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渭曲,洛河水緩緩的流淌,一片沙丘之後,盛彥師踱來踱去,等待着時機。
“將軍,大王已經領兵前去挑戰!”
“將軍,大王領兵正在對隋軍對罵!”
“將軍,大王還在與隋軍對罵!”
“絲!”盛彥師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些急躁起來。
本來按照計劃,是他盛彥師埋伏在十里渭曲的北端,而廬江王則以王爺之尊,親自前去勾引隋軍,略作交戰之後,就裝着大敗西逃,然後將隋軍引入埋伏圈,屆時,盛彥師伏兵殺出,就可贏得一仗!隋軍若敗,這主動權就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可惜,這兩軍在那對罵,爲何不交戰?盛彥師很是鬱郁,就在盛彥師想着的時候,又有快馬奔來,那人說道:“將軍,大王已經撤兵!”
“這時爲何?”盛彥師問道,此時隋軍剛到,一路行軍,就算士氣高漲,但體力不足,唐軍以逸待勞,可堪一戰,怎能輕易撤兵?
“小人不知,將軍可入了沙苑,詢問大王!”探子說道。
“罷了,回城!”盛彥師說道,狠狠的一甩手,他的額頭已經見汗,今日雖然沒有打仗,但已經入夏,開始炎熱了。
“大王,此事可真?”盛彥師回到城中,聽到廬江王的話語,心中頓時大驚。
“唉,如今之局勢,可謂艱難!”廬江王李瑗嘆息一聲,說道:“想不到太子連丟潼關、華陰,長安屏障盡失,恐怕……”
史萬寶聽了,也是鬱郁,他本來是長安遊俠,投效李淵,不過是爲了混個高官厚祿,如今看來,卻是鏡花水月,一場空啊!
“秦王下令,放棄馮翊郡,集中兵力保衛長安!”廬江王李瑗又說道。
“唉,長安,長安!”史萬寶忍不住長嘆一聲,這長安,能守住嗎?
“大王,既然陛下已經讓秦王統領關中兵馬,共御隋軍,那麼不如放棄沙苑!”盛彥師說着。這個時候,他也認爲秦王的辦法是對的,在敵我優勢分明的情況下,唯有集中兵力,纔有可能保住長安。
“可是,,蘇定方大軍在外,若要安全撤離,不是易事啊!”廬江王李瑗說着,眉宇之間,有着思慮。
“不錯,華陰一戰,齊王被殺,太子被捉,這個消息,蘇定方定然早就知道,因此並不焦急。”盛彥師想了一想,說道。
史萬寶接口:“正是因爲如此,在潼關一線取得大捷的情況下,蘇定方穩紮穩打,就能逼退我軍!”
廬江王李瑗才能不足,就只能聽着盛彥師繼續說道:“就算我軍不撤,但華陰丟失,秦王又已經撤離華縣,隋軍很快就能佔領華縣,若是分兵北上,就可截斷我軍迴歸長安的道路,屆時四面受敵,秦王苦守長安,猶自兵力不足,哪有多餘兵力支援馮翊?”
“爲今之計,速速撤離沙苑纔是正道!”史萬寶說道。
盛彥師補充:“要不然,秦王撤離華縣的消息,一旦傳到蘇定方的耳中,將沙苑圍困,屆時就算能逃走,也免不了一番惡戰!”
“兩位將軍,計將安出?”廬江王李瑗聽了,心中焦急,他可不想死。
史萬寶、盛彥師聽了,均是沉默不語,撤退並不難,但是要按照秦王所說,保住這支軍隊,作爲長安保衛戰的主力,那可得一番思量啊!
