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雲岡石窖
無意說出佛教信徒的飛昇方式很可能是以量取勝,這樣的推論立刻得到巫妃和君蘭的一致贊同。可是涉及到驗證這個推論的方式,就讓我升起一種弄巧成拙、作繭自縛的感覺來。偏偏君蘭這個“女暴君”在關鍵時刻也不肯幫我說話,讓我產生了嚴重的無力感。
如果巫妃真的因爲我的猜測而找一羣和尚來殺,我無疑就成了唆使她殺人的主謀。讓幾十數百的人因我的一句話而死,我李斯衛實在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阿彌陀佛!”苦茶大師上前一步,揚聲說道:“女施主不可多做屠戮,七日之後,老衲想辦法帶你前往極樂淨土便是。”
這句話說的我們齊齊一愣,如果苦茶有辦法到極樂淨土去,應該早就去了,何必在這裡浪費時間?
君蘭立刻問道:“大師既然有辦法?剛纔爲何不說?爲什麼又要等七天之久?”
在我們連番追問之下,苦茶終於說道:“不是貧僧敝帚自珍,只因爲這個辦法也是剛剛想到。乃是一種古佛法,需要再找五位大威大德之人,與貧僧一起誦唸,可以爲施主指出西天的路徑……”
君蘭鬱郁道:“怎麼聽起來和給死人做法事差不多?”
苦茶合什苦笑道:“這個法門本來就是給將死之人用的,需要六位佛法圓融的大德一起爲受法着唸誦,爲其指引極樂淨土的方向……乃是我們佛門中,專給一些不信我佛的權貴之人使用的秘法。”
君蘭嘆道:“那就等於強迫人上西天了?你們這些和尚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我看這個秘法用連降魔伏妖的效果,也應該非常不錯吧?”
苦茶大師只得繼續低首唸佛不語。
君蘭沉吟道:“這種佛教秘法聽起來似乎很可行!那麼大師就是需要七天時間去請其他高僧了?不妨告訴我,具有這樣能力的高僧都有那些?我發動手下的力量幫你去請,也許能快一些。”
“阿彌陀佛……這樣的大德可遇而不可求。”苦茶合什念道:“如果不是七天之後,恰逢論佛法會召開,貧僧也不知道該去哪裡請得。”
我接口問道:“就是大師前天邀請我參加的那個論佛法會?”
苦茶答道:“正是。”
我立刻朝巫妃說道:“既然苦茶大師有把握,就請巫妃姑娘多等幾天如何?我和君蘭一定會盡到地主之誼,給巫妃姑娘安排好這幾天的行程。”
巫妃無所謂地答道:“只要你們不急,我沒什麼問題。”
我扭頭朝苦茶問道:“請問大師,那論佛法會又在哪裡舉辦?”
苦茶臉上露出十分恭敬的神色,合什答道:“山西,雲岡石窖。”
我害怕巫妃在君蘭的慫恿下只想着殺人,立刻一口答應道:“好。七天之後,咱們在雲岡石窖集合……”
苦茶大師顯然也不想和我們多做糾纏,與我約定了見面的詳細時間和地點後,就自行坐禪去了。我立刻告辭,拉着君蘭走出苦茶大師的房門,這才吁了一口氣。
君蘭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問道:“怎麼,怕我領着巫妃姐姐殺禿驢去?”
我喟然嘆道:“如果殺上幾百個和尚真能解決全人類的大災難,我也沒什麼權利阻止你們!可是我的猜測是否屬實不說,就算確有其事,這種撞大運一樣的方式,又怎麼可行……萬一殺掉幾百個和尚都沒有一個歸西的,難道繼續殺幾千個?這樣做的話,咱們和那些不拿地球人當人的天外生物又有什麼區別了!”
