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琉娘對直奔而來的顧明蘊沒有任何意外,後面是追兵,前面是她和青淼兩個丫鬟,只要腦子沒進水,都知道哪邊纔是軟柿子。
顧明蘊的眼底透着得意,彷彿一切掌握在手心之中。
她眯了眯眼,雖然後背受傷,影響了左手的靈活性,但是自己還有右手的。
崔琉娘從腰上取出一個小包,在顧明蘊跑到跟前,幾乎伸手就要抓住她的時候,忽然抓着小包裡的東西往他身上一擲。
“唔——”顧明蘊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臂,上面插着一把小小的柳葉刀。不過指頭那麼大,卻打磨得又輕又薄,刀刃輕而易舉地刺入血肉之中。
“你……”他擡起頭來,瞳孔一縮,崔琉娘居然會武藝?
這麼久相處下來,自己竟然從來沒發現得到?
崔琉娘一直遮遮掩掩的,居然連他也騙過去了?
“不必這樣看我,世子爺悠着點,這些小刀可是不長眼的。我的技藝不周到,要是不留神把小刀扔進不該去的地方,那就不好了。”崔琉娘冷笑,她可不會讓顧明蘊的髒手碰着自己。
她的確不會武功,可是從小就把玩刻刀,飛鏢更是百發百中,只是用小刻刀扔中顧明蘊,不過是小意思罷了,還難不倒自己。
青淼愣了愣,跟顧明蘊想的一樣,以爲崔琉娘這是深藏不露。心想青漣果真一開始就輸了,公子又怎會選一個一無是處的姑娘做妻子?
顧明蘊眯起眼,身後的人已經追了上來,他沒有任何的選擇。
崔琉娘說得好聽,但是整個人都快站不穩,如今幾乎是靠着身邊的丫鬟這才勉強站着。
他眼尖地瞥見崔琉娘後背的衣袍被鮮血浸溼,那個位置跟下屬稟報的一樣,是那位葉先生逃走的時候被勾箭射中的地方。
顧明蘊回過神來,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原來崔姑娘就是葉先生,葉先生,葉夫人,我居然被你徹底騙了。”他咬牙切齒,區區一個黃毛丫頭,竟然把自己騙得團團轉?
崔琉娘挑眉,把他的忿恨收在眼底:“禮尚往來,世子送我的大禮,如今很該還回去纔是。”
她抓着三把小刀,薄薄的刀刃夾在指頭之間,銀光閃閃,似乎根本不用怎麼看就投擲了過去。
顧明蘊當然不會傻傻地站在原地當靶子,一個側身就閃了過去,還沒扭頭去嘲笑崔琉孃的準頭,只覺腿上一疼,整個人不由跪在了地上。
他低頭看着大腿上隱沒了一半的兩把柳葉刀,難以置信地看向另外一邊。
三把柳葉刀的確躲開了,誰想到不過眨眼間的功夫崔琉娘又投擲了另外兩把小刀過來?
顧明蘊根本躲避不及,疼得整張臉都猙獰起來。
葉紀澤領着親兵趕到,看見的便是崔琉娘蒼白着小臉被青淼扶住,渾身搖搖欲墜。
不遠處是跪在地上的顧明蘊,大腿上的柳葉刀很眼熟,不用說必然是崔琉孃的手筆。
他揮揮手,副將會意,把顧明蘊粗魯地拽起來直接敲暈,然後五花大綁。繩索捆得緊一緊,還泄憤地踢了兩腳。
要不是這個男人擋在前面,他們如何費了這麼多的功夫才闖進來?
葉紀澤上前伸手摟住崔琉娘,看見她的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淋漓,不由皺緊了眉頭:“到底怎麼回事,夫人如何會在宮裡面?”
“說來話長,”崔琉娘剛纔勉力支撐,如今渾身綿軟,因爲失血過多有些昏沉沉的,把整個身體都倚靠在葉紀澤的懷裡,虛弱地道:“世子派人闖入王府,見人就殺,丫鬟和小廝奮力擋了一陣子,有人來報信。我知道他們要捉的是十四王爺的妻妾,可是抓住我就更有價值,便讓王妃等人從角門上了馬車,匆匆逃去。”
剩下她守在王府裡,自然被擒獲,乖乖被抓來皇宮。
崔琉娘裝出受重傷後虛弱無比的樣子,乖順得很,對方也就放鬆了警惕。她看了身邊的青淼一眼:“進宮沒多久,我就碰上了青淼,有她在,很快就擺平了那些侍衛。”
侍衛看着兩個弱質女流,下意識地輕敵了,這才讓青淼有了可趁之機,直接把人都迷暈了。
當然在崔琉娘不注意的時候,青淼早就斬草除根,把侍衛都一一刺死,免得回頭給葉紀澤惹麻煩,給顧明蘊添了助力。
“我們剛走進內殿,就聽見外頭一陣喧鬧聲,知道世子擋在外頭,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青淼不肯離開我身邊去幫忙,只好在此處等着,卻沒想到世子會獨自闖進來,倒是輕易制服了。”
也幸好顧明蘊被打得落花流水,最後只有他一個人逃進來,不然光是青淼和自己,要對付成千上百的侍衛,也得是一場苦戰。
加上她的身子骨實在撐不住多久,到頭來反而成了青淼的累贅,被顧明蘊拿捏在手裡成了人質那就糟糕了。
葉紀澤摟在崔琉娘腰上的手臂不由一緊,臉上帶着幾分慍怒:“胡鬧,青淼不帶着夫人躲藏,怎能貿然對敵?若是進來的不只是世子,還有他身邊的高手,你一個人如何能護得夫人周全?”