“李瑗這廝,究竟想做什麼?”沙苑城外,隋軍大營,如豆的燈光下,蘇定方說着。
“大帥,今日的事情就是如此,俺可是按照大帥的吩咐,勒兵不戰,可是那李瑗,膽小如鼠,只敢叫罵,並不敢上來廝殺,真是不痛快!”尉遲敬德說着,自從兵出河東,並沒有激烈戰鬥,讓他很是不爽。
“嗯,如果沒有錯的話,李瑗身後,一定有高人在背後出謀劃策!”蘇定方說着,拿起小勺,爲兩人添滿酒,說道:“這可是最後一杯,如若因爲貪杯延誤了戰事,小弟可保不住兩位!”這個時候,沒有那麼多顧忌,蘇定方此時不到三十,比起尋相、尉遲敬德卻是小了不少。
尋相嘿嘿一笑,說道:“還是大帥好說話!”
一張一弛,纔是王道。尋相、尉遲敬德兩人,嗜酒如命。再說了,軍中打仗,本來就枯燥無味,衆士卒寂寞難耐,難免會做出一些事情。就像大禹治水,堵不如疏,適當的讓士卒飲酒,有好處。
吃了一口菜,蘇定方又說道:“今夜,恐怕有些異象,兩位將軍,可輪流休息,監督士卒,以防唐軍偷營!”
“遵命!”兩人說着。
“那麼,尋將軍就守上半夜,尉遲將軍守下半夜!若是一夜無事,尋將軍明日隨我攻城!”蘇定方又說道。
這時,帳外響起了聲音,“大帥,沙苑城中有異動!”
“進來說!”蘇定方說道。
“大帥,沙苑城中突然兵馬調動頻繁,盛彥師領着士兵朝着南方去了!”探子說着。
“有多少人?”蘇定方沉思。
“看起來約有三千!”探子回答。
“繼續打探,若有情況,隨時來報!”蘇定方說着。
探子退了下去之後,蘇定方放下筷子,說道:“尉遲將軍,隨我出去,瞧上一瞧!至於尋將軍,留守大營,以防唐軍詭計!”探子所言,雖然詳細,可是那裡比得上自己探查的真實?歷史上的李世民喜歡親自探查地理大勢,敵軍虛實,就是因爲如此。但他也多次遇險,幸好運氣比較好,沒有喪命。
“遵命!”尋相、尉遲敬德兩人說着,就回了營帳,將便服脫下,換上了明光鎧,提着兵刃。尉遲敬德尋到蘇定方,兩人這才帶着親兵拍馬而行。
一行數十人,均是騎着上谷郡戰馬,朝着沙苑行進。遠遠地,蘇定方就看見沙苑城燈火通明,士兵在城牆上嚴陣以待。
“難道,是害怕自己半夜偷城?”蘇定方想着,可是旋即又搖搖頭,“若是害怕偷城,不如在城牆上伏以精兵,待敵軍殺到,以伏兵擊之,就是大勝,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但,兵法有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李瑗這廝或許是一計不成,又心生一計,想要騙我軍攻城?”蘇定方想着,又想起探子所言,盛彥師以精兵三千,埋伏在十里渭曲,看來,並不是偶然。
“大帥,再向前走,恐怕就要被唐軍發現了!”這時,蘇家的一個子弟兵說道。
蘇定方勒住戰馬,仔細瞧了瞧,心中判斷着唐軍的企圖。
“尉遲將軍,既然已經到此,不妨再上前瞧瞧!”蘇定方說着。
蘇定方領着士卒再度前進,漸漸的離得沙苑近了,六百步,五百步,四百步!
在唐軍弓弩手射程外停下,蘇定方這才瞧清楚,唐軍居然是如臨大敵的模樣,五步一哨,十步一崗,火把不要錢的點着,將天空染紅了一片。
就在蘇定方觀察的時候,沙苑城牆上,廬江王李瑗卻是冷冷一笑,說道:“史將軍,蘇定方果然來了!”