君蘭輕輕咳了一聲,回頭掃了跟在我們身後的巫妃一眼,卻見她若無其事的看着我們,彷彿並沒有意識到我的最後一句話連她也罵了。這才扭過頭朝我說道:“我明白你說的道理……其實我剛纔不說話,很大一方面有試探的意思。我覺得這個苦茶大師神神秘秘的,似乎隱瞞着什麼事情。”
我曬道:“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和秘密,只要這個秘密與我們無關,又何必去咄咄逼人的打探這些事情?”
君蘭淡淡說道:“問題就是他的秘密很可能與咱們有關——我就不相信一個即將飛昇的和尚,居然會不懂一點攻擊性的東西!要不是我忽然想到用治療性法術來代替,幾乎就被他逃過去了……”
我啞然失笑道:“他逃過去什麼了?”
君蘭正色答道:“檢測!巫妃姐姐的檢測!我懷疑他很可能事先就知道自己的能量與巫族能量相牴觸,這才故意推搪,說自己不懂得攻擊性法術的!”
我回想着苦茶大師和我們對話期間的言行舉止,始終都是一副得道高僧的樣子。忍不住曬道:“大概是你太多疑了吧……就算苦茶預先知道檢測的結果,也沒有必要隱瞞什麼啊?難道巫妃會因爲能量互相牴觸,就動手殺人嗎!”最後一句話,我故意提高聲音,好讓巫妃聽見。
巫妃聞聲冷冷答道:“有可能,如果剛纔檢測到的顏色再深一些,我絕對會動手殺掉那個禿頭……凡是紅色以上的級別,就表示這種能量帶有嚴重的吞噬性和侵蝕性,對所有生命體都有很大的害處!”
我訝然道:“沒這麼嚴重吧?難道地球人也能達到對你產生威脅的程度?”
巫妃聳聳肩,淡淡說道:“不會。但是這就好像你們人類看見老鼠一樣,明知道它不一定會偷吃你家的米,你會不會就不管它?”
我喃喃道:“當然不管!抓老鼠是貓的工作。我們去管,就應了一句俗語了……”
巫妃奇道:“什麼俗語?”
我頓時啞然,類似“狗拿耗子,多管閒事。”這樣的俗語,還是不要讓巫妃明白的好。
君蘭輕聲一笑,插口道:“不過把時間延後七天,倒是幫了我一個忙……我可以借這個時間去調集一架太空艙來。到時候巫妃姐姐就可以帶着咱們,一起去極樂淨土見識一下了!”
巫妃啞聲說道:“帶你們同去,不成問題。不過那片空間裡面很可能有一些十分危險的敵人,你們要自己考慮好!”
君蘭點點頭,沉吟道:“如果佛家能量真的對生命有害的話,那麼極樂淨土中可能有一些比苦茶和尚要厲害很多的角色……這一趟旅行真的不是觀光遊玩那麼簡單呢,我得好好準備一下才行。”
我卻聯想起苦茶邀請我參加論佛法會時候,曾經形容其中離經叛道的言論連年不絕,甚至連論佛還是滅佛都百無禁忌,不由也對苦茶的身份懷疑起來。如果苦茶大師真的是一位正統的佛門信徒,又怎麼會邀請我參加這種玷污佛門的法會?
掌教真人突然離開,天師教上下全都忙得焦頭爛額。我們留下來參加論道大會已經毫無意義,就此跟張玄天告辭,下了龍虎山。
七天的時間,自然沒有必要來回往返。我們訂好機票。直接在當地找了一家酒店。君蘭安排完太空艙後就把我扔在了酒店,拉着巫妃體驗現代人類女性的進化歷程去也。
可惜巫妃不但沒有接受君蘭的任何美容建議,甚至連身上的灰色斗篷都沒有換掉。只陪着君蘭逛了一天,就再也不肯出去了。讓我幫她找來一些佛道兩家的書籍,又訂了一箱酒鬼,就這樣一邊看書、一邊喝酒的渡過了剩餘的時間。
這期間我和君蘭也反覆對各種宗教與天外文明之間的關係進行了種種設想,苦於所知的情報太少,始終不得要領。我們也討論了苦茶大師的可疑之處,卻產生了一個新的猜想——就是苦茶大師很可能不屬於佛宗,或者是佛教後來演變出的一些旁支,例如密宗等門派的成員。所以他對極樂淨土的信仰並不十分堅定,反而和天師教走的更近一些。
因爲密宗功法雖然脫胎於佛教,但是經過長期的演變,不但所信奉的神明大有區別,而且對肉身的修煉也非常注重。最重要的是,密宗是一個介乎於佛教和道教之間的宗教,既沒有講究人死後進入西方極樂,也沒有強調在生前修成不死之身。而是另尋途徑,走上了一條在人世間不斷轉世重生的道路!
