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接連不斷。
深澤縣四周的河水突然間暴漲起來。
宋金剛看着城外奔涌的河流,心中有着顧忌,對於如今的魏軍來說,硬碰硬的和官軍對抗,有些難了。
一來,是官軍的兵甲齊備,訓練有素,二來,身邊有楊公卿這麼一頭猛虎在,他實在是放心不下,當年,他剛起義的時候,就聽說了孫安祖和高士達的那檔子事。畢竟,在這個亂世中,實力纔是最重要的。
現在,官軍正在掃蕩趙郡,如果,能趁這個機會,吞併了楊公卿的隊伍,那麼整合了實力,或許能和官軍對抗吧。他想了一想,決定去尋歷山飛。
歷山飛此時正在府衙之中,天氣陰陰的,有些寒冷。他坐在一口大釜面前,看見宋金剛來訪,哈哈大笑道:“義弟,我正要派人尋你。”
宋金剛笑道:“大王。”
“來,來!”歷山飛臉上堆起笑容,道:“這個鬼天氣,陰雨連綿,天氣倒有幾分寒冷,不如吃着香噴噴的肉,再喝點小酒,真是人生一大樂事啊!”
宋金剛還想說什麼,只見歷山飛已經將他按坐地上,然後令人取來碗筷。
火爐熊熊燃燒,火苗舔着大釜,不一會,釜內冒出騰騰熱氣,發出泊泊的聲響。一旁的案几之上,上面放着幾個碗碟,上面切成塊塊的豬肉,還有其他一些菜蔬。釜內的熱氣翻騰着,歷山飛見火候已到,取過碗碟,將小碟內的豬肉倒入了水已經沸騰起來的釜中,不一會,一股肉香隨着升騰的霧氣嫋嫋升起,坐在他對面的宋金剛不由抽動了一下鼻子。
很香啊。宋金剛看了看歷山飛,只見他微微一笑,卻是笑着舉起筷子,笑道:“義弟,嚐嚐這剛宰殺的豬肉如何?”
“大王,請!”宋金剛臉上露出笑容,道。
“義弟,請!”歷山飛也笑道,他早餓了半響,也不客氣,當即舉筷,夾出一塊香噴噴的豬肉,就着烈酒吃了起來,他生性.愛喝酒,一邊吃,一邊喝,不一會身上已經是流出了汗,他站起身來,將上衣脫掉,坐在釜前,繼續吃喝。
看着歷山飛大吃大喝,宋金剛微微皺着眉頭,不過他知道,有什麼事,還是等吃完再說。
歷山飛吃的正暢快,這時,走來一個士卒,道:“大王,楊頭領手下楊敘求見。”
“唔?他有什麼事?”歷山飛大口吞下一塊肥肉,有些艱難的問道。
“大王,似乎是楊頭領叫他前來催糧。”那名士卒小心的回答道。
“催糧?”歷山飛眼睛一亮,隨即不耐煩的揮揮手,道:“不見,不見,你告訴他再稍等幾日,就會有人送去!”
“是,大王!”那名士卒應聲下去。
歷山飛看見小卒下去的身影,冷哼了一聲,道:“什麼玩意,就知道找老子要糧。老子自己都吃不飽。哼!”
宋金剛微微一笑,道:“大王,小弟有一事,不知該不該說?”
歷山飛哈哈一笑,夾過一塊肥肥的肉,送到宋金剛的碗裡,道:“義弟,多吃點肉,補補!”隨即,他坐穩身子,道:“義弟,你我兄弟交情多年,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但說無妨!”
宋金剛放下箸筷,正色道:“大王,如今官軍氣勢正盛,我等正該同心協力抵禦外敵,可是如今依我看,軍中卻又一大禍患。”
“禍患?”聽到宋金剛的言語,歷山飛也有些狐疑的放下了箸筷,然後正襟危坐,道:“義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宋金剛道:“大王,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楊公卿此人,手下尚有兩萬多人,如今名義上雖是依附我等,可是,關鍵時刻,卻是靠不住的。”
歷山飛點點頭,道:“義弟,你說的不錯,他畢竟是外人,那裡比的比我兄弟齊心。”
宋金剛笑了笑,繼續道:“如今他因爲喪失了根基,所以來投奔我等,衣食用度均是靠我等提供,可以說命脈均是我們手上。”
歷山飛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可是隨即他就瞪圓了眼睛,因爲宋金剛說了一句話。
宋金剛說的是,“如果他是大王你,你會讓別人捏着你的命脈麼?”歷山飛的答案是不會,任誰也是不會。
宋金剛將一塊肉送進嘴中,道:“大王,我料日久,楊公卿必有反意,還不如乘此機會,將他設計抓了,控制住他的兩萬兵衆,一來消除了禍患,二來,我軍實力也會大漲,對付官軍也會容易許多。”
歷山飛點點頭,道:“義弟,那依你看,這件事該怎麼做?”
