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下雪了嗎?窗外,天色陰暗,樹枝上的樹葉也早已凋落殆盡,西北風呼呼的吹着,宛如他荒涼的內心。我是在那?這又是那?他默默的念。
恍惚間,他伸出手,接過一片雪花,他溫暖的手掌將那片雪花漸漸融化成水。他握手成拳,想要將它牢牢的抓住,可是雪花化得更快,將他的手心打溼,他再次打開拳頭,掌心那一汪水漬,緩緩的流下,滴落在地上。是你麼?我的幸福,就這樣滑身而過,讓我來不及挽留,就這樣消失在我的視野,是那麼的匆忙,不再有一絲痕跡,在這個寒雪紛飛的冬天,讓我如此的心碎。
可是,我的頭,爲何這般的疼痛?就像有斧子從中劈開一般,撕心裂肺地。
終於,他感到了一絲冰涼,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他轉身欲走,卻發現自己已被牢牢定住。是什麼,讓我如此的牽絆?他低下頭,只見自己的身子漸漸消失。頓時,他的眼睛圓睜,一張臉恐懼的扭曲起來。
“啊!”他忍不住的一聲大叫,整個人從牀上蹦了起來。他這才發現是在牀上,南柯一夢而已。
“呼!”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這才覺得冷汗淋漓,他正想起來,卻只聽見急匆匆的腳步聲,他愕然轉頭,一陣冷風拂來,接着有人點亮了燈火,他終於看清了那人。
可是,等等,這裡是哪裡?爲何點的油燈?爲何這個女子的穿着如此的古怪?他驚愕間,那女子卻是臉上一喜,道:“王爺,您終於醒了,真是太好了!”
“王爺!”他的心中一陣震驚。是在拍戲麼?可我不是演員。是在做夢麼?他咬了咬舌尖,一陣疼痛傳來,接着是一絲鹹味。原來,這不是夢,可是,我在那?我還是我嗎?他吃驚的用顫抖的雙手摸摸下巴,臉頰。這,不是我,這絕對不是我!那我是誰?我是誰?
腦海中,潮水般的痛楚襲來,陣陣的絞痛,是如此的清晰,讓他如此的痛不欲生!他渾然沒有在意到女子由最初的驚喜變爲驚訝,他抱住頭,在牀上翻滾起來,口中,是痛苦的嚎叫,如野獸般,在如此沉寂的深夜,遠遠傳了開去。
那女子疾步上前,奮力的抱住他,“王爺,您怎麼了,您怎麼了!”女子的聲音如黃鶯般,雖是如此焦急時刻,仍是清脆好聽。一襲淡淡的香味傳來,可是他顧不上欣賞,只是在牀上不斷翻滾,他的聲音已經變得有些嘶啞。
終於,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幾名侍女擁着一個老者,急急忙忙的闖進屋子。
而他,在傷痛入髓中,終於沉沉睡去。或許,睡着了纔是幸福的吧。
不知道多了多久,他終於醒來,腦海中,似乎有了一絲清明,可是,我真的已經不在那個傷心的世界了嗎?他摸着檀木的牀頭,聞着淡淡的香味,幾疑是夢。我又怎麼不懷疑是夢?他終於輕輕一聲,嘆了出來。
“啊,王爺,您醒了。”一個聲音又傳來,接着出現在他的視野,身穿着他往昔在電視中看見的宮裝,她的臉上化着淡淡的妝,峨眉下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翹鼻下一張薄薄的嘴脣。長的倒也漂亮。
“你是誰?”他開口,聲音有一些嘶啞。
“奴婢是小喜呀。”那女子扶起他,一臉的緊張,她將他散亂的頭髮攏到一起,道:“王爺,您好些了嗎?”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腦海中,千轉百轉,努力的在想,自己投身的軀殼到底是誰。可是,腦海中,那股熟悉的感覺又是隱隱襲來,他頓時臉色一白。這次,腦中,似有千萬只蟲蟻在咬。
他身子顫抖着,頓時冷汗泠泠。
“王爺,王爺!”宮裝女子急忙拿了絲巾,爲他擦着臉上的汗珠。
“奴婢見過皇后!”一疊聲的問安傳來。
他努力的擡起頭,看見一個女子,長的花容月貌,身上更有一股令人讚賞的氣質。那個人越走越近,而他卻是越來越痛苦。
“秦王好些了嗎?”那女子問。
“秦王。”他的腦中,想到了秦王政,想到了李世民。可是秦王政時候的沒有皇后,李世民的母親卻是在李淵稱帝前已經死去,好像沒有立什麼皇后。那麼,我是誰?他的腦中轉過無數的念頭,可是,更痛苦的感覺又如潮水般,陣陣的涌來,隨着他又是一聲大叫,不由滾下了牀榻。
“王爺!”幾名宮女頓時奔上前來。皇后卻是微微皺眉,道:“太醫,有勞爲秦王診斷。”聲音輕柔,讓人感到舒服。幾名侍女奉命將他擡上牀榻,那名女子,年約三十許,衣着華麗,卻只是略施粉黛,說不出的美麗動人。
一名老者應了一聲,走到牀榻邊,拿過已經被送到牀榻上休息的他的手,把起脈來。良久,他微微皺眉,道:“依老臣把脈的情況來看,秦王已經無大礙,想是前幾日被摔傷,老臣開上一些安神的藥,秦王吃上幾天,也就好了。”
“那就有勞太醫了。”皇后微微一笑。
“那老臣告退。”太醫收拾好物件,匆匆抓藥去了。
“唉。”皇后一聲嘆息,道:“你也知道皇上性子,何苦與他爭辯。”她坐到牀榻上,看着這張年輕的臉,屏退了宮女太監,輕輕道:“誠如秦王前幾日所言,如今天下卻是大亂,皇上一意孤行,還想再徵高麗,殊不明智。可是你又何苦?”她聲音輕柔,軟軟道來,帶着江南口音,有說不出的好聽。
可是他的心中卻是如遭重擊,高麗,再徵高麗!歷史上,恐怕也只有隋煬帝多次征伐高麗了。他的心中震驚,一瞬間,無數記憶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腦海,煩亂嘈雜。他忍不住抱住了頭,哀聲痛呼,那裡管得上驚呼連連的皇后?