“哼,蘇定方初來沙苑,地理不明,看見我軍舉動反常,自然是會出營查看!”史萬寶很是得意,這條妙計,是他與盛彥師想出來的。
“那麼,史將軍,有勞了!”廬江王李瑗說着。
“大王,末將出戰之後,還請大王依計行事!”史萬寶說着,轉身下了城牆,一千騎士跟在他的身後。很快,吊橋放下,城門打開,這一千騎兵如狼似虎的撲出了城門,朝着蘇定方等人奔去。
“大帥,唐軍出來了!”尉遲敬德早在吊橋放下的時候,就頗爲注意,此刻看見唐軍出擊,說道。
“諸位兄弟,不要驚慌,若有人靠近,以弓箭射之!”蘇定方說着,將硬弓取下,從箭筒摸出三支白翎箭羽,搭在弓弦之上,三星連珠,在月光下,箭簇閃着光芒,如流星,如閃電,朝着唐軍最前面的騎士射去。
“啊!”三聲慘叫,就見三個騎士,被蘇定方一箭射下,跌落馬下,揚起灰塵無數。
“嗖嗖嗖!”隋軍將士看到主帥蘇定方如此神勇,白翎箭羽菲菲射出,幾乎每一箭,就消滅一個敵人。
史萬寶也有些狼狽,但當年他在長安行俠之時,身手就不錯,面對隋軍的箭雨,長刀所向,箭羽落地,竟是雖亂不驚,雖險不傷。
“兄弟們,不可戀戰,呈扇形撤退!”蘇定方說着,又是三星連珠。這時,他的箭羽已經不多了。再說,就算是隋軍個個都是神箭手,每一支箭羽都能消滅一個敵人,但唐軍足足有一千人,箭羽那裡夠?
隋軍且戰且走,就在這時,隋軍南面,馬蹄聲起,一串火把逐漸亮了起來。
“不好,快着,那是盛彥師!”蘇定方說着,雖然看不清南面騎兵的面孔,但想想就知道,這絕對是盛彥師的伏兵!原來,唐軍是這樣的打算?
尉遲敬德大喝一聲,道:“大帥,你快走,俺來殿後!”說着,弓弦響個不停,這黑廝力大無比,弓弦拉得又快又穩,因爲用的是硬弓,射程較遠,比起其他士兵,殺傷力更大。
不過,唐軍似乎因爲被隋軍精妙的射術所震撼,史萬寶部追擊了半響,死傷足有二十多人,僥倖未死的士卒,卻是裡的較遠,不敢再靠近了。而盛彥師離得較遠,又因爲角度的關係,趕到的時候,蘇定方已經帶着人,進入了大營,這個時候,盛彥師想要憑藉三千兵馬就像攻下隋軍大營,就不現實了!
進入大營,蘇定方讓斥候嚴加探查,畢竟沙苑一帶,地勢複雜,半夜不宜出戰,就等到明日攻城了!
翌日,天色剛亮,蘇定方就帶着士兵吃了早餐,早早領兵來到了沙苑城下,就不由大吃一驚。
沙苑城牆上,唐軍的火把已經熄滅,士卒仍在站立的筆直,似乎還在認真的巡查,但仔細一看,唐軍士卒幾乎如死人一般,根本不動。就在疑惑的時候,城門卻是打開,一羣人出現在蘇定方的面前。
當先一人,身着絲綢,衣着甚爲華麗,之間那人上前,說道:“小民山水君見過蘇將軍!”
“你這是?”蘇定方問道。
山水君上前一步,說道:“王師遠來,如今李瑗已經退回長安,因此,小民代表沙苑父老,請將軍入城!”
蘇定方這才明白,昨晚卻是上了李瑗的詭計!如今這城牆上,套着唐軍戰衣的,多半是稻草、木頭所制,作爲疑惑所用的了。不過鬱郁的情緒一掃而過,畢竟奪了沙苑,就能與陛下會合,兵進長安了!
“山先生!”蘇定方跳下戰馬,說道:“本將觀山先生定是沙苑名望,還請暫助本將,處理政事!”
PS:話說史萬寶不是好東西,歷史上的李道玄就是被他害死,至於廬江王李瑗,則是被王君廓害的,以謀反被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