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外頭亂七八糟的人都到府裡來,明安候府什麼時候變成市集了,什麼人都能進來?”
明安候莫名其妙開口就指責她,侯夫人心裡一痛,哪裡能不知道他是在指責自己放那個窮書生在外頭等着?
“不,侯爺救回來的那位姑娘醒來了,我想着把人送回家去,誰知道家裡應該沒有人,卻有一個未婚夫……”
“未婚夫?你怎麼知道這人真是她的未婚夫,不是誰胡亂冒充的?那樣的貨色,也配得上那位姑娘嗎?”明安候擺擺手,皺眉看向侯夫人:“既然無家可歸,府裡又不缺銀錢,多擺一雙筷子罷了。”
顯然他是打算把青漣留下,侯夫人面色一僵,喃喃應下後,目送明安候離開,她便忍不住了,狠狠砸了一個白玉杯。
“這麼好心,難道真是看上那個狐媚子了?”
她暗忖着,決不能讓青漣繼續留下了,可是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覺把人弄走?
明安候既然說出口,侯夫人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翡翠勸道:“夫人息怒,既然那姑娘攆不走,她總不好意思一直厚着臉皮在府裡呆着吧。”
侯夫人讚許地瞥了她一眼:“你說得對,回頭去交代一下廚房。”
她就不信了,這丫頭還能反了天了!
青漣被小丫鬟扶着出臨風苑,走一會停一會,還沒走到門口。就遇到了去書房的明安候。
青漣一驚,被丫鬟拽着低頭行禮:“見過侯爺。”
“免禮,”明安候擡腳走了兩步
。又回頭看了過來:“那人已經走了,看着像是招搖撞騙的,姑娘很不必理會。身子單薄,怎的不多加一件披風?”
他的目光掃過青漣身邊的丫鬟,後者直接僵住了,連忙跪下自責道:“是奴婢疏忽,還請王爺降罪。”
青漣怯生生地擡頭看了明安候一眼。辯解道:“是民女急着出門,身子骨已經大好。多謝侯爺出手搭救。”
明安候不過一個照面,就看清了青漣的相貌,果真有三四分相似:“等養好了身子,姑娘再離開也不遲。”
這是允了她繼續留在侯府了。青漣急忙道謝,再擡頭的時候,明安候已經走遠了。
小丫鬟拍着胸脯鬆了口氣:“幸好姑娘幫着奴婢說話,不然奴婢就得受罰了。”
青漣笑笑道:“你如此用心照料我,應該我道謝纔是。”
小丫鬟對她甚是感激,覺得這位姑娘心腸好,親切又好相處。
兩人當下親親熱熱地回到臨風苑,小丫鬟生怕她累着了,還勸着青漣躺下。
見小丫鬟離開。青漣仔細聆聽四周,沒有人,這才從窗口小心出了去。很快在圍牆的角落留下記號便回來了。
葉紀澤收到消息,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他捏着白玉杯,面上一沉:“青漣去明安候府,還打算繼續留在那裡查探?”
黑衣人歪在窗邊,笑吟吟地道:“她倒是好本事,直接讓明安候帶回府裡去。侯夫人想盡辦法要把她攆走。反倒明安候幫着說話,硬是把人留下來養傷。首飾和胭脂水粉。還有各類滋補的貴重藥材如流水一樣進了臨風苑,青漣真是好本事。”
見葉紀澤面露不悅,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黑衣人終於收起了嬉皮笑臉,正色道:“玉璧不是被國公府弄走的,就是在明安候府裡,青漣留在那裡查探也沒什麼不好。在外圍總是有諸多不方便,她在府內可就便利多了。要是能籠絡住明安候的心,做了後院的主子之一,那就更方便了。”
對青漣來說,色誘並不是難事,尤其明安候如今只怕是看上她了,不然怎會莫名其妙出手救了她,又帶回府裡好生照料着?
“明安候會救她,不過是因爲青漣有一張不錯的臉蛋
。”葉紀澤每回對着那張臉,也不能下狠手,只是沒想到明安候也會眷戀舊情的嗎?
他嗤笑一聲,眼底的冷意更甚:“既然她想留,那就讓青漣留下。不管用什麼手段,查探出玉璧的下落,找出物證,也方便最後收網。”
“公子還真是能狠下心來,不愧是皇上看重的臣子。”黑衣人對這個徒弟擅自做主也有諸多不滿,青漣以前看着穩重,如今瞧着卻是莽撞又心大了。
好在除了她,其他人倒是放心。
尤其青淼,如今跟着崔琉娘學藝,看着像模像樣的,黑衣人也是放心了。
要是一下子失去兩個精心培養出來的徒弟,黑衣人就算再鐵石心腸,心裡總是有些難受的。
“青淼就拜託公子了,這個傻丫頭還一直等着青漣回頭呢。”
說罷,黑衣人沒等葉紀澤答應,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葉紀澤眯了眯眼,何曾不知道青淼心底總有一份期待。只是她如今已經下了決心要跟着崔琉娘,其他的就該捨棄了纔是。
三心兩意,哪裡能護得崔琉娘周全?