他在牀榻上,痛苦的翻滾,尖聲的嘶叫。終於,他力氣全失,只能躺在那裡大口大口的喘着氣。不知不覺他又沉沉的睡去。
慌亂的宮女太監們,終於見到他平靜下來,這才放下一顆心,留下幾個小婢服侍,其餘的人各自回房休息。
窗外,微風輕撫,天上月光皎潔,無數星星點綴在其中,在這樣的一個夜裡,一切顯得那麼絢麗美好。可是誰又能知道,有一個人,正在遭受着無邊的折磨。睡夢中,無數記憶紛沓而來,他的腦海中,電光火石間,無數片段涌來,這些,都是夢境麼?可是爲何這般的真實?我是誰?如今身在何處?他俊秀的臉,有些痛苦的扭曲,身上已經冷汗泠泠,染溼了被褥。直到他痛苦的一聲大喝,驚醒了低頭沉睡的宮女。
宮女驚慌的上來,急道:“王爺,你沒有事吧?”
“沒事。”他揮揮手,腦中,已是漸漸清明,他終於在歷經諸般痛苦之後,知曉了自己的身份:大隋秦王楊浩!父親乃是隋文帝楊堅的第三子楊俊。而他如今,赫然是在東都洛陽。
“你叫什麼?”他有些疑惑的問道。
“奴婢叫小喜。”宮女低着頭,臉色微紅。
他有些奇怪,忽地發現自己一身裸體,一聲驚叫後,他縮進被褥,道:“我的衣服呢?”
“啊。”小喜回過神來,取來一套衣裳,低聲道:“奴婢這就替你穿上。”
“啊,不用了,我自己穿,你去幫我倒杯水吧。我口渴了。”他藉故支開小喜,他揭開衣服,不由一陣頭痛,擺弄了半天,穿的不倫不類。“撲哧!”倒水回來的小喜,忍不住輕笑一聲,發現他看着自己,又是臉色一紅,也不說話,替他整齊了衣裳,這才端了水過來。
“小喜,你什麼時候進宮的?”左右無事,他想弄明白這到底是隋煬帝幾徵高麗?
“奴婢進宮已經三個月了。”小喜仍是一臉的害臊,低着頭。
“還習慣嗎?”他又問,端起水,喝了一口,卻是忍不住吐了出來,頓時咳嗽不已。
“啊!王爺,你怎麼了。”小喜叫着,趕緊爲他擦着衣服上的水漬。
“這,這是什麼?”楊浩問,他只覺得口中酸酸澀澀。
“王爺,這是您最愛喝的酸奶呀。”小喜有些奇怪,王爺最近變化很大。
“哦!”楊浩放下杯子,他緊了緊衣服,這才記起,隋唐皇室,沿承自北朝,多有異族血統,故生活習慣與這些馬背上的民族多有相同。他再次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這次入口,倒是好了許多。
“過的還習慣嗎?“他再次問。
“啓稟王爺,還習慣,皇后對人也很好。”可是小喜有句話沒說,因爲楊浩對他們不好,脾氣略有暴躁,挨罰脾氣,動不動就毆打太監宮女。
“嗯,習慣就好。”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對了,小喜,我這頭腦不是很清楚,今天到底是那年那月?”
“那年那月?”小喜微微一呆,但是她人卻是聰明,恭聲道:“今年是大業十二年二月。”
“大業十二年二月。”楊浩心中默唸,他細長白皙的手指敲了敲案几,不覺眉頭一皺。
大業十二年,民變已經蜂擁而起,張金稱、高士達等擁兵數萬,更有瓦崗豪傑,乃是反隋第一主力,可以說,幾乎整個北方已經是風雨飄搖,而南方,也將會有林士宏等人興兵作亂,而他,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幾個月之後,隋煬帝便將南下,從此中原形勢一發不可收拾,瓦崗李密趁勢做大,而隋煬帝終於是被宇文化及殺死,自己卻是做了傀儡皇帝,不久也被殺掉,魂歸西天。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死掉。”他的心中默唸,站起身來,緩步走到窗邊,推開窗子,此時漫天星星逐漸淡去,宮城內,傳來一慢四快的鼓點聲。“已經五更了啊。”他想着,心中有了一個計劃,腦海中,浮現了一個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