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紀澤不打算跟侯夫人直接計較,不說明他會大發慈悲,繞過她。
暫時還要留住侯夫人的小命,讓她小小不痛快一下還是可以的。
崔琉娘這才知道,葉紀澤摻和到侯府裡的人手,除了下僕,居然還有後院的半個主子。
她挑了挑眉,已經開始同情明安候了。
連枕邊人都是葉紀澤派來的,要是哪天在牀榻上發難,只怕是防不勝防。
“她不完全是我的屬下,只是各取所需,做一筆交易罷了。”葉紀澤搖頭,從明安候的宗族裡下手,並非那麼容易。
但是要拉攏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卻要簡單多了。
“爲了讓青漣能騰出手來,必然想要有人把侯夫人拖住,轉移她的視線,順便給她添點堵。”這點小事,對方很樂意幫忙。既能泄憤,畢竟早就看侯夫人不痛快了,又能得了葉紀澤的好處,何樂而不爲?
沒有永遠的敵人,互利互惠,也沒什麼不好的。
崔琉娘回去的時候,青淼正忐忑地等在屋內,見是她連忙行禮,喃喃地說不出話來。
知道她是想問青漣的事,崔琉娘嘆氣道:“你這個徒弟我很是喜歡,只是夫君到底纔是葉府的主子,你也不該惹怒他。”
“奴婢明白的,只是到底忍不住,青漣是奴婢相依爲命的姐姐……”青淼微微紅了眼,想到以前,青漣爲了能讓她吃飽,跟別的人拼命,被打得遍體鱗傷也要把吃的搶過來給自己。
這份情誼,青淼一生都不能忘卻。
崔琉娘站在窗前,眉眼冷淡。她沒有兄弟姊妹,所以不能理解青淼對青漣的感情,她只想明白了一點:“是不是我平日表現得太過於心善和親切,讓你心裡始終覺得,我會爲了你一再妥協?身爲你的師傅,不得不說,你有些讓我失望了。”
青淼一怔,內疚地低下頭,她一直念着青漣,何曾不就是以爲崔琉娘會一再心軟,會替自己打聽姐姐的消息?
“奴婢錯了,還請師傅原諒。”用的是師傅,不是夫人,到底還是更眷戀這份師徒情誼。
“這是最後一次了,我不想讓你以爲,我是個心軟得沒有任何底線的師傅。也想你明白,青漣擅自做主,夫君對她已經足夠寬容,不能再讓她得寸進尺了。”
青淼跪在地上,久久沒有擡頭。
她心裡明白,崔琉娘說得都是大實話。
若是以前的葉紀澤,只怕早就把青漣收拾掉了。
這是葉家的規矩,如今的公子已經足夠寬容大量,看的是崔琉孃的面子。
要不是青淼成了崔琉孃的徒弟,葉紀澤哪裡會這般手下留情?
青淼默默給崔琉娘叩拜謝罪,耷拉着腦袋回房裡自省了。
芳春夜裡不無擔憂,不經意提起道:“青淼怎麼一整天不見人,也不出來吃飯,奴婢叫了幾回,難不成是病了?”
“沒事,我讓她回房面壁思過了。”崔琉娘笑笑,要是她能想明白,那是再好不過了。
要是想不明白,那麼這個難得收了的徒弟,只怕她也得忍痛放棄。
反正手藝好有天分的人不止她一個,青淼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若是這個認知繼續下去,還不知道會做出多少得寸進尺的事來,壞了葉紀澤的計謀。
她能看得出來,葉紀澤一步一個腳印,正把明安候逼到死角。
正要收網的時候,若是被青漣青淼這對姊妹花給攪黃了,不是痛心疾首能形容的。
只怕殺了這對姊妹花,估計都補救不回來。
一旦毀了,難道又要一個十年來重新開始嗎?
崔琉娘從來只對玉器感興趣,如今多了一個能暖牀的葉紀澤,對他不厭惡,甚至是有些喜歡的。
喜歡他的果斷,喜歡他的狠戾,也喜歡他的隱忍。
或許從一開始,崔琉娘會選擇葉紀澤,也是因爲他們兩人其實有些方面很相似。
對入了眼的人,總會格外寬容,但寬容總是有底線的,不是無限地索取和觸犯。
她對青淼的印象不錯,可惜這個丫頭要是執迷不悟,那麼除了放棄,沒有別的選擇了。
直到兩天後青淼才從房間出來,臉色憔悴又蒼白,雙手捧着一個錦盒,送到崔琉孃的跟前。
芳春悄悄出了去,體貼地把房門關上,讓兩人單獨相處,青淼肯定有很多話要跟崔琉娘說。
雖然崔琉娘想讓青淼自己考慮清楚,到底還是關心着她的,這兩天茶飯不思,用飯比平日都要少半碗,只是自己沒發現罷了。
崔琉娘伸手打開錦盒,看着裡面一對平安扣,拿在手裡。這塊玉料她有印象,難得的青玉料,只是表面凹凸不平,要打磨實在費工夫,她就扔在一邊了。
沒想到青淼是個有心人,把玉料拿回去一點點慢慢打磨,兩天的時間就打磨到這個程度,不知道要費多少心思。
打磨不但要有耐心,也得細心。力氣要是重了,表面不但不平,還可能多了不必要的瑕疵。
要是力氣輕了,表面也不夠光滑,好好的一塊玉料也得掉價了。
指腹輕輕摩挲,崔琉娘心下滿意。
沒有一點瑕疵,甚至可以說連一點凹凸不平的感覺也沒有。
兩天的時間,估計青淼廢寢忘食才能打磨出來。
這是用來表示她對自己的歉意?
