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章 功虧一簣 上
我楞了一下，看使者滿臉的惋惜悔恨之意，不像在開玩笑，於是問道：“你駐守仙境無數歲月，這份功勞如果可以公佈的話，就算全人類都要感激於你！何錯之有？”
使者苦笑了一聲，淡淡說道：“遺族……當年是我不顧族長的命令，收留了本族的後人，這纔有了現在外面不可收拾的情況發生。”
我這時纔想起自己來見使者的初始目的，一拍大腿，叫道：“是啊，這些遺族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們的處境也太可憐了！”
“可憐？”使者重複着我的形容，喃喃自語道：“也許應該是可憐吧！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看他的神態猙獰，似乎陷入狠狠的懊悔之中。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事已至此，未必就沒有一個兩全齊美的辦法……你先跟我說說，這遺族究竟是怎麼回事？”
使者被我一拍，回過神來。兩眼無神地朝我望來，淡淡說道：“沒有兩全齊美的辦法……我已經想了無數年了！如果有辦法，我早就用了！”
我鼓足中氣，朝他大聲說道：“到底怎麼回事？”
使者微微一震，回憶着緩緩說道：“當年……我探查外界的時候，忽然看到一位族人即將戰死！一時衝動，忘記了族長的囑咐，將他救進了仙境……”
這段經歷君蘭已經說過一次，只不過她轉述的事情都是站在將軍的角度看到的，此刻聽使者以當事人的角度重新講來，卻也別有一番感受。其中將軍的苦苦哀求，使者的猶豫再三，都好像重現了當年的畫面一樣。
我聽着使者訴說當年的經歷，神情越說越是悽苦，忍不住打斷他說道：“這些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你當年寂寞難耐，又眼看着族人即將死在眼前而伸手搭救，也是人之常情！”
使者聽了我的安慰，臉色好了一點，可是依然還是愁眉苦臉的。
我知道了仙境的秘密，心情好了許多，忍不住大包大攬拍着胸脯說道：“現在你這些族人的後代雖然多了一點，而且性情又十分野蠻，但也不是全無辦法安置……我李斯衛在外界也算有幾分薄面，大不了我幫你接收這些人便是！”
自從我答應炎帝遺族的乾屍族長，要盡力幫助他們一族人擺脫困境之後，就一直在心裡惴惴地思考着此事。現在知道了仙境的內幕後，我已經有了定計——出去後就聯繫上百個國外的傭兵團體，將這一族人打散分開，全部輸送到國外去。以這些戰士的身手和性情，用來幹擁兵絕對是再適合不過！
而且分散之後，第一不渝炎帝遺族破壞成性，畢竟到了傭兵團內，人生地不熟，十幾個人一組再鬧也鬧不出天去！第二也可以阻止炎族血脈的再次聚集，最多二三百年，這批遺族和外族人結婚生子，血脈一樣日漸稀薄！
我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說服外面的乾屍族長聽從我的安排，然後只需要使者配合我，將這些人分批送出去，防止族長暗中搗鬼就萬事大吉！
這樣的安排，已經是我能夠想出的最佳解決方式。其中需要動用的人力物力也絕對不小，不過我自問拉下臉來多求幾個人，還算力所能及。
沒想到使者聽了我的要求卻一口回絕道：“不行！這些人絕對不能離開仙境！”
我奇道：“爲什麼？我這樣安排還不夠穩妥麼！”
使者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想到一個可能，勃然變色怒道：“莫非你是怕我霸佔了這羣人！爲自己牟利不成？”