宋金剛沉吟着,寬厚的手掌移動,健碩的手指輕輕的叩着案几,良久,他道:“如今楊公卿缺糧,不如就以此事,請他入城一敘。”
歷山飛眼睛一亮,道:“義弟說的極是,就如此辦了。”
此時,楊公卿駐紮在深澤縣外,同在鼓城一般,宋金剛的理由是兩軍互爲犄角,官軍若是隻攻歷山飛或是楊公卿,那麼另一路則可以前來救援;官軍若是分兵,則兵力分散。當然,宋金剛不過是防止楊公卿有壞心而已,歷史上,這樣的事情已經太多了,所以他不得不防。
宋金剛笑了笑,道:“只要楊公卿進了城,我們設宴款待他,等他酒飽飯足,再殺也不遲,這樣,也穩妥一些。”
歷山飛哈哈一笑,道:“義弟好計謀,來,哥哥敬你一杯!”
“幹!”宋金剛也是舉起酒杯。
深澤縣城西,三十餘里處,這裡山勢起伏,乃是太行山東麓餘脈,地勢頗爲險要,楊公卿就駐紮在這裡。
此時,楊公卿的臉上滿是怒氣。
聽了楊敘的言語,楊公卿揮手屏退左右,然後示意楊敘靠近。這個時候,還是她的侄兒比較穩妥一些。
“敘兒,依你看,歷山飛此人可靠麼?”楊公卿的臉上陰沉的可怕。
“伯父,依侄兒看,此人包藏禍心,恐怕將會對我等不利。”楊敘想了一想,輕聲道。
“哦?說說看,爲什麼?”楊公卿冷哼一聲。
“伯父,歷山飛此人表面仁義,實則陰險。”楊敘冷笑,哼了一聲,續道:“歷山飛將我們安置在此,表面上說是與深澤縣城互爲犄角,可是卻是對我等暗中提防。”
楊公卿忍不住臉上露出笑意,他捋了捋鬍鬚,笑道:“敘兒,你果然有長進。”
楊敘微微躬身,道:“多謝伯父。”隨即他直起身子,道:“如今我軍缺糧,可恨那廝卻是城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分明不拿我等當做盟軍。”楊敘將他在深澤縣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下,續道:“若不是我鼻子靈敏,聞到了肉香酒味,恐怕也讓他們騙了。”
楊公卿點頭,很是認同楊敘的看法。如今河北除卻官軍所據的幾座城池,博陵、趙郡、恆山郡等幾個地方,均有義軍活動,與各地的豪強爭鬥不休,各地農地荒廢,雞鴨豬等家禽更是少有人餵養,歷山飛能吃上肉,可是他卻連最基本得溫飽都有些無法解決,這就是他寄人籬下的無奈,可是他不甘又能怎樣,他本來是活動在趙郡一帶的,因爲糧食缺乏,這才南下襄國郡就食。據探馬來報,襄國郡府庫中,似乎存糧頗豐,六月時,更是開倉放糧。這才讓他下定決定,南下襄國郡,可是那裡知道,那裡,遇到了襄國郡很有力的抵抗,隨即,清河郡大批的官軍,在那個秦王的帶領下,氣勢洶洶的殺來。他知道實力不濟,更兼缺糧,無奈只得引兵投奔歷山飛。
想到此,他的心中說不清是悔恨,還是無奈,或許,都有吧。想了一想,楊公卿問道:“敘兒,依你只見,該怎麼辦?”
楊敘沉吟,半響,方道:“伯父,侄兒說了,若是不對,還請伯父恕罪!”
“但說無妨!”楊公卿笑了笑,用鼓勵的眼神示意侄兒說下去。
“伯父,我雖在趙郡多時,可是也曾聽說那位王爺,經營清河諸郡,先敗張金稱,後滅高士達,最近更是將竇建德殺的大敗,就連弒君的宇文化及都被他捉了,聲勢很是浩大,不如我們。我們也投降他吧,以伯父之能,日後定能博個封妻廕子。”楊敘一口氣,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楊公卿愣了一愣,直直的看着他,片刻後,他站了起來,在帳內踱了幾步,道:“如今天下大亂,依我看,勢力較大者,有佔據關中的李唐,還有洛陽的王世充,除此之外,恐怕就要算的上秦王楊浩了。荊襄的蕭銑勢力雖大,可是南軍只習水戰,陸戰遠遠不及北軍,此人可以忽略。敘兒,你覺得他們之中,雖可以問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