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錄像中沒有聲音,只見汽車緩緩駛近,一個穿着保安服的身影忽然從攝像頭的斜下方竄了出來,做出停車的手勢。墨菲特停車,搖下車窗問了一句,只見那保安笑呵呵地做了個悄悄話的手勢,將頭伸進車窗,朝墨菲特說着什麼。
君蘭拿出的這段錄像顯然也經過了技術處理,明顯可以看出兩人的面部要比畫面上的其他部分清楚很多。只不過要想看出對話者的口型與眼睛的變化,卻還是力有不怠。
大概兩分鐘,那名保安的身子忽然一軟,緩緩癱倒在車門下,幾縷鮮血順着臉上的孔洞流了出來……這個情景,赫然與前一段錄像中墨菲特倒地之際的樣子無二。
君蘭盯着屏幕,緩緩說道:“這名保安叫做邁克爾,根據我們調查他和墨菲特之間應該沒有任何交集。奇怪的是,這名保安的弟弟在不久之前也突然猝死……死因不明!”說到死因不明的時候,君蘭的聲音明顯頓了頓,似乎這四個字已經包含了某種特殊的含義。
我看着畫面,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君蘭淡淡說道:“雖然我們沒有蒐集到他弟弟臨死前的錄像,不過根據目擊者描述事發的過程,以及警局中的記錄,也同樣是邁克爾的弟弟先趴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後就七孔流血,倒地猝死!”
我苦笑一聲,覺得彷彿有一股寒氣從腳底襲來,忍不住喃喃自語道:“難道就沒有人知道,他們在臨死前究竟說了什麼嗎?”
君蘭搖搖頭,輕聲答道:“他們回答這個問題時候的口徑出奇一致,都說死者沒有說出任何有意義的句子!”
我皺眉問道:“那個邁克爾的弟弟調查過麼?”
君蘭點頭答道:“他是一位大學教授的助手,爲人很正派,研究的科目是考古……這四個人之間很難找到可以關聯的地方!”
所謂四個人,自然是邁克爾的弟弟,邁克爾,戴爾墨菲特和克林薩爾。其中接連三個猝死者,死亡的過程卻都是伏在人耳邊說出幾句話後倒地而亡,可謂相似到了極點。偏偏這三個人彼此之間互不相干,從職業到身份全部天差地遠,很難想出彼此之間會有什麼交集來。這樣的死亡過程,就讓人覺得詭異至極,彷彿其中隱藏着某個巨大的陰謀。
我把玩着杯中的紅酒,一時之間思緒紛亂,找不出絲毫合理的解釋。
君蘭迎着我得目光淡淡說道:“目前的情報,大概就是這些了……你有什麼想法?”
我苦笑一聲,緩緩說道:“如果從理性角度上講,我很希望這只是一個巧合……”
君蘭緩緩應道:“我也希望這只不過是巧合罷了……不過這樣的巧合也未免太過於詭異,反而讓人無法當成巧合來處理!”
我點點頭,說道:“如果是某個國家勢力、或者某些宗教組織,當然也能做到這一點。但是,我想不出他們這樣做的目的!”
君蘭點點頭,說道:“一些狂熱的宗教分子或者政府武裝都有可能做到這樣……問題在於這樣做對他們來說沒有絲毫意義!現代的科技發達至此,能夠秘密傳遞信息的手段絕對不在少數,就算他們口口相傳的那個句子非常重要,也沒有必要使用三條人命來傳遞!這種做法,反而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
身份越高、可疑度越低的間諜,在培養訓練中的花費就越多。以現代的科技手段而言,想把一條訊息不動聲色的傳給另一個人可以有許多辦法,就算這條信息再重要、再機密,也能夠想到很多有效傳遞的方式。
例如,設定一個只有雙方知道的密匙或者暗語,就完全可以解決這個問題。所以用連續三條人命爲代價來傳遞訊息,無疑是一件非常愚蠢、且不可思議的事情,對任何組織而言,也同樣是一筆巨大的損失。
如果這起連續猝死事件既非巧合,又不像是某個組織所爲,那麼剩餘的可能就的確只有一些超出正常人認知的範圍了。
我凝神想了想,說道:“我曾經聽說非洲的某些部落有一種巫術,施術者只要掌握了對方的名字與幾根頭髮,就能讓對方接受自己控制。甚至讓人忽然死亡,查不出任何原因來!還有一種高強度的暗示催眠術,只要受術者在特定的環境下,就會被第二人格接替,做出預先指定的事情來……”說到一半,我已經看着君蘭住口不言。
君蘭緩緩說道:“這些鬼神之術,或者能夠針對一個人使用。但是現在所發生的事情,無疑卻是一種帶有傳染性質的連續性事件……”
我點點頭,明白她的意思是說我這些舉例雖然有可能,但是要一位巫師針對四名身份、環境差異巨大的人連續施法,卻沒有被人發現,顯然也不可能。
君蘭嘆了一聲,悠悠說道:“即便是從這些怪力亂神的角度考慮,我也沒聽說過這樣的事情……這就好像有一句魔咒,凡是聽到內容的人,就會忍不住對另一個人說出去。而一但說出這個句子的下場,就是倒地猝死!”
