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陽光再度撒佈在大地之上,李密看了一眼東方,太陽,還不是很刺眼。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慢慢的吐了出來。眼裡,還有着一絲淡淡的血絲,一夜未睡啊。
昨天夜裡,他就接到了一個消息,那個得罪了王伯當的將領居然失蹤了。是去那裡了?李密第一時間想到了宇文化及,因爲其他人離得很遠。如果那人真的是跑到宇文化及那裡去了,那麼自己的緩兵之計一定就會被宇文化及識破。畢竟,這麼明顯的事情,宇文化及還想不明白,那麼他真的就是無藥可救了。
所以,當李密第一時間得到這個消息後,他就再也睡不着了,立刻讓衆親兵紛紛通知駐守在童山附近的各位將領準備,小心提防宇文化及隨時可能發動的進攻。
果不其然,天剛剛亮,他派出的探子回報說是宇文化及大營出現了異動,整個大營在準備吃食,似乎在準備飽食之後,玩命的一搏。
幸好,他的援軍來的居然提前了幾個時辰來到,稍事休息後,他就立刻安排這些非嫡系的部隊先防守在最前線,以消耗這些人的實力。像那個被河北秦王打敗後,還瞎了一隻眼睛的郝孝德也在其中,其他還有一些各地的巨盜,是當初李密稱魏公時,前來投奔的。可是這些巨賊,在各自的地盤上,呼風喚雨,向來只有他指使別人,來到瓦崗,官職深嚴,頂上不知道有多少人,還得顧忌一些官職不大,但卻是李密心腹的人物。所以那些巨賊,心中雖然有着不滿,可是這些人,多半是走投無路,這才趕來投奔李密的,無糧無地,只能暫居瓦崗。
李密看了看永濟渠那邊,那裡是李密佈置的第一道防線。宇文化及來了嗎?他正在想着,一個傳令兵匆匆趕來,道:“啓稟魏公,宇文化及陳智略部突破永濟渠的防線,正朝童山殺來!”
李密吃了一驚,那邊,正是郝孝德防守的地盤。郝孝德此人,勇猛非常,手下更有一員猛將,據說叫什麼劉黑闥的。他正是看中了這點,所以才讓郝孝德防守永濟渠一帶,臨行前,他是再三的叮囑,加上郝孝德部得勇武,就算不敵,起碼也不至於讓宇文化及這麼快突破。
“雄信,士信!”李密回頭,喊着兩人的名字。
“末將在!”兩人出列。
“你們帶人出擊,務必要將陳智略部趕下河!”李密道。
“是!”兩人應聲,隨即大步走了出去,不一會,馬蹄聲響起。
永濟渠失守,其實並不是郝孝德不夠勇武,而是這廝輕敵了。自從他被蘇定方設計,將他和王薄的關係弄僵以後,這廝在山東、河北混不下了,這才投奔了李密。當初還與徐茂公合力攻破了黎陽倉,不過因爲他的貪婪,最後導致與徐茂公反目,徐茂公設計,將他趕出了黎陽倉。無奈的郝孝德這才又迴轉了李密的身邊。
他平素自認爲勇武,暗想等宇文化及要過河,必先搭建浮橋,他郝孝德無需緊張,只要等宇文化及半渡而擊之,不是甚合兵法之妙嗎?所以他只是隨意的佈置,並沒有將李密的話記住,或者說是不以爲然。
本來,這點是沒有錯的,可是他沒有想到,宇文化及的禁軍中,雖多是關中軍士,可是卻也不乏江淮人氏,尤其是陳智略帶領的士兵,多是江淮、嶺南人氏,精通水性,乘郝孝德不備,居然泅渡過了永濟渠,在修建了簡易的防禦工事之後,隨即搭起了浮橋。
等郝孝德反應過來,帶兵衝擊之時,那些江淮士兵卻如瘋了一般,奮不顧身的廝殺。郝孝德雖勇,可是他還想要命,所以當他遇見這幫不要命的漢子的時候,只能節節敗退,很快讓出了永濟渠的北岸,隨後,宇文化及的大批軍士藉着浮橋,趕了過來。看着越來越多的敵軍,郝孝德的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撤退。