不得不說,青淼是個聰明人,這份禮物叫崔琉娘十分喜歡。
“做得不錯,打磨的功夫還好,只是這玉料的雕刻就有些僵硬不夠圓滑了。”轉折的地方還太稚嫩,需要繼續下功夫纔是。
崔琉娘把平安扣對着光線,示意青淼來看看:“打磨的表面很光滑,知道你下了不少功夫,但是卻太厚了,光線透不進來,太厚重,那不是玉,而是石頭了,沒一點美感可言。”
青淼受教地一一記下,怯生生地擡頭瞥了她一眼:“師傅,我會繼續努力的。”
“那就再做一個,若是做得好,我便原諒你一回。”崔琉娘看着她的神色,生怕自己太失望主動放棄。
是個能培養的好胚子,就這麼放棄的確可惜,那就再給青淼一個機會。
“是,師傅。”青淼興高采烈地應下,捧着錦盒又回去了。
被芳春勸着好歹吃了點東西墊肚子,又歇息了個把時辰,她又興致勃勃抓着工具開始新一輪的打磨。
估計不吃不睡,也得先把玉料打磨出來,纔敢去休息的。
芳春看得無奈,夫人就算了,怎麼青淼一沾上玉器也變得瘋狂起來了?
知道崔琉娘原諒了青淼這一回,葉紀澤沒說什麼。
黑衣人來了,這回沒避開崔琉娘,直接從天而降,落在兩人面前。
崔琉娘一驚,看向來人,不見葉紀澤有任何動靜,便知道是熟人,於是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黑衣人看着鎮定的崔琉娘,倒是笑了,葉紀澤的確挑了個好妻子,要是葉府的女主子一看見他就驚慌失措,嚇得尖叫連連。
別說是葉紀澤,他再喜歡,黑衣人都要勸着兩人和離的:“夫人,初次見面,屬下是葉府的教頭。”
“教頭?”
崔琉娘瞥向葉紀澤,後者開口解釋道:“葉府的下人和死士,都是他手把手帶出來的。”
“所以他也是青漣和青淼的師傅來着?”崔琉娘想了想,教頭應該跟師傅差不多的角色。
黑衣人卻搖頭了:“師傅不敢當,充其量只是教導他們如何活下來,又如何隱藏自己,向葉府忠誠,好好替公子辦事而已。”
說完,他又轉向葉紀澤,正色道:“青漣夜探明安候書房,並沒有發現任何不妥之處。書房乾乾淨淨的,別說賬本,連暗門都沒有。”
連黑衣人都疑惑,難道明安候竟然是清白無辜的,說出去誰也不相信!
“沒有嗎?”葉紀澤卻不怎麼想,有些人謹慎,有些人膽大,有些人卻是心冷得很:“那麼顧明蘊的書房呢?讓青漣也去走一遭。”
“怎麼,公子懷疑明安候把東西都藏在顧明蘊那裡,以後就算東窗事發,也能把自己摘出去?”黑衣人挑眉,這不是沒可能的事。
都說虎毒不食子,但是達官貴人爲了能自保,別說是妻子,就是兒子都能直接推出去做擋箭牌。
這種事他見得太多了,一點都不覺得驚訝,很快就去給青漣發密信,傳達葉紀澤的意思了。
“世子瞧着不像是心甘情願做擋箭牌的人,他的書房或許也是什麼都找不出來。”崔琉娘見黑衣人走了,這纔開口把心裡的疑惑說出來。
葉紀澤點頭:“夫人想得跟我一樣,不過看一看,也好讓青漣死心,離開侯府也沒什麼不好。”
崔琉娘眯起眼,只是青漣真的甘心就這麼一無所獲地離開明安候府嗎?
她跟青漣相處了一段時日,雖然不算久,也能看得出來,青漣平日沉默,卻是心高氣傲之人。
原本就犯了錯,擅自做主進了明安候府,如今雙手空空出來,用什麼來求葉紀澤的寬恕?
青漣已經一錯再錯,沒有拿出讓葉紀澤原諒她的資本,說什麼都不會輕易放棄,就這麼灰溜溜離開明安候府的。
書房沒有證據,或許侯府裡其他地方會有。
明安候不是對她有好感嗎?那就藉此接近,博取對方的信任,再徐徐而爲,總會找到蛛絲馬跡。
不管如何,總要做出一點成績來,纔好光榮地從侯府裡功成身退。
換作崔琉娘,她也會這樣想,畢竟就這麼回來實在太丟臉了。
果不其然,青漣沒能從顧明蘊的書房裡找到任何的蛛絲馬跡,一樣沒有任何賬本,也沒有暗道。
甚至擺放的書冊和擺件,她都一一檢查過了。
只是仍舊一無所獲,青漣不由都開始急躁起來。
一時不查,險些被書房附近經過的護院發現。
幸好黑衣人一直盯着青漣,順手救了她,不然這丫頭暴露了行跡,怕是要給葉紀澤惹麻煩的。
青漣驚魂未定,這才發現暗處居然有黑衣人盯着自己,便知道是葉紀澤的意思。
她又喜又怕,喜的是葉紀澤到底還是關心自己的,不放心這纔會讓黑衣人親自到侯府裡幫忙。
怕的是黑衣人把自己險些暴露行蹤的事告訴葉紀澤,會不會讓公子生氣?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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