置,一邊輕聲說道:“聽聽他們在說什麼?”既然用“看”的方式已經無法瞭解對方的行動,也許聽一聽會得到更好的效果。
我心中隱隱升起一種不妥的感覺,剛要阻止華蓉,一陣古怪至極的聲音已經從揚聲器裡傳了出來……
那聲音咋一聽,就像是某種野獸的嘶吼聲,其中帶着說不出的野性和猙獰的殺戮之意。可是聽到第二聲的時候,卻又似某種樂器,古樸簡約,如雨打沙灘、如風吹芭蕉,讓人產生一種清新自然的感覺。兩種截然不同的味道融合在一起竟如天籟,讓人忍不住繼續側耳傾聽下去。
聽到第三聲的時候,身體周圍就好像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牽引着自己的身體,有一股發自心底的脈動,讓人想要隨着音樂的節奏一起載歌載舞。而華蓉已經忍不住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就要隨着那聲音一起做出動作!
就在這一刻,我忽然看見屏幕上那些特種兵的動作,竟然與華蓉即將做出的動作一般無二。心中好像一道閃電劃過,我頓時明白了這些聲音的來路的用途,驚道:“他,他們在用音樂控制人體的動作!?”
華蓉微微一愣,眼神卻顯得有些茫然。我卻已經徹底冷靜下來,對揚聲器裡的聲音聽而不聞,同時伸手關掉了傳聲裝置。
神秘的聲音嘎然而止,華蓉的眼神立刻恢復了清明,馬上反映出自己剛纔的狀況來,忍不住駭然叫道:“好厲害!”
我看着屏幕沉聲說道:“這種聲音可以控制人的肢體,讓人隨着音樂做出相應的動作……很可能是脫胎於他們那個次聲波的魔咒!”
華蓉看着屏幕,心有餘悸地說道:“是啊,我只覺得心裡一陣模糊,不知不覺就站起來了……不過這個聲音顯然沒有魔咒那樣厲害,如果讓我心裡有所準備的再聽一次,肯定不會失控!”
我沉吟道:“不錯,這種聲音雖然帶有強烈的感染力,但是隻能迷惑沒有準備的人。我想,我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了——他們用的不是催眠術,而是先是用什麼辦法讓這些人進入失神狀態,然後繼續用這種聲音控制他們的行動。這樣做法,卻比同時催眠這些人省力的多!”
華蓉微微一凜,看着屏幕說道:“這些人的動作越來越快了……等到他們能夠徹底控制這些人,就該攻進來了吧?”
我應聲看去,只見屏幕上的那些特種兵仍舊在整齊地舞動着身體,只是動作的完成速度上卻已經接近了正常人的頻率,銜接之處也圓滑了許多。
華蓉忍不住沉聲問道:“怎麼辦,你說他們到底能不能找到基地的入口?”
我想了想,斷然答道:“他們既然能找到這裡,再找到入口只是遲早的事情!華師伯的那個密室也不保險了,咱們最好趁着他們還沒有徹底控制那些人,現在就衝出去……”
華蓉乾脆地答道:“好!你隨我來……”
“等等!你看這些人……”
就在華蓉剛剛站起身,屏幕上的那羣人忽然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只見其中有一半的人仍舊慢吞吞地運動着身體,而另一半的人卻好像炸窩的螞蟻一樣突然混亂起來,有原地臥倒的、有驟然拔槍的、有就地翻滾的,我甚至看見火舌一閃,在黑暗的環境中格外耀眼,顯然是其中的某個人已經開了槍!
難道是這兩個魔音人內訌了?還是他們的能力不夠,控制上出現了問題?
隨着火舌吞吐,更多的騷亂連環出現,另一半本來慢吞吞做着運動的特種兵中有幾個人同樣跳了起來,而更多的人則像割麥子一樣軟倒在地上。
場面頓時亂成一團,驟然間恢復了意識的特種兵聽見槍響,本能地拔槍還擊,原本密集的隊形就好像掉在地上的水滴一樣四分五裂。總算這些特種兵的服裝統一,彼此之間又多半認識,所以槍械的火舌很快熄滅下來,衆人疑神疑鬼地互相警戒着。
“快看,那兩個魔音者!”華蓉眼疾,已經指點着屏幕大叫起來。
只見原本在環形正中的兩個魔音者已經一立一臥,其中一個軟到在地上,半邊脖子被子彈切開,正泊泊地流着鮮血,雖然身體尤自抽搐着,但眼見是不活了。而另一個站立的魔音者也同樣伸手捂着肩膀,手指縫間鮮紅一片,正用陰寒的目光死死盯着四周!