我身上一寒,感覺君蘭的形容貼切之極。這幾個人連續死亡的過程,的確就像在傳遞着某種死亡的訊號,從一個人傳給另一個人,前者一但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就會立刻死亡,而接受了這句咒語的人,則開始尋找下一個受害者!
君蘭苦笑一聲,繼續說道:“所以我假設,這些人彼此之間在傳遞一種只能聽、不能說的咒語。因爲一但說出來的時候,就是生命終結的時候!”
我心中一動,拍案叫道:“次聲波!”
次聲又叫亞聲,是一種頻率低於聽覺下限,人耳無法聽到的特殊聲波,它的最大優勢是可傳播超長距離和具有極強的穿透能力。所有聲波的特性即頻率越低大氣吸收越小,0。1赫茲的次聲波在空氣中的傳播衰減就極小極小。在大自然中,颶風、雷鳴、火山爆發、地震、海浪拍岸、大氣強烈振動等都會發出次聲。根據記錄,在1883年發生在邵尼克拉卡託的火山爆發所產生的強大次聲,就環繞了地球三圈之久,歷時108小時。
早在1890年,“馬可波羅”號帆船在從新西蘭駛往英國的途中突然神秘地失蹤了,許多人找了很久卻沒有下落。20年後,人們在火島邊無意間又發現了它,但令人不解的是船上的一切都原封未動,船員的屍骨也仍在當年工作的崗位上“各就各位”,既無搏鬥的一點跡象,也無燃燒的半點痕跡。同樣,1948年初,一艘荷蘭貨船在通過馬六甲海峽時遇到了一陣狂風,風暴過後全船海員也都莫名其妙地死去……這兩起事件的元兇就是自然中的無形“殺手”——次聲波。
科學家發現,當海上風暴與海浪摩擦時會產生次聲,當次聲的頻率與人體器官的頻率接近時,就會引起內臟器官的共振,如果次聲的頻率正好與心臟的振動頻率5赫茲相同,就會使心臟產生劇烈抖動而造成猝死。
所謂巫術、咒語,如果用比較科學的解釋,就是施術者通過修煉能夠發出咒語使其性質近似次聲,除會聚有較強的信息聲能外,它還有穿越障礙超長距離傳播的神效,故能起到激發受動者生命活動的作用。
我就曾經遇到過一位北方的修煉者,他在比武時的一聲低喊,便會使對方的血壓在瞬間降低,使對方的身體暫時麻痹,從而一擊制勝。人體器官的固有頻率是4赫——20赫茲,這位北方武者通過低喝的頻率與此相近從而產生共振,破壞人體機能甚至致人死地的作用。
有報道說在某些國家還利用次聲波研製出一種無聲無息的秘密武器——這就是使人體神經麻痹和內臟受損的次聲炸彈。據說次聲炸彈可使方圓數十千米內的人及動物在瞬間全部死亡,即使人們躲在防空洞或15釐米厚鋼板的坦克裡也在劫難逃。
而這段錄像中的兩位死者死亡的樣子,與傳說中受到次聲波攻擊的效果非常相似,所以我立刻喊出了這一點。
話音剛落,君蘭頓時好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朝我望來,雙眸亮的彷彿夜晚的繁星一樣。
我輩她盯得有些惴惴,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了?咱們國家應該也開發過次聲波武器吧,不知你見過實戰的效果沒有?”
君蘭板着臉點點頭,悠然答道:“這幾個死者死亡的狀態,的確與被次聲波攻擊類似,如果說他們傳遞的訊息是一種次聲波咒語,也未嘗沒有道理……只不過,收到咒語的人毫髮無損,發出咒語的一方卻倒地而亡,就有些不對了吧?這樣的咒語,誰還敢念!”
我微微一怔,這才醒覺自己弄錯了施術者和受術者的關係。就算墨菲特等人半張着嘴巴發出的咒語的確是一種次聲波,那麼七孔流血、倒地而亡的也應該是聽到咒語的人,而不是念出咒語的人。
就在這時,君蘭的移動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她拿起電話聽了幾句,頓時臉色一變,輕聲喝道:“有他的下落麼?那好……繼續追查。如果得到他的下落,立刻報告!”
我見君蘭放下電話後,臉色變化不定,忍不住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克林薩爾……失蹤了!”君蘭沉着臉說道:“回到英國之後,他就被英國官方嚴密保護了起來,可是就在今天中午,他忽然從自己的居所內消失。在他身邊的兩名特工人員同時死亡……死因不明!”
死因不明這四個字,在我和君蘭對話的短短一小時中已經被多次提起,現在已經具有了某些特殊的意義。我立刻追問道:“七孔流血?無外傷?”
君蘭點點頭,沉聲說道:“還是一樣的死亡方式!只不過,這一次是兩名!”
我輕輕敲擊着酒杯沉吟道:“而克林薩爾卻沒有死?他究竟是失蹤了,還是已經死了?”
君蘭顯然也注意到了這次事件與以往的不同之處,沉聲答道:“是失蹤,他的銀行卡在下午被人用過,很可能是他本人!”