他完全想不明白,前段時間還被他大的丟盔棄甲的宇文化及居然這麼的英勇?他所不知道的是,在天邊微亮的時候,一臉憔悴,經過了一夜思考的宇文化及終於想明白了,他決定孤擲一注。反正如今的情況,不拼也是死,還不如奮起一搏,如果運氣好,打敗了李密,那麼黎陽倉的糧食豈不是唾手可得,有了糧食,他宇文化及也就有了活路。所以在召集衆將商議了事情之後,一項不擅言辭的宇文化及居然做了一番頗爲鼓動人心的演講。禁軍驍果們也聽明白了,如今的情況,如果不能打敗李密,那裡只有等死了。所以在宇文化及作完那番激動人心的演講後,江都軍飽食了一頓,將最後的糧食都吃了個精光,隨後,在各自將領的帶領下,殺向童山。所以,這些禁軍,知道只有力拼,纔有活路,更何況他們泅渡而來,背後便是永濟渠,游泳,他們雖是擅長,可是此時若逃,那麼都只有死!所以這些禁軍將士纔會瘋了一般,不僅死死的頂住了郝孝德的進攻,居然還差點將郝孝德擊潰。隨着跨過浮橋的江都軍越來越多,郝孝德已經是撐不住了。
他回頭,準備要撤。這個時候,後方,大批的士兵趕了過來,他登高一看,原來是有“飛將”之稱的單雄信,還有小將羅士信。
郝孝德心中稍定,有了這兩個猛將支援,想必江都軍定然支撐不住,隨着單雄信、羅士信兩人的加入,戰局一度好轉。
單雄信臉上帶着微笑,這些士兵,隨他征戰多年,不知道殺了多少人,非常的強悍,隨着他們的加入,江都軍的進攻暫時被遏制住了。臉郝孝德臉上也堆起微笑,走到單雄信的身邊,一陣吹捧。
單雄信微微笑着,正想說些什麼,倏地,他發現了一絲不妙。他站在高處,看的非常清楚,一開始,隨着他和羅士信帶來的生力軍的加入,的確將江都軍遏制住了,一度將他們逼向了河灘。可是,在那裡,遭到了江都軍的強力反彈,一點一點的,江都軍居然將劣勢扳回。
單雄信有些驚訝了,他料不到江都軍居然這麼有韌性,百折不撓,根本沒有出現崩潰的可能,相反,戰意盎然,不過是單雄信一愣眼的一瞬間,江都軍又前進了好幾步。
羅士信首先衝了過去,無論是在張須陀的部下,還是在裴仁基、李密的帳下,他都一向以“猛”聞名。看着羅士信衝殺出去,所到之處,騰起一團血霧。單雄信不由動容了,這廝果然厲害!單雄信心中不由暗暗的讚道。
可是有什麼用?這不是打擂臺,兩個人在臺上你來我往的單挑,而是兩軍,數萬人馬的廝殺,放眼看去,四處都是擠擠攘攘的人羣,喊殺聲震天,無數的人哀叫着倒下,有的人心有不甘,可是又能怎麼樣?一道深深的刀痕從他的腦袋上斜斜的劃下,肌肉翻起,面目猙獰,鮮血不停的流出來,順着他的臉蛋流下,染紅了他的衣鎧,在他倒下去的一瞬間,有人聽清楚了,他喊出了兩個字。那個聽到他聲音的漢子也是一愣,隨即,在他沒有注意的地方,一柄大刀忽地劈了過來,他還來不及舉刀,就被敵人一刀剁翻在地上,他有些不甘心的倒下,口中喊出了和剛纔那人相同的字:“孃親。”隨即,他忍不住的,張嘴吐出了幾口鮮血。隨即,不知道從那裡竄出來的一隻腳,踩在他的身軀之上。
此時,單雄信緊張地盯着山坡下雙方激烈的交戰,那場面讓他趕到一陣眩暈,雖然有了羅士信的加入,可是那畢竟是一己之力,瓦崗的士兵居然漸漸不敵,開始向後撤去。
這就是名震天下,打敗了大隋名將張須陀,還將東都數度圍困的瓦崗大軍嗎?
誠然,瓦崗的戰鬥力並不弱,從數次能壓倒王世充的禁軍驍果的戰績來看,甚至還是佔優勢的。可是,這一仗,瓦崗軍居然佔不到什麼便宜。江都軍的勇猛,實在是匪夷所思了,個個都不要命得衝殺而來,而且,這支軍隊,畢竟是楊廣身邊的禁軍驍果啊,無論是武器還是衣鎧,都是大隋最爲精良的,更何況,他們只能一搏。
所以在最初扛住了瓦崗軍得攻擊之後,江都軍開始反擊,整個戰線漸漸的向單雄信這邊移動了過來。
單雄信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他是猛將沒錯,可是他也怕死,否則不會在李密殺掉翟讓的時候求饒。遇見這些不要命得禁軍,他的心中不由犯悚。可是他奉命而來,豈能退卻?而且,退卻恐怕魏公也饒不了自己,所以他只有拼!
看着有的兄弟偷偷的遁出了戰場,而敵軍,卻源源不斷的正從浮橋趕來,他咬了咬牙,手中緩緩的舉起了武器,那是他使用了多年的馬槊。他冷冷的舉起,猛地一揮:“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