崔琉娘帶着芳春進來,遲疑了一下道:“打擾夫君了?”
“沒有的事,”葉紀澤笑着起身,就見崔琉娘接過芳春遞來的籃子,把裡面的玉碗端出來,裡面陣陣撲鼻的清香。
“這蔘湯熬了足足一個時辰,放涼了,如今正好入口。”崔琉娘想着她總是喝下一堆湯湯水水,實在是撐不下來,說什麼都要拽個人來幫忙。
芳春是打死都不樂意的,都是羅嬤嬤親自讓廚房做的補湯,她哪能喝下,這不是辜負了羅嬤嬤的一片心嗎?
最後崔琉娘沒辦法,只好把葉紀澤拖下水
。
反正對羅嬤嬤說,葉紀澤這陣子看着瘦了,該是辛苦了,補湯也該給他一份纔是。
葉紀澤瞧出了她的心思,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過來,崔琉娘有些赧然地摸摸鼻子,尷尬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倒是沒爲難崔琉娘,端起玉碗就喝得乾乾淨淨,濃郁的人蔘味道叫人皺了皺眉。
難怪崔琉娘不愛喝,人蔘放得太多了,味道帶着濃濃的苦澀。
見他喝完了,崔琉娘總算鬆了口氣,卻又惋惜沒拿更大的一隻玉碗來。
想到廚房裡的玉碗一般只有拳頭大,羅嬤嬤直接端着玉盅送過來,看着就讓人眼暈。
看來她得做一個大碗,好讓葉紀澤多分擔一些。
“在想什麼?”
葉紀澤低沉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崔琉娘下意識地答道:“做大玉碗……”
說完,她恨不得把舌頭給咬了。
葉紀澤忍不住笑了,握住崔琉孃的雙手,感覺到掌心裡的柔荑變得光滑,傷口已經淡了,不仔細看再也看不見,這才覺得舒坦:“這湯水夫人還是多喝爲好,爲夫就不能喝太多了。喝得多,夜裡只怕要不能眠的。”
滋陰補陽,崔琉娘底子弱就算了,他喝多了,夜裡渾身燥熱,怕是要輾轉難眠。
聽罷,崔琉娘不由紅了耳根。
葉紀澤這是暗示什麼,晚上睡不着,也別想讓自己睡嗎?
她忍不住想歪了,瞧着葉紀澤正經的神色,又覺得自己可能想岔了:“對了,聽說青漣進了明安候府……”
葉紀澤面色一冷:“誰告訴你的?”
“我看青淼心不在焉的,這兩天打碎了好幾塊玉料,刻刀還把手心刮破了。再這樣下去,怕是要傷得更厲害,我便逼着她說了。”她小心翼翼看着葉紀澤的面色,聲音低了下去:“你也別怪青淼,是我逼着她告訴我的
。”
“青漣在明安候府,那是爲了查看玉璧在不在裡頭。夫人不必擔心,她素來聰慧,不會有事的。”葉紀澤知道青淼是擔心青漣,又不敢在自己面前提起,纔會借崔琉孃的嘴巴來試探一番。
就是這個傻丫頭,知不知道被人利用了?
“你也別什麼都順着青淼,徒弟歸徒弟,她始終是你的丫鬟。”葉紀澤忍不住開口,擔心崔琉娘被人賣了還幫着數錢,傻呵呵的一直被矇在鼓裡。
崔琉娘不在乎地笑笑道:“擔心親姐姐,那是人之常情,要是青淼一直不聞不問的,我纔要心寒,哪裡敢繼續收着這個徒弟?她想借我的口來問一問夫君的意思,我也能看出來。舉手之勞而已,沒必要拒絕。”
她抽會手,給葉紀澤斟滿一杯茶推了過去:“徒弟一個小小的要求,當師傅的怎能拒絕?不過是多問一句罷了,夫君總不會跟我計較,若是我不該問,在這裡給夫君賠不是?”
葉紀澤端起茶杯,低頭抿了一口,當作是接受了她的歉意。
崔琉娘倒是會說話,他就算再不悅,如今也生氣不起來。
“不過我也是好奇,明安候府原來是那麼容易進去的嗎?”她開玩笑的說着,堂堂一個侯府,居然隨手在路上救的人就留在府裡好吃好藥地養着,不知情的還以爲明安候是個大善人呢!
葉紀澤垂下眼簾,抓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崔琉娘踉蹌一步向前,被他的額頭抵在肩窩裡,感覺到領子露出的一點皮膚被噴灑的暖意。
“青漣的相貌,跟我的生母有四五分相似。”
崔琉娘一愣,對明安候更沒有好印象:“你的意思是,明安候這是把青漣看作是替身?”
聽葉紀澤的意思,明安候對他生母並不好,導致生母早早就去世了。
如今明安候救下青漣,把人留在府裡供起來,這算什麼,舊情難忘嗎?
光是想着,就足夠噁心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