青淼立刻跪在地上,內疚不已。她對自己一身的武藝十分有信心,想着對付十幾個侍衛都不在話下,絲毫沒想到顧明蘊身邊很可能藏着高手。
她要是輕敵,到時候死的就不只是自己,還得連累了崔琉娘。
如今青淼才一陣後怕,若是害了崔琉娘,她實在無顏再見葉紀澤了。
崔琉娘抓住他的袖子,也是滿臉愧疚:“是我想的太簡單了,夫君也該責備我。”
“是該把夫人罵醒了,以後也不會讓爲夫提心吊膽的。”剛纔進來發現殿內只有青淼和崔琉娘兩個,葉紀澤嚇出一身冷汗來。
幸好崔琉娘還有後招,顧明蘊又是輕敵,這纔沒讓他得逞。
要不然,葉紀澤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副將適時提醒道:“大人,事不宜遲,十四王爺還在裡面,不知道如何了?”
葉紀澤微微頷首,外頭的蝦兵蟹將都解決了,裡頭便是三王爺的親衛。
也不知道十四王爺能不能對付,他微微擔心地看向懷裡的崔琉娘,不清楚她能堅持多久。
若是就這麼留在這裡,自己必然是不放心的。
帶着崔琉娘一併過去,要是出什麼事,好歹是在眼皮底下,能護得她周全。
崔琉娘看出他的心思,對葉紀澤點頭道:“夫君,我能堅持住了,這就一起進去吧。”
“好,夫人撐着點。”葉紀澤簡單給她上了點藥粉,勉強把傷口的血給止住了,索性揹着她直奔內殿。
到處是侍衛和御林軍橫七豎八倒下的屍體,顯然戰況激烈。順着這些人走到金鑾殿,劍拔弩張的氣息撲面而來。
“葉大人一來,看來本王是輸了。”三王爺滿身是血,勉強站在中央,嘴角還帶着笑意。
崔琉娘趴在葉紀澤的肩頭看向另一邊,不由皺起眉頭。
十四王爺也是一身狼狽,不遠處坐着皇帝,明黃的龍袍上也沾了血跡,右邊的袖子空空蕩蕩的,一條手臂就落在腳邊,泛着青紫,夾雜着濃黑,顯然是因爲中毒,皇帝當機立斷斬下手臂,免得毒藥擴散。
只是看着皇帝泛黑的臉龐,就知道斬斷手臂,並沒有及時把毒液阻擋在外,依舊漸漸在侵蝕他的身體。
皇帝右手邊的座椅上歪着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郎,只是臉色白裡透青,渾身無力地倒在椅子上,手臂軟綿綿地垂下。
崔琉娘倒抽了一口氣,少年與皇帝有五分相似,腰帶又是明黃色,顯然是太子殿下!
蒼白到透明的面色,胸口根本沒有起伏,三王爺居然把太子弄死了?
葉紀澤也是蹙眉,沒想到事態如此嚴重。皇帝中了劇毒,看着面色應該支撐不了多久。太子身死,皇帝膝下只有一個三歲的麼子。
若是皇帝死了,卻沒有適合繼位的人,慶國堪憂啊!
皇帝只瞥了葉紀澤一眼,便再沒有關注,目光落在對面的三王爺身上。
三王爺像是癲狂,仰頭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皇弟真傻,你一直寶貝着十四,到頭來不是臨死才知道,螳螂在前,他這個黃雀卻是得了漁翁之利?偏偏你還自欺欺人,以爲十四會善待太子,助太子登基,成爲下一任的帝王。真是天大的笑話,看看如今,到底誰纔是最後的贏家?”
皇帝沉着臉,眼神落在十四王爺身上,緩緩開口道:“三哥失敗了,死不瞑目,這是準備拉一個墊背的了?”
崔琉娘聽着三王爺的話,後背頓時冷汗淋漓。三王爺的意思很明確,那就是要拉着十四王爺下水,臨死也要抓個墊背的。他不好過,也別想十四王爺能好過!
如今太子一死,皇帝沒了繼承人,二皇子又太小,其餘三個王爺早就失去繼承的資格,唯一能撐起大局的,也就只有十四王爺了。
若是皇帝被蠱惑,以爲十四王爺早有預謀。就算他即將死了,卻也必然留有後手,對十四王爺實在不利。
葉紀澤如今雖說是皇帝的人,但是皇帝一死,他也就沒了依靠。
投奔十四王爺是唯一的去處,可是若果皇帝臨死前讓葉紀澤親手殺掉十四王爺呢?
崔琉娘一顆心提了起來,幸好皇帝似乎並沒有把三王爺的話全然聽進去,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三王爺笑了笑,只是笑容帶着幾分陰沉:“七弟說得也是,黃泉路上一個人走未免太寂寞了,父皇不是最喜歡看我們幾個兄弟情深嗎?反正我們三個兄長被圈禁到死,也實在沒什麼意思,倒不如轟轟烈烈賭一回。要是賭贏了,那是皆大歡喜,要是賭輸了,也沒什麼遺憾了。”
他又轉向十四王爺,冷哼道:“可惜十四似乎喜歡翻臉不認人,如今拿了好處,不感激哥哥們就算了,還打算倒戈一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