只是這些猜測依然沒有什麼事實依據,具體的情況,就只能等苦茶大師自己說出來了。
七天,轉眼即過。我們一行三人來到了山西省五週山的雲岡石窖。
雲岡石窖位於中國北部山西省大同市以西16公里處的武周山南麓,與敦煌莫高窟、龍門石窟和麥積山石窟並列爲中國四大石窖之一。建於北魏時期,是中國佛教藝術第一個巔峰時期的經典傑作。
酈道元這樣描述它:“鑿石開山,因巖結構,真容巨壯,世法所稀,山堂水殿,煙寺相望”——這段描述可謂是當時石窟盛景的真實寫照。
雲岡石窖形象地記錄了印度及中亞佛教藝術向中國佛教藝術發展的歷史軌跡,反映出佛教造像在中國逐漸世俗化、民族化的過程。多種佛教藝術造像風格在雲岡石窟實現了前所未有的融會貫通,由此而形成的“雲岡模式”成爲中國佛教藝術發展的轉折點,可以說是“石窟藝術中國化”的開始。
現在已經是11月中旬,石窖中的遊人並不很多。我們三人信步而行,一邊等待苦茶大師,一邊觀賞石窖的景色。
巫妃剛到了第一窖的入口,立刻皺眉說道:“這種信息讓我很熟悉,似乎在哪裡遇到過!”
君蘭答道:“這些石窖的雕像,都是那個苦茶大師成天拜來拜去的東西。歷朝歷代不知多少和尚對着它們誦經唸佛,氣息相近也不奇怪。”
巫妃搖搖頭,沉吟道:“這股氣息,和前幾天那個禿頭並不一樣!”
君蘭奇道:“那就奇怪了,最近你還遇到過什麼人的氣息與這裡相似?”
巫妃皺眉想了半天,始終沒有說出答案來。
我心中一動,問道:“不會是吞噬一族,或者神仙一族的氣息吧?”
巫妃立刻搖搖頭,冷冷說道:“如果是這兩族的氣息,我早就分辨出來了。”
君蘭笑道:“那姐姐就邊看邊想吧,也許看着這些佛像,就能聯想起來呢。”
我們三人按照順序從第一窟、第二窟遊覽,只見衆多佛像面貌圓潤、肌肉豐滿、花冠精細、衣紋流暢,實在是一件件精美的藝術品,讓我和君蘭歎爲觀止。而巫妃始終若有所思地沉吟着,始終不發一言。
行至第六窖,只見里門正中懸康熙御筆題寫的匾,上書“寶相莊嚴”四個大字。門兩側掛着一副對聯,上聯是:“性本明慧鏡,萬古靈光昭雲水,含類羣生,都成就善男信女。”下聯是:“心地從慈航,千秋普度皈佛法,微言廣訓,共娛遊壽世康莊。”橫批:“山色隨雲秀,佛燈共日長。”
我揹着手看着眼前的對聯,忍不住嘆道:“你說和北魏時期比起來,現在的佛教是更加盛行,還是日漸式微了?”
