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紀澤如臨大敵,崔琉娘也是緊張得雙手微微發顫,忍不住撫上小腹。不經意間,竟然有人對孩子動手腳?
簡直罪不可恕!
都說爲母則強,崔琉娘又從來不是軟弱之人,頓時回過神來,目光冷然:“敢問兩位郎中,能看出究竟是怎麼回事?吃穿用度,從來都小心翼翼,尤其吃的東西都讓兩位過目了。”
難不成他們粗心大意,竟然沒發現飯食裡混進了別的東西?
蘭曉只能辨認出是否有毒,畢竟很多食物分開來吃沒什麼大礙,混在一起卻是一味毒藥了。
郎中被崔琉孃的目光盯着,忍不住冷汗連連。
不愧是護國公夫人,氣勢凌厲,叫他們也有些招架不住。
黑麪郎中首先恢復過來,慚愧地低頭:“還請夫人容許,給在下一點時間,好好查探一番。”
光把脈,沒看出什麼來。吃食都是檢查過的,屋內的擺設從來沒人動過,能進房間的也就那麼幾個心腹丫鬟和羅嬤嬤。
崔琉娘沉吟片刻,緩緩點頭,也沒太爲難兩位郎中。
見她首肯,郎中這才鬆了口氣,生怕護國公發難,趕緊火燒屁股地起來,立刻去查看各處,連剛喝的茶具都沒有放過。
能下手的地方實在太多了,就是茶水裡沒有問題,但是杯沿不留神擦了一層薄薄的什麼,也沒人能看得出來。
黑麪郎中以前是跑江湖的。手裡有些秘術,調製了一盆清水,倒了點藥粉進去。一一把茶具放到水裡,一刻鐘後,沒有任何變色,顯然問題並沒有出在茶具上。
白麪郎中跟宮裡有點淵源,對後宮的隱私也是熟悉。他負手在屋內來來回回地看着,角落的香爐渣子捻在指尖摩挲,又在鼻尖下聞了聞
。沒有問題。
被褥是蘭曉整理的,更加不會有任何事。
衣裳是芳春經手的。也不該有不妥之處。
倒是芳春忽然想起一事來,趕緊答道:“前陣子陰雨綿綿,衣裳洗完後晾乾,總帶着一股潮溼的味道。甚是不喜,洗衣的丫鬟便幫着給衣裳薰香,奴婢也在跟前看着,香氣淡淡的也沒覺得任何不適。”
只是屋內的東西,也就衣裳經了別人的手,芳春不得不提防。
羅嬤嬤會意,讓蘭曉把崔琉孃的衣裳一股腦地都翻出來挪到隔壁的廂房。
郎中退了出去,葉紀澤二話不說把崔琉娘身上穿着的衣裳也脫掉,把自己的褻衣和衣袍給她穿上。眉宇間帶着煞氣:“敢對我們的孩子動手,必定會嚴查,絕不會手軟。”
若非孩子在跟前。不能嚇着了,葉紀澤恨不得叫對方千刀萬剮,生不如死!
崔琉娘裹着的衣裳裡尚有葉紀澤的體溫,暖暖的,也讓她剛纔驚慌和恐懼的心漸漸平穩了下來,滿心的怒氣也一一平復。
她深吸了口氣。倚在葉紀澤的肩頭:“夫君,我剛纔害怕極了。”
“放心。一切有爲夫在。”葉紀澤低頭吻了吻她的鬢角,到底不放心這個院子裡是不是還有什麼東西沒被查探出來,索性帶着崔琉娘去了他的書房。
書房是葉府重地,除了他和黑衣人,誰都不能輕易進去,不然就是殺無赦!
那個地方,是葉紀澤心裡唯一在葉府認爲最安全的。
葉紀澤硬是讓崔琉娘在軟榻躺下,原本她不想睡的,只是剛纔驚嚇了一輪,如今有他柔聲安撫,不知不覺滿身的倦意涌起,到底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他替崔琉娘蓋上毯子,免得着涼了,這才負手出了書房。
蘭曉跪在院子裡,稟報道:“公子,那小丫鬟並不知情,薰香也找到了,與平日無異。”
但是她比誰都明白,丫鬟不知情,就是有人對薰香動手了
。
在薰香裡下的東西,經過這幾天已經徹底揮發消失了,就算他們想要查,也查不出什麼來。
看似線索斷了,卻叫他們心裡隱約有了方向。
沒有證據,其實就是有利的證據。
葉紀澤墨黑的眼眸裡濃重的煞氣幾乎要溢出來,這樣的手段,除了是他的人,又如何會知道?
真是好手段,沒用在敵人身上,反倒用在自己人這裡,還是他的夫人!
他對這個孩子的到來是多麼期待,如今就有多憤怒。
對方千不該萬不該對孩子下手,對崔琉娘下手!
“府裡有多少人?跟丫鬟接觸過的都揪出來!”