他們兩個人所站立的位置恰好在衆人正中,這一刻就變得異常顯眼,幾乎所有特種兵都用異樣的目光打量着他們,至少有一半的槍口瞄在那個站立着的魔音者身上。
我看着那個站立魔音者的目光,雖然是遠遠隔着屏幕,仍舊感覺到一陣陣寒意。忍不住暗忖道:“他的好像在找什麼……難道,是有人暗算他?”
這個想法一閃而過,卻讓我覺得十分有可能。因爲這些魔音者互相之間都來自一個地方,如果他們不是人而是一套程序的話,那麼自相殘殺的可能性就等於零。從剛纔的場面分析,顯然不止是忽然失控那樣簡單。因爲就算二人施法不利,也完全有時間慢慢撤離,或者混入人羣之中。
而現在兩個魔音者一死一傷,顯然是連他們自己也沒有想到已經被控制的人會忽然開槍,纔會在措不及防的情況下輕易殞命!所以最大的可能,是有人趁着他們專心操縱人體的時候突然襲擊,試圖一舉消滅二人——這人不但能夠抵禦住那樣誘人的音樂,而且暗算的時機也把握的極好,顯然是對魔音者有着深厚的瞭解……這人是誰?
思索間,那些醒來的特種兵已經快速達成了共識,舉着槍朝場地中間那兩個與衆人格格不入的魔音者逼近過去,口中不住叫嚷着,估計是“報上身份,交出武器。”一類是字句。
而那名站立的魔音者掃視了一圈,卻沒有發現暗算自己的目標,只得悻悻地收回目光,怡然不懼地朝衆人說了幾句話。
華蓉立刻打開了傳聲裝置,只聽一道沙啞卻威嚴的聲音傳了過來,“我有授權,你們可以檢查……我懷疑你們當中藏有暗殺者!在你們靠近我之前,最好馬上按照小隊爲單位,確認彼此的身份。一但發現可疑人員,就地制服,反抗者格殺勿論!”
我心中一動,看來這些魔音人果然已經取得了不小的權勢,這些特種兵顯然是他們利用手中的權利調集過來的。而這名倖存的魔音者不急不躁,在發現無法找到暗殺自己的人後,立刻改變策略藉助自己的身份發動追查,對倒地死亡的同伴毫無憐憫之情,可見此人不但心性冷漠,而且應變迅速,比之前我見到的魔音人又是強了不少。不知是個體的差別?還是被魔咒控制的人連智力也在一起進化?
思索間,卻見那些特種兵並沒有依言開始互相排查,當先的幾個人仍舊拿槍指着魔音者,有一個類似頭目的人大聲說道:“請閣下立刻交出武器,我們會保證閣下的人身安全!您必須對此次行動造成的傷亡負責,並做出合理的解釋——爲什麼我們這麼多人會集體失去知覺,忽然來到了這裡?”
魔音者勃然大怒,眼中射出綠油油的光芒,厲聲喝道:“混蛋,你竟敢不聽從我的命令!”
那名特種兵微微一怔,曬道:“我纔是這次行動的最高指揮者,閣下想要接管我的隊員,還是乖乖放下武器,等我們查明身份再說吧!”
“這下有好戲看了!”華蓉盯着屏幕笑道:“這個魔音者雖然聰明,對官場上的事情卻懂得太少,自以爲官大一級就可以壓人,卻忘了兔子急了還咬人的道理……部隊莫名其妙的挪了地方,不等遇見敵人就先死了好幾個,這樣的事件何其重大?如果換成我是隊長也肯定要找個替死鬼,怎麼可能輕易交權?”