使者看我發怒，嘆了一聲，轉身說道：“罷了！罷了！你既然想知道，就隨我來吧……”
使者帶着我重新回到相見時候的大廳，坐在椅子上，淡淡朝我說道：“你還記得我說過，我聽不見聲音吧！”
我點點頭，問道：“你是通過看我的口型判斷我說了什麼？還是依靠仙境賦予你的某些能力？”
“這是我身爲管理者的一項能力……”使者坐在椅子上一揮手，他對面的牆壁忽然亮了起來，就好像一面巨大的液晶顯示屏一樣。他輕輕嘆了一聲，繼續說道：“在我神智清醒的狀態下，仙境內發生的所有事情基本都可以看見……只是，已經無力阻止罷了。”
我朝着牆壁上的畫面看去，幾處朦朦朧朧的景象飛快劃過，最終在幾個建築中慢慢清晰起來。我立刻就認出這裡正是我不久前剛剛呆過的炎帝遺族駐地，幾名身穿盔甲的炎族戰士正在屋子外面走來走去，似乎是巡邏。
我辨認了一下，看出他們巡邏的屋子正是關押我的長廊，也就是炎帝一族婦女生育的地方！看了一會，我忍不住問道：“你叫我看這裡是什麼意思？”
使者嘆了一聲，無力地輕聲說道：“繼續看下去，就快出來了。”
隨着使者的話音，只見一名炎帝遺族的戰士手捧着一個大鍋從長廊中走了出來。那大鍋足有一米多寬，裡面熱氣騰騰地不斷冒着蒸汽，可惜蓋着蓋子，看不見裡面煮了什麼東西。只見周圍巡邏的戰士齊齊側首，大力抽動鼻子聞着鍋裡飄出的香氣，露出滿臉垂涎欲滴的表情。
畫面上沒有聲音，只見那捧鍋的戰士似乎大聲訓斥了幾句，周圍的族人這才依依不捨地退開幾步，眼睛依舊不住朝着大鍋瞄來瞄去。我這時已經認出捧鍋的人正是曾經拿老鼠肉給我吃的那名小頭領，忍不住笑道：“這些人忒不老實，明明畜養着什麼肉食，卻騙我說只有蚊蟲鼠蟻可以吃！不過看這些族人的饞樣，只怕就算有肉，也僅夠他們族長和幾個頭領享用的……”
使者再次嘆了一聲，朝我說道：“我可以讓圖像一直追着這個頭目而進……不過他們吃食的樣子實在醜陋不堪，就算是我也不忍多看……咱們就在這裡等一會，可好？”
我心道，就算他們一族吃飯的時候像野狗一樣，撅起屁股來據案大嚼，難道還能嚇着我不成？何況那大鍋裡面熱氣騰騰，必然是什麼熟食，也不可能見到什麼茹毛飲血的場面，能有什麼醜陋的地方。
想要扭頭讓使者把鏡頭追進，卻見他神情悲切，看着我的眼神中居然已經有了幾分懇求之色。我心中一動，一種不詳的預感升了起來，竟不由自主地說道：“那就等一會吧。”
使者立刻露出十分感激的神色，指了指牆壁，低聲說道：“你繼續看吧，一會就知道了……”說完，徑自低頭閉上了眼睛，竟是根本不想和我一起觀看的樣子。
我心中不安更甚，已經隱約猜到了使者不讓我追看的原因。扭頭去一言不發地靜靜看着牆壁上的畫面。一時之間，整個大廳裡鴉雀無聲……
畫面上，幾名炎帝遺族的戰士正焦躁地團團亂轉，時不時地朝着頭領走進的屋們口看去。有不堪者已經口水橫流，一副心癢難耐之極的樣子。我盯着屏幕，心中同樣紛亂不已，一時盼着馬上看到結果。一時又怕結果真的和我所料相同，反而隱隱希望頭目永遠都不要出來。
終於，那名小頭目出現在門口，巡邏的戰士立刻齊聲手舞足蹈地呼嘯起來。小頭目一揚手，朝天空中扔出幾塊東西，還沒落地就被激烈的爭搶起來。
一名身材魁梧的戰士高高躍起，一腳踢在同族的太陽穴上，把那同族踢的口噴鮮血。他卻形如不見，伸手抄住一塊戰利品，還沒落地就直接塞進口中大嚼起來。沒等吃上兩口，身子卻猛然一震，原來是被人從後重擊了一肘。口中的東西立時連着滴滴鮮血向吐了出來……
我眼中微晃，已經看清他吐出的東西，赫然是一截白森森的——嬰兒的手骨！
我閉起眼睛，長嘆了一聲，只覺得全身的氣力好像在一瞬間被抽空了一樣。輕聲說道：“可以了……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