蘭曉遲疑了一會,勸道:“公子息怒,衆人忠心耿耿,不可能做出背叛的事來。”
“但是眼前的事實很明白,府裡除了他們,再沒有別人能下手了。相同的話,不要讓我再說一次。”葉紀澤冷冷地說着,面無表情地轉身回了書房。
蘭曉雙膝貼着冰冷的石板,冷得渾身忍不住哆嗦起來。
葉紀澤是動了震怒,她跟着這麼多年,從來沒見公子如此生氣。
恐怕公子的意思,是寧願殺錯也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了!
蘭曉咬着下脣,看着憑空出現在她面前的黑衣人:“還跪着做什麼,公子也走遠了。”
“該怎麼辦,師傅,公子是打算大開殺戒嗎?”
黑衣人嘆氣,搖頭道:“誰讓有人觸及到公子的逆鱗,小公子是他好不容易盼來的,哪裡能讓人肆意傷害。一次就算了,還不願意收手,這是第二次了。事不過三,你也該是明白的。”
他也清楚,府裡其他手下估計是要留不住了,不知道多少人心裡有愕然,有怨憤
。不過到頭來,也不會恨葉紀澤就是了。
哪個男人都受不住妻兒別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葉紀澤已經夠理智了,如今的瘋狂也是對方逼人太甚。
葉紀澤曾想着只是一次失誤,如今看來顯然對方是故意爲之。
以爲自己的手段高明,別人就完全看不出來嗎?
根本是他教下的徒弟,手把手教出去的,如何能不清楚是不是自己人所爲?
只是沒想到,對方一點都不知道收斂,簡直是打了他這個師傅的臉面。
黑衣人目光冰冷,看向蘭曉道:“你是我最得意的徒弟,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這是不該手下留情的時候,是不是在夫人身邊呆的時間長了,你也變得心軟了?”
蘭曉低着頭,在崔琉娘身邊伺候的日子,的確是她最輕鬆最快樂的時日。不用每天盯梢,不用只啃着冷硬的乾糧,每天能吃飽能睡好,夫人又親切善良。
又有小公子在,芳春是個和善的,羅嬤嬤對她也很照顧。
這裡就像是桃花源一樣美好,蘭曉也不能忍受居然有人要破壞這般像美夢一樣的生活!
“師傅,我明白的。”再擡起頭來,她不是那個已經學會了微笑的蘭曉,而是葉紀澤手裡最鋒利的殺人刀。
只要公子一聲令下,不管是誰,蘭曉也絕不會手軟!
她不能容許任何人傷害那個對自己親切溫柔的崔琉娘,更別提是心心念念盼着出生的小公子!
崔琉娘睡得很沉,醒來的時候葉紀澤正摟着自己躺下,她稍稍一動便驚醒了,低頭問道:“正好藥還溫着,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送來的是一碗紅棗粥,是羅嬤嬤親自去小廚房做的。
如今是草木皆兵,她也不敢讓任何人來沾手,只讓芳春幫着打下手。
芳春這個丫頭一直跟着崔琉娘,端的是忠心耿耿,人有點笨笨的,卻是懂得知恩圖報,從來沒做過對崔琉娘不利的事來,是可以信任的
。
手邊還有一碟點心,食材採買是蘭曉,可以說葉府裡,葉紀澤只相信這麼三個人。
崔琉娘就着他的手喝了半碗粥,吃了兩塊點心,就飽了,一口把湯藥灌下。
湯藥是黑麪郎中去藥店採買,煎藥的卻是白麪郎中。
兩位郎中身居高位久了,瑣事都是藥童來做,平日只是把脈寫藥方,如今苦哈哈的也只能親力親爲。
黑麪郎中在藥店被人認出來,險些被以爲被主家趕出來,做了什麼事給貶了,不然怎會親自來買藥?
白麪郎中一張臉都黑乎乎的,煎藥壞了一份,被黑麪郎中跳着腳怒罵了一通,生怕自己還得再跑一次藥店,再叫人猜疑一回。
兩人罵罵咧咧的好歹做出一份藥來,還得自己喝一口,半個時辰才送過來。
這安胎藥兩個大男人來喝,他們也是頭一回,別提多鬱悶了。
葉紀澤自己也喝了一口,感覺無大礙,纔敢給崔琉娘服下。
崔琉娘喝藥之後感覺肚子暖融融的,似乎舒服了一些,嘴角也有了些笑意:“兩位郎中醫術極好,夫君也不必太擔心。”
好在發現得早,孩子只是虛弱了一些,倒也不至於出了大毛病。
她不由有些後怕,若是發現得再晚一點,自己是不是就留不住這個孩子了?
葉紀澤看出崔琉孃的害怕和懊惱來,握住她的柔荑道:“下回該明白了,有什麼事可別自己扛着,這不就出事了?我在這裡,夫人只管告訴我就是,一切都有我擔着。”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眼圈微紅,難爲情地埋入葉紀澤的胸膛,久久沒能擡起頭來。
葉紀澤說的對,崔琉娘是再不敢逞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