我點頭應是,眼睛卻不斷在畫面上尋找着可疑的人員。對方既然暗算魔音者,無疑就是可以合作的對象,如果局面發生變化,我應該想辦法幫他一把纔是!
就在這時,只聽那魔音者哼了一聲,冷冷說道:“既然這樣,我也用不着你們這羣廢物了……你們,統統都去死吧!”
洶涌的精神力突然像山洪一樣爆發開來,只見那名魔音者懾脣作勢,好像要放聲大呼一樣!我心中一動,連忙一把關掉了傳聲裝置。
卻見場中的情況再次起了變化,那些特種兵顯然感覺到有些異乎尋常,可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被衆人拿槍指着、還受了傷的魔音者有辦法同時消滅這麼多人。所以雖然聽到他口出狂言,卻依舊沒有開槍。
猶豫之間,站在魔音者對面的那個隊長忽然身子一晃,手中的槍直直掉落在地上,雙手抱着腦袋緩緩癱倒。他周圍的特種兵也全都露出痛苦的神色,接二連三地倒在地上,就好像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掐住了脖子,忽然之間就失去了全部的力氣,竟然沒有一個人來得及扣動手中的扳機!
華蓉勃然變色道:“他們已經掌握了大範圍攻擊的手段!”
我同樣沉着臉緊盯屏幕,這名魔音者的能力已經遠遠超過了我的預期,不過根據我的推測,他使出這樣威力巨大的招數也肯定損耗不小……他肯這樣做更多的原因是他現在受傷不輕,如果繼續拖延下去,等到那名藏在暗中的人再次出手,他很可能已經無力應付。所以眼見這隊士兵不肯配合,就乾脆趁着自己還有力量的時候痛下殺手,逼出那名暗藏着的人。
我甚至能感受到那名魔音者的精神波動,以他自己爲中心,用近乎肆虐的方式摧枯拉朽地朝四周推了出去。凡是被這層精神波動沾到的特種兵,立刻像被大風颳倒的枯草一樣躺在地上,生機斷絕。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突然從幾名士兵的背後高高躍起,揚手投出一道寒光,朝着那名魔音者打去。寒光過後,那名魔音者迎面就倒。
“那人是誰?”華蓉立刻指着那道黑影驚呼一聲。
卻見那道黑影身上穿着的居然不是特種兵的野戰服,而是中國武者獨有的緊身夜行裝!這樣的裝扮在夜視儀的照射下顯得格外醒目,在D國的土地上看到自己國家的夜行者,頓時引起了我和華蓉的同時注意。
華蓉已經叫道:“夜行裝!是中國人!咱們出去見他!”
話音未落,我剛想起身,一陣透骨的寒意猛然滲了過來。那名魔音者未死——就在這個念頭剛剛想起,屏幕上已經發生了新的變化。
只見那位跳起的夜行人剛剛落地,頓時腳步一踉蹌,同時一口鮮血噴在了地上。竟然不知何時,已經受了重傷!
而先前被寒光擊中的魔音者卻一躍而起,眼中冒出森然的神色,整個身子伏着地面,就好像一道奔流的溪水般朝着夜行人衝了過去。隨着他的身形掠過,身邊原本站立的特種兵紛紛癱倒,就好像一把鐮刀割過了麥草地一樣。
霎時之間,那名魔音者竟然已經圍着周圍所有仍舊站立的特種兵轉了一圈,乘着跑動的期間不住積蓄殺意。精神力已經緊緊鎖定在夜行人身上,一圈跑完,整個陵墓外面就只剩下兩個依然站立的人。而魔音者的氣勢已經猶如拉滿了弓弦的利箭般銳利,做出了絕殺的姿態,從被狙殺者變成了狙殺者。
那名夜行人卻連身子都站不穩了,勉強擺出一個迎敵的架勢來,卻是空門大開、漏洞百出。魔音者剩餘的力量同樣不多,只是緊緊鎖定了對手,用極爲怪異的身法貼地衝了過去。
我猝然一驚,卻知道絕對不能讓這名夜行人死在這裡。顧不得繼續看下去,轉身就朝着基地的入口就跑,口中一邊喝道:“我去救人,快給我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