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動，朝巫妃問道：“你對神仙一族傳授給人類的修煉法門有了解麼？”
巫妃點點頭答道：“當年我們兩族合作的時候，曾經交換過彼此的一些核心技術。”
我興奮地指了指張玄天問道：“你能看出他修煉的是那種功法麼？”
此言一出，張玄天也連帶着打起精神來。這個問題，剛纔我們和掌教真人已經探討了許久，始終沒有結果。現在既然遇到了正宗的巫族人，正好要問個明白。
巫妃略一思索，答道：“雜七雜八，看不出來。”
我繼續追問道：“不是神仙族留下來的功法？”
巫妃淡淡說道：“有一些神仙族精神修煉的痕跡，也有我族肉體修煉的效果。”
我沉吟着問道：“也就是把你們兩族的修煉法門融合了？”
“還不只……”巫妃微微皺眉，忽然伸手在桌子上空劃了個圓，一道肉眼可見的柔和光芒從她的纖手中流了出來，停在虛空中聚而不散，形成了一個晶瑩的光環。我和張玄天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奇景，不知她想要做什麼。巫妃畫完光環，朝張玄天淡淡說道：“你用你的能量攻擊這個地方。”
看來這個光環是巫族用來探測能量的一種方法，張玄天也不客氣，輕吒一聲屈指彈出一道劍氣衝着空中的光環擊去。
幾日不見，張玄天的功力似乎又有進境。加上知道巫妃的厲害，所以彈出的這道劍氣幾乎是全力施爲。才一離指就隱隱化形成一把小劍的樣子，發出尖銳的破空之聲！
看起來銳不可當的劍氣毫無阻礙地投入光環，卻好像水滴匯入大海一樣，靜悄悄地消融在其內，沒有引起任何反應。
巫妃看着虛空中的光環，淡淡品評道：“技巧勉強，力量駁雜不純，發力過程中消耗掉的能量太多……”她頓了頓，抿着酒繼續說道：“你還有其他的能量，都用一遍給我看看。”
張玄天楞道：“我還有什麼能量？”
巫妃想了想，皺眉朝我望來，問道：“你們把神仙族的力量叫什麼名字？”
我遲疑着答道：“好像就是精神力吧。”
巫妃點點頭，朝張玄天說道：“你用精神力攻擊這裡。”
張玄天愕然問道：“我哪會什麼精神力？”
始終在一旁自斟自飲的君蘭忽然舉起手來，點着我我鼻子笑嘻嘻說道：“你不會，我老公會……讓他教你！”話音未落，已經撲通一聲伏在了桌子上，原來卻是喝醉了。
張玄天立刻朝我看來，口中說道：“李大哥……”
對巫妃來說，我的異能只不過是小孩子的玩意，完全沒有必要隱瞞。而張玄天是陪着我出生入死的交情，當然有資格見識我的異能。我擺擺手，朝張玄天無奈地說道：“我的精神力是先天帶來的，根本無法傳授……也不可能和神仙一族有什麼關係。”
張玄天央求道：“那你耍一下，讓我見識見識。”
我只得凝聚起一股精神力朝那道光環送去，卻見那光環一閃，從透明的狀態變成了淡淡的綠色。而我送出的精神力也好像石沉大海一樣，在也感不到半點聯繫。
張玄天頓時咦了一聲，奇道：“顏色變了！你是怎麼弄的，我都沒看見你有什麼動作？”
我用意念力托起桌子上的酒碗，讓其浮在空中，朝張玄天示意道：“我的異能就是這樣，沒有什麼特別的聲光效果。”
巫妃淡淡地開口說道：“你這種能力在我們那時期就有，和神仙一族的能力很相近，但是性質不同。”
張玄天接口問道：“那就是說我們都跟神仙一族沒有關係了？”
巫妃冷冷說道：“他肯定是沒有關係，你的精神力我還沒有看到。”
張玄天楞道：“我沒有李大哥這種能力啊！”
巫妃有些惱怒地說道：“怎麼沒有？我明明感覺到你體內蘊藏着一股精神力量！而且這山上很多人都有……只是過於微弱，沒法直接判斷出是什麼罷了。”
張玄天楞楞地沉吟半晌，忽然一拍腦門問道：“你說的莫非是元嬰？”
巫妃沒好氣地答道：“我不知道你們怎樣稱呼這種能量，總之你用出來讓我看看就是。”
張玄天鬱郁說道：“我這麼弱的道行，怎麼放得出元嬰來。就算我師傅也只不過是剛剛結成道果而已，想要把元嬰放出來攻擊你這光環，也根本不可能做到。”
我對道家的修煉法門稍有一些瞭解，知道所謂元嬰是道家內丹修煉中的一種說法。按照我的理解，就是當道法達到一定程度，可以喚醒大腦的深層潛意識之後，就將這層意識包裹起來——形成了所謂的元嬰！
簡單來說，元嬰類似在自己體內產生了另一個具有獨立思想的自己。這種玄之又玄的方式雖然看起來很荒誕，卻是道家修煉的一條重要途徑。甚至有元嬰出，仙體成的說法！意思就是說，只有修煉到元嬰出現以後，這個人才屬於脫胎換骨，不再是普通人了。
