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終於又要黯淡下來了麼?
遠處,偶爾亮起幾點燈火,顯露出一絲生氣。
“傳我命令,攻佔前面的村子,不留一個活口!”諸葛德威在馬上下令,他的臉色沉重。
樂壽是要奪回來的,可是,如今將士們已經是一日一夜不曾休息,諸葛德威沒有想憑這些疲兵奪回樂壽的想法。至少,要拉上幾個將軍。按照他的推斷,秦王浩突襲樂壽,應該是從信都奔襲而來,途中會經過武強諸縣,而那裡,則有竇建德手下的諸位將軍駐守,所以,他一定沒有帶多少兵。可是自己手上也才七百多的兵馬,在攻擊薛世雄的時候,還是損失了一部分的士兵。
要想憑藉這七百多人奪回樂壽很難。可是,在樂壽周圍,還有竇建德手下的諸位將軍,手中掌握着不少的兵馬。只要自己假傳竇建德的命令,令各位將軍回援樂壽,那麼,秦王浩雖是奪取了樂壽,可是卻陷入了竇軍的包圍之中!等於是關門打狗。他一定逃不掉。
諸葛德威靜靜的思考,忽地,一騎激射而至。他擡起頭,眼中,倒映出一片熊熊火光。
“將軍,已經將整個村子拿下!”那名士兵喘息着,胸膛微微的起伏。
“很好,下令全軍在村中駐紮休整!”諸葛德威吩咐道,隨即按馬施施然走進村子。這個村子看起來不小,不過人卻沒有多少,或許是因爲戰亂吧。很快,士兵們清理出一間房子,諸葛德威走了進去。
那間屋子雖然較小,可是卻很乾淨,窗臺上一塵不染,想是這間屋子應該有人住的吧。他吸了口氣,屋子裡彷彿還有着一絲香氣,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不一會,一個士兵端上一鍋煮的爛爛的雞湯。他這才明白了香味的來源。
想了一想,諸葛德威叫上幾個親兵,分別向武強、弓高諸縣快馬奔去。他們一定會相信的吧,這幾個親兵都是跟隨在竇建德身邊的。諸葛德威喝着雞湯,心中慢慢的計劃着。他的臉慢慢的充滿笑意。
饒陽縣。
清晨,露水正濃,竇紅線推開窗戶,頓時有幾隻受驚的鳥兒撲刺刺的向天空飛起,留下一串尖叫。
“又是一個好天氣啊。”竇紅線看着天邊那一抹陽光,伸伸腰,走到院子中,順手取過一把兵器,舞了起來。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或許,她不是那種安安靜靜呆在家裡的女子吧,自從她在漳南的家被燒了之後。
可是,爲什麼,我的心突然不安起來?昨天的那個夢境似乎還在腦中縈繞。難道父親……不會的。父親還等着我將魏刀兒的情況呢。她頓時有些興致全無了,想了一想,索性停下手中的刀,取出巾帕,擦了擦汗。是什麼,有些硬邦邦的?她有些奇怪的打開巾帕,原來是那塊泛紅的玉石啊。
她拿起玉石,怔怔的想着那個男子,很久沒有見過他了。聽說他攻佔了武安等郡,勢力大漲。可是,她的心中,爲什麼會有淡淡的喜悅,還有淡淡的擔心?日後,他與父親又是怎樣的呢?畢竟他是大隋的親王,而父親對於他來說,是反賊。即使他曾經幫助過父親,可是那時,他很是清楚的告訴過自己,這只是一種互相的利用而已。
呵呵,利用而已!竇紅線的嘴角堆起一絲無奈的笑意,她捏緊了玉石,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難道,以後我遇見他,就是拿着刀,要取他的性命嗎?她有些氣餒的垂下手,打在什麼東西上,發出一聲響。她忍不住的拿起那個東西看了看,那是一隻牛膀胱做的水囊,水囊裡的水早已經喝盡,可是,在那個刻着楊浩的名字旁邊,還有三個淺淺的印記。
她在那裡怔怔的想着,這時,腳步聲響起,一個士兵來到她的面前,一拱手,道:“公主。”
竇紅線這纔回過神來,笑道:“什麼事?”竇建德稱王后,因其無子,封女兒竇紅線爲勇安公主。
那名士兵道:“公主,樂壽那邊,大王有消息傳來,因此將軍想請公主有事相商。”
“哦?”竇紅線皺眉,她雖是竇建德之女,可是在軍中,她一向不怎麼理事,只是幫父親打探消息居多。如今範願有請,一定是有什麼大事。
她應了一聲,回屋稍微收拾了一下,這才隨着士卒向饒陽縣縣衙走去。
大廳內,範願眉毛皺起,他早起到了縣衙,正想領兵出城收糧,那裡料得到人尚未出城,一騎快馬奔來,帶來了一個消息,讓他不由大吃一驚。當下,立刻令人請了公主前來,商議大事。
範願看見竇紅線進了屋,忙上前道:“公主。”
竇紅線一笑,道:“範將軍,不知道有什麼大事?”