君蘭微微一笑,答道:“如果要說信佛的人數,北魏時期的信徒肯定是沒有現在多。可是要論信佛的虔誠……我想現代的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建立這麼大一座敬佛的石窖來表現心意的。”
我黯然說道:“不過誠心禮佛的虔誠信徒或者少了,可是臨時抱佛腳的人卻比以前多了很多。從這一點上來說,它們還是成功了!”
君蘭自然知道我所說“它們”指的是誰,嘆了一聲,說道:“現代人活着的時候趨功近利,想不到死後還要被這些天外生物算計。”
我打起精神強笑道:“希望我的猜測是錯誤的吧……”
我們三人繼續遊覽到第八窟,只見窟內兩側有五頭六臂乘孔雀的鳩摩羅天,東側刻有三頭八臂騎牛的摩醯首羅天,這種雕像在雲岡極爲罕見。
巫妃忽然“咦”了一聲,指着鳩摩羅天問道:“那是什麼神?”
我順着她的手指看去,輕聲答道:“這個叫鳩摩羅天,是個很古老的神明。我記得是原印度教的世界守護神,後來在佛教中被列爲護法神。”
巫妃神色凜然,又指着摩醯首羅天問道:“這個呢?”
我想了一下,答道:“好像是叫大自在天吧?應該也是古印度教的一位神明,其他我也記不太清楚了。”
這時旁邊一位老者順口說道:“此像本名爲摩醯首羅天,系古印度教所崇奉創造宇宙之最高主神,後來被佛教視之爲色界頂色究竟天之主。應該算是佛教從古印度婆羅門教天神中最早吸收的護法神了!”
我朝這名老者打量了一眼,只見他衣着華貴,雙目炯炯有神,站在我身旁悠然自得地看着我。連忙朝他點頭致謝,說道:“多謝老先生指點。”
老者笑道:“不必客氣,我剛纔聽你說鳩摩羅天的來歷絲毫不差,對摩醯首羅天的別名也能張口就來。這樣的記性也算十分了得了,就忍不住多嘴幫你補充幾句。”
我連忙又謙虛幾句,那老者朝我點點頭,看了巫妃一眼,轉身而去。
君蘭看見巫妃有些出神,忍不住問道:“巫妃姐姐,你認識這兩尊佛像?”
巫妃回過神來,遲疑了片刻,緩緩說道:“我知道有一個外星種族,和它們的樣子非常相似。”
君蘭微微一愣,說道:“不會那麼巧吧?也許只是雕刻的人自己想象出來的東西!”
巫妃沉着臉,啞聲說道:“這裡的氣息,也和它們相似!”
氣息相似,外形也相似,這種重複的概率就低了很多。我沉聲問道:“它們是什麼種族?有什麼特性?”
巫妃指了指石壁上的雕刻說道:“我族稱之爲”螳族“,按照你們的說法,是居住在銀河系邊緣的一個種族。它們生存的環境與地球相似,但是進化方向更貼近昆蟲。那些多出來的頭和手,都是他們的復肢,可以縮進身體內部。至於它們的種族特性……就是非常暴虐,喜歡殺戮!而且也帶有一部分吞噬的特性!”
君蘭看着兩尊佛像問道:“它們頭和復肢的數目多少代表什麼意思?”
巫妃淡淡說道:“進化程度。據說進化的程度越高,裸露在體外的頭和復肢越少!像這種三頭八臂的,已經和我族成年戰士的戰鬥力接近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看着眼前石階林立,一尊尊神態各異、栩栩如生的佛像忽然間變得猙獰起來。忍不住自語道:“佛教把這這種東西當成護法神來供奉,算是怎麼回事?”
君蘭沉聲矯正我道:“應該是古印度教,佛教只是起傳承是吸收的作用罷了。至於佛教爲什麼供奉它們……也許是它們曾經來過地球?”
巫妃沉吟着答道:“螳族的宇航能力並不很強,想來到地球雖然不是不可能,不過絕不可能是很大量的!”
我苦笑道:“這種東西來上一隻兩隻就足夠人頭痛了,如果大量前來,現在地球上還會有活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