只不過這個元嬰究竟是什麼樣子，有沒有攻擊性，我就一概不知了。聽張玄天的語氣，顯然是一種很難操控的東西。
巫妃聽了張玄天的解釋，連連搖頭說道：“不對。你這股精神力量比起正常的同類高出百倍不止，怎麼可能沒有外放的辦法？”
張玄天苦着臉說道：“就算是你說得這個樣子，可是我的確不知道怎麼把元嬰放出來……我們道門的修煉功法最重元嬰，一但修煉到元嬰離體的程度就可以使出好多傳說中的仙家法門來，基本上跟成仙差不多了。我要是知道怎樣元嬰外放，早就放了。”
巫妃略一沉吟，問道：“你說的這個元嬰是什麼東西？”
張玄天大聲說道：“元嬰就是元嬰！”
我咳了一聲，緩緩跟巫妃解釋了一遍元嬰的概念。巫妃聽完臉色微沉，朝張玄天問道：“你修煉的這個元嬰，必須壯大到一定程度才能自己出來？”
張玄天答道：“就是這個意思。”
巫妃看着我沉聲說道：“神仙一族的修行方式，就是提升深層意識的自主性，這一點和你們所說的元嬰很相似……”
我一揚眉，問道：“能不能確認？”
巫妃淡淡答道：“除非讓我看見他的元嬰，不然確認不了。”
張玄天靈機一動，問道：“我把我們修煉元嬰的方法說出來，你不就可以判斷了麼？”
巫妃無所謂地答道：“那你說說吧……”
張玄天大聲念道：“精神者，天之分；骨骸者，地之分。屬天清而散，屬地濁而聚。精神離形，各歸其真，故謂之鬼。鬼，歸也，歸其真宅。黃帝曰：”精神入其門，骨骸反其根，我尚我存？‘人自生……“
巫妃眯着眼睛打斷他道：“你能不能換一種，我可以聽懂的方式說？”
張玄天愕然問道：“這有什麼聽不懂的？”
巫妃淡淡答道：“你們的語言，似乎在我族離開之後產生了很大的變化，有很多詞彙我根本無法理解。”
我心中一動，問道：“那你現在所用的語言，又是怎麼學來的？”
巫妃平靜地答道：“語言只是一種很簡單的交流方式，我學習你們的語言只需要很短時間就可以了。但是，很多詞彙根本無法獲取。”
我瞪起眼睛朝巫妃打量了半晌，苦笑道：“無妨，基本交流可以進行。大不了玄天說一句，我就用白話給你翻譯一句好了。”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裡，我才明白自己攬了一份多麼艱難的差事。張玄天所背誦的道法口訣苦澀難明不說，巫妃對很多細節追問不休，大到一個穴位的具體位置，小到一個字眼的幾種解釋……簡直比一大幫勤學好問的小學生還要累人。
我和張玄天一個背誦，一個翻譯，都感覺無聊的緊。
巫妃開始的時候還淡淡抿着酒，漸漸的提問次數越來越多，碗端在手中遲遲也不舉起一次，臉色也越來越凝重起來。所提出的問題已經從一些名詞的註解轉移到行功方面的具體細節，甚至某些招式法術的運用方法上。
開始的時候，一些關於行功的具體法門，張玄天直接回答了出來。隨着巫妃的提問越來越是深入，張玄天回答的間隔也越來越長。慢慢變成了張玄天說一句，我翻譯一句，巫妃就立刻提出幾個問題，張玄天則要思索很久才能一一作答，巫妃也同樣思索良久又繼續提出新的問題。最後乾脆兩人都皺着眉頭冥思苦想起來，反而把我晾在了一邊……
我自己喝了一會酒，只見二人依舊皺眉苦思，不由覺得好笑，朝巫妃問道：“他們道家的功法到底和神仙一族有沒有聯繫？”
巫妃被我打斷思考，不覺拿眼睛白了我一眼，一股野性中的嫵媚不期而至，頓時看得我心頭一跳，忽然涌起一陣“卿本佳人”的感嘆來。
張玄天也回過神來問道：“對啊，巫妃大姐。說了這麼半天，你也該知道我們的功法是不是從神仙族傳下來的了吧？”
巫妃臉上露出十分奇怪的神色，緩緩答道：“你這套修行的方式很奇怪！在體術上非常接近我們巫族，而在精神修煉上也十分貼近神仙族……”
我一拍桌子笑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應該就是你們兩族的修行方式，在傳承的時候逐漸融合，形成了現在的道法。”
巫妃搖搖頭，冷冷說道：“我們兩族的修行方式如果那麼簡單就可以融合在一起，我們自己早就融合了……哪裡還會等到今天？”
我奇道：“當初你們促成人類的進化之時，不就是由巫族負責強化人類的肉體機能，由神仙族提高人類的精神力量嗎？”