範願一擦臉上的汗珠,道:“確有大事!”說着,他看了一眼旁邊的一個士卒道:“這個乃是大王的親兵,叫許山。”
竇紅線聽了,眉毛一揚,問道:“父王的親兵怎會在此,難道?!”她緊走上步,到了那人跟前喝問道:“快說,父王出了什麼事了?”
許山被竇紅線搖的晃了幾晃,有些無助的看了一眼範願,連聲道:“大王,大王他……”
竇紅線見他吞吞吐吐,心中更是大急,這時範願走了過來,道:“公主莫急,適才我已經知道原委。”
竇紅線回頭看了一眼範願,這才鬆了一口氣,玉手放開許山,皺眉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公主。”範願的眼中露出一絲擔心,道:“如今樂壽已被清河郡守所據。”
“這,怎麼可能?”竇紅線吃了一驚,且不說樂壽尚有千餘兵馬,那清河郡守想要突襲樂壽,必先過信都郡。過信都郡,勢必要經過武強諸縣,而那一帶尚是父親的勢力範圍,那清河郡守如何能突襲樂壽?
“公主,事情確實如此。”範願示意手下人手盡退。如此機密的事情,還是少些人知道的好,不然軍心動盪,說不定就難以挽回了。
“究竟怎麼了?”竇紅線等下人盡退,整個大廳就剩下兩人時,這纔開口問道。她秀美臉龐上的眉毛輕輕皺着,有說不出的擔憂。
“公主,因那涿郡留守薛世雄領兵南下河間,大王兵少,故趁夜偷襲薛世雄,如今已是成功了。薛世雄大敗,奔回河間。”範願試圖將事情說得簡潔明瞭,他看了一眼竇紅線微微露出的笑意,續道:“可是大王欲回樂壽時,卻是接到消息,清河郡守在攻取了信都之後,接到大王偷襲薛世雄,而致使樂壽城兵力空虛的消息,帶了數百騎兵奪取了樂壽。”
“不對。”竇紅線沉思,道:“父王突襲薛世雄,我們尚且不知道消息,那秦王楊浩尚在信都,如何得知父王的一舉一動?”
“公主,那高氏兄弟正是清河郡守的內應,正是高士奎秘密派人通知了他。”範願道。
“那,有如何得知高氏兄弟是內應?”竇紅線不解的問道。
“公主,高氏兄弟不僅勾結清河郡守,還意圖刺殺大王!”範願道,臉上露出沉重的表情。
“啊,父王他沒有事吧!”竇紅線驚呼,一張小嘴張得大大的,眼睛忽地一亮,竟似有隱隱有淚光閃現。
“大王身中一刀,不過並不致命,諸葛將軍忠心護主,已將兩名刺客斬首。”範願安慰她,續道:“如今大王令親兵前來,正是爲召集各位將軍,整備兵馬,準備收復樂壽。”
“如此,也好!”竇紅線冷靜下來,看着範願,心中卻是有些擔心了。孤軍深入,又是偷襲,兵馬肯定不多,難道那人,會被父王抓住嗎?她一時怔怔的想着,連範願說話都沒有注意。
時間回到昨日深夜。
樂壽城。
楊浩在案几上攤開地圖。
蘇定方等幾名心腹圍成一圈。
“如今,我軍孤軍深入,又有敵人逃出報信,相信竇建德必然得到樂壽失守的消息。”楊浩看着衆人,臉上也是沉重的神色。
“王爺,我軍雖少,但都是善戰之士,不如趁這個機會,去劫竇建德。”蘇定方道。
“不用,竇建德和我們一樣,一日一夜的奔襲,士兵應該很睏乏了。如果我是他,一定會召集各路兵馬,圍困樂壽。”楊浩沉思着,緩緩的道。
“王爺,樂壽城小兵寡,並且我軍新佔不久,民心未附,而竇建德在此經營許久。不如先撤吧。”蘇定方皺眉。
“撤,撤到那裡去?”楊浩輕輕敲了敲案几,道:“如今南面都是敵人,若要撤,只有前往河間。”楊浩沉吟,正史中,那王琮能憑河間城抗拒竇建德一年之久,直到楊廣被殺,消息傳到北方,王琮纔開城投降。看來,自己倒可以暫且前去河間,暫避鋒芒,然後再令人從清河北上,兩面夾攻,定可打敗竇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