我眼前一亮,說道:“那麼他就是第一個念出這段咒語,卻沒有死亡的人了!”
“而且是同時對兩個人傳遞這段咒語……”君蘭補充道:“我想馬上去英國看看!”
我立刻站起身說道:“我陪你去。”
君蘭看了我一眼,柔聲說道:“不用,我還有其他事情拜託你追查。”
我沉吟了一下,問道:“起源?”凡事都要有一個開始,如果這是一個口口相傳的死亡魔咒,在克林薩爾這方面無疑是正在朝結尾進行的方向。而反過來從墨菲特、邁克爾、邁克爾的弟弟這樣逆推上去,自然還會有一個開始!誰是第一個死亡的人?誰是第一個念出這段魔咒的人?這段置人於死地的咒語,究竟從何而來?君蘭既然要去調查克林薩爾,那麼她想要我做的,無疑是追查這段魔咒的起源。
君蘭點點頭,應道:“不錯,克林薩爾那邊畢竟涉及到英國的情報組織,很多地方不適合由你出面。而我認爲找到這個魔咒的起源,也同樣重要。所以我希望你幫我去D國,查一查那個邁克爾的弟弟,看看他死亡之前都和什麼人有過接觸?在他身邊是否也發生過類似的猝死事件?”
我點點頭,心知君蘭這個委託的意義的確非同小可,隨即問道:“你這邊對這位邁克爾的弟弟沒有進一步調查嗎?”
君蘭微微一笑,說道:“根據我們調查,在最近的一段時間裡,他周圍沒有發生過猝死事件!不過跟他同一研究室的幾個人,卻全部都失蹤了……”
我皺眉說道:“好好的研究員,怎會無緣無故的失蹤?這裡面必然有什麼古怪!”
君蘭聳聳肩答道:“可惜這個研究室的負責人是一位老怪物,就算是我們也沒法深入到D國去逼問他的口供,所以只好請你出馬了?”
我聽君蘭的語氣當中明顯有幾分看好戲的神色,不由問道:“這座研究室的負責人是誰?難道我認識他?”
君蘭似笑非笑地答道:“若說認識,卻也認識。只不過老公大人雖然認識這位先生,卻從未與其見過面!”
我不禁追問道:“是誰?”
君蘭嫣然一笑,卻沒有直接說出答案來,而是悠然說道:“此人乃是一名華人,從輩分上來說,你應該叫他一聲師伯。當年你師傅曾經因爲一件東西的歸屬,與他有過一番交集。後來決定把這件東西暫時放在他手裡……”
說到這裡,我已經明白了君蘭所說的誰,忍不住大聲叫道:“華世生,他居然跑到D國去了!”
說起華世生,我的確知之甚詳。據說我之所以被師傅收養,就和此人有着很大的關係。
此人的來歷衆說紛紜,有人說他原本是九華山的和尚,卻破教出門成了一名飛賊;也有人說他的盜墓專家“徐飛”的嫡傳弟子,學會了師傅一身的手段,結果出山之後始終敵不過當時身懷絕技的盜墓者齊白,最後只得忿忿跑到了國外。
在一次探險之中,此人與我師傅結識。於是聯袂爭奪一件寶物,最終擊退了所有的對手,卻在寶物分配的時候產生了分歧——本來按照我師傅的態度,對這些所謂的天材地寶根本不屑一顧,打定主意把將其送給華世生。結果華世生卻斷然拒絕,一定堅持要將這寶物留給我師傅。兩人你推我讓,幾乎差一點動手打了起來,最後還是師孃調協,讓華世生先收起這件寶物,以後等我師傅需要的時候再去找他。
而我也正是在那一次探險之中,被二人發現後收養的孤兒,說起來也算是我的半個養父纔對。後來當師傅跟我講起關於我的來歷,也曾提起這個人,卻對那件寶物有些憤然……每次提起來的時候,都帶出幾分心有餘悸,卻又幸災樂禍的樣子。
我私下找師孃問訊,才知道那件所謂的寶物居然是一坨臭烘烘的石頭!雖然物體的質地非常特異,絕對不可能是來自地球的物質,但是其中的異味卻是地地道道的地球牛糞味,而且經久不散,無論怎樣洗刷都不能抹去分毫——難怪師傅與華世生兩人差一點大打出手,換成是我也斷然不肯把這樣的“異寶”放在家裡。
據說,師傅發現我的時候,我就是躺在那一坨臭烘烘的石頭之上!
關於我的來歷,師傅一直語焉不詳,只說我是某個外星人留在地球的孤兒。雖然通過一切一起測試,都看不出我究竟有什麼不同之處,不過對於師傅的話我還是深信不疑。
但是師傅也曾經說如果有朝一日我能見到華世生,不妨再找他問問當時發現我的情景,也許能有一些不同的線索。可惜這華世生拿了一坨臭烘烘的石頭之後就跑到國外,所以我也一直沒有專門去聯繫他,到後來乾脆就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只不過和君蘭聊起自己身世的時候,也曾經無意中提起這個人。
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華世生居然恰好出現在了D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