巫妃重新端起酒碗，抿了一口，淡淡答道：“人類是以我們巫族爲藍本進化的，所以可以學習我們巫族的體術來強化身體。至於學習神仙一族的精神力量，則是與吞噬族的戰鬥結束後纔開始的……”說到這裡，巫妃微微一震，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頓了頓才繼續說道：“至於一開始的時候，你們人類只是戰場上的一次性消耗品而已……每次戰鬥結束後，附身在人類體內的神仙族都會爆破這具肉體，好從中脫身出來。”
張玄天頓時一拍桌子，怒道：“豈有此理！”張玄天此時何等內力？這一拍之下心情激盪，桌上的幾盤菜餚頓時飛了起來。
巫妃安坐不動，不知何時已經把桌上的酒罈抓在了手中，瞧她的態度，顯然是沒有拯救那幾盤小菜的打算。
我只好苦笑一聲，運起異能，託着幾盤菜餚緩緩落回桌子上。其實人類被當作身體兵器的這段歷史，我已經從大巫的敘述中聽了一次。並且對作爲兵器的人類得到一些猜測，此刻聽見巫妃親口證實，不由也是一陣鬱郁。
巫妃若無其事地把酒罈放回桌子上，緩緩說道：“事實上我們兩族的修煉方式各走極端，根本不可能融合在一起！後來你們人類中修習了神仙族功法的人，也絕對無法同時修習我族的體術……”
這個說法，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忍不住問道：“如果同時修煉了，結果會怎麼樣？”
巫妃冷笑一聲，答道：“我族的無數前輩都進行過這樣的嘗試……結果不是暴體而亡，就是兩種能量互相牴觸，變成了廢人。”
我倒吸了一口氣，問道：“難道沒有例外？”
張玄天大咧咧地答道：“怎麼沒有？剛纔她不是說了，我們道家功法就是同時修煉兩種能量嗎！”
巫妃默然片刻，緩緩說道：“你們這種修煉方式大有隱患，只怕最後的下場比死還要悽慘！”
張玄天大聲問道：“有什麼隱患？”
巫妃目光閃爍，答道：“我現在還沒有了解到全部的運行方式，你接着剛纔的地方繼續說下去，我才能分析出來。”
張玄天立刻道：“好！剛纔咱們說到‘前識者，道之華也，而愚之始也。’意思就是說……”
我看着巫妃全神貫注地盯着張玄天，不由心中一動。如果說連巫族的無數智者都無法融合兩種能量於一身，那麼創造出道門功法的人簡直就是深不可測……巫妃雖然口口聲聲說這套功法大有隱患，卻舉不出實際的例子，此刻看她的神情分明就是想從張玄天身上學習這套功法！
雖然經過誅仙一役，我對巫族之人沒有什麼惡感。但是現在地球人之所以能夠平靜的生活，全賴上古巫族和神仙一族勢均力敵，誰也不能打敗對方來獨佔地球。一但這種平衡被打破，等待地球人類的——即將是一羣以主人身份迴歸的高級文明！
想到這裡，我頓時咳了一聲，打斷張玄天的繼續講解。裝作很隨意地朝巫妃問道：“我忽然想起一個問題，還想請教巫妃姑娘。”
巫妃不耐地說道：“什麼問題？”
我眼珠一轉，說道：“我又想到一種修行方式，十分可能是神仙族傳承下來的，所以想找你求證一下……這種修行方式，我們稱之爲佛教，也就是剛纔那位禿頭人的教派！巫妃姑娘似乎對他的教派有些興趣？”
巫妃點點頭，有些不自然地答道：“我從那個禿頭身上，感覺到一股讓我很討厭的氣息，所以忍不住想問問他的教派。”
我追問道：“什麼氣息？是神仙一族嗎？”
巫妃搖搖頭，遲疑着說道：“好像是，吞噬一族的氣息！”
我怵然一驚，大聲說道：“怎麼可能！你沒弄錯吧？”
巫妃答道：“那股氣息太淡了，我無法確定。”
我頓時想起大巫也曾經對我說過，在地球上察覺到吞噬一族的氣息，由此懷疑吞噬一族悄悄來到了地球，並留下了某些傳承——難道佛教就是吞噬一族暗中佈置下來的？
我連忙把大巫委託我調查吞噬一族的事情和巫妃轉述了一番，然後說道：“因爲始終沒有什麼線索，而且大巫自己也不能確定他感覺到的氣息是不是準確，所以我也沒和你轉述這件事情……現在如果連你也感受到這股氣息的話，可能吞噬一族真的曾經來到過地球！”
巫妃臉色一變，一股激烈的殺氣忽然從她站立的地方猶如實質般騰地爆發出來。異變突起，屋內的衆人猝不及防，頓時亂成一團。
我只來得及“啊”了一聲，然後就感到身上猛然一痛，竟好像被無數鋼針穿體而過一樣。
張玄天反應稍快，呼地連人帶椅退後了一丈多遠，而後“咔嚓”一聲，卻是座下的椅子耐不過高速移動的壓力，碎成了兩半。
隨後是本來趴在桌子上酣睡的君蘭一躍而起，輕呼道：“老公小心，有刺客！”
巫妃已經收回殺氣，一雙鳳目中卻蘊含着無比的威壓，咬牙切齒地朝我問道：“那個禿頭在哪裡？帶我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