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初五,如此兩日,適逢曹府請宴席,一時,親戚族中及相熟的人來來去去,鬧鬧穰穰,車馬填門,貂蟬滿座,戲班子搭起行臺一日兩場唱個不停,好不熱鬧。
陳氏自打聽了宋夫人的話,就一直留意着陳燁和蘇小的動靜,這越留意,心頭就越驚,只怕是如宋夫人所說,陳燁對蘇小不止是姐弟之情那般簡單了。
送走賓客,好容易一家子才聚在陳氏的屋裡吃茶說話,陳氏先是問了陳燁在雲州的事,知道他如今也報了新的學堂,並打算開了年就搬到學裡住,便點點頭。
話題說着說着就說到了陳燁的親事上頭,陳氏說道:“這過了年,你也滿十三了,便是說個虛歲,也十四了,一般這年紀的孩子也要說親事咯,你雲州家裡的父親可有什麼打算不曾?”
這話一出,陳燁嘴角的笑容一僵,蘇小直接將口裡的茶水噴了出來,不敢置信地看着陳氏,這才屁大的孩子,說親?
蘇柳則是在看到陳氏有些急切的目光時,若有所思地挑起眉。
陳燁紅了臉,先是看了蘇小一眼,道:“娘,不曾呢,再說了,我這個年紀,不急呢!”
“好人家的閨女都是早早的定下來的,也沒說要你早些成親,但自古男人都是先成家後立業,這定下來了,也就安心了。”陳氏卻是笑道:“你可有心儀的女子不曾?若是中意,爲娘與你父親商議過後去提親可好?”
陳燁到底是年紀輕,聽陳氏這麼說,俊朗的臉越發紅了,不住地看向蘇小,強笑道:“娘,我不急,等我考取功名後再提不遲,現在我就只想着考功名呢。”
“娘,你也太過心急了,燁哥兒說大,也就那麼點大,我就覺得,這男子,有功名再提親最好不過,現在貿然定親,誰知道那女子將來變成什麼樣?”蘇柳見陳燁的臉紅得都快燒起來了,不由笑着解圍。
“這樣啊,說的倒也是。”陳氏沉吟片刻,點頭稱是。
陳燁鬆了一口氣,對蘇柳投來一記感激的眼神來,蘇柳一手颳着茶杯的杯沿,低眉輕笑。
“你倒也不急,小小可就不能耽擱了,你姻伯母指了幾個人,你們倒幫幫眼,有哪個合適的?”陳氏又說道,並讓崔嬤嬤拿來一個本子。
陳氏這一招打的人措手不及,蘇小是漲紅了臉,害羞地跑了,陳燁則是臉色微白,心神恍惚地接過那本子,上面寫着幾個富家公子的家世資料。
蘇柳見了搖搖頭,心裡已經肯定,陳氏定然是知道什麼了。
“燁哥兒,你也給掌掌眼,這些個有哪個可配小小的?”陳氏笑呵呵地看着陳燁,一邊留意着陳燁的神色,見他一臉慘然,心裡越發沉了。
“娘,他一個半大的孩子懂得什麼?你這不是爲難人嗎?”蘇柳又開始解圍。
陳氏瞪她一眼。
陳燁卻是強笑道:“宋伯母挑的人,自然是極好的,只關鍵是看小小喜歡吧。”
“我也是這般說的,她也要及笄了,性子還這般跳脫,早些定下來也好學好規矩。”
陳燁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蘇柳嘆了一口氣,道:“娘越發不着調,燁哥兒哪懂啥?燁哥,你不是從雲州帶來些好東西給大姐,還不拿來?”
陳燁得了蘇柳的眼色,看了看陳氏,強笑道:“我這就去取來。”說着行了禮退出去。
見陳燁走了,陳氏瞪着蘇柳道:“你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蘇柳露出一個苦笑,但還是點了點頭,又道:“娘,燁哥兒爲何非要回到雲州那個家去,你可知道原因?”
陳氏也不是笨人,這麼一想,就驚愕地道:“你是說?”見蘇柳點點頭,不由蹙起眉頭。
夜幕降臨,陳燁來到蘇小的院子,琉璃宮燈在屋檐下懸掛着,在微風輕蕩着,橘色的燈光在寒冬透出絲絲溫暖。
陳氏按了按胸口的位置,感受到那長條的物件,再想起陳氏所說的,抿了抿脣,大步走進去。
蘇小正在搬弄陳燁送回來的香粉,聽丫鬟說他來了,臉上那愉悅的笑容微斂,哼聲道:“他來做什麼?”
“小小是不願意看見我嗎?”陳燁走進來,佯作失落地問。
蘇小哼了一聲,道:“誰個稀罕你,你回去那高門大宅,何苦還來我們這些個小門小戶。”
“小小還在生氣呢。”陳燁露出一個笑容,看着她的嬌顏說道:“就這麼氣我的決定嗎?”
蘇小輕哼,撇開臉道:“你翅膀硬了,主意大着呢,我哪裡敢氣你。”
聽着她小孩兒似的彆扭氣話,陳燁苦笑着搖頭,看過去,她正用側面對着自己,小巧的下巴微揚,小嘴噘着,一雙手把玩着手裡的香粉盒,顯然,還真是心裡存着氣呢。
久久聽不見陳燁說話,蘇小不免扭過頭來,對上陳燁那一臉無奈卻又帶着寵溺的眼神,不由一怔,粉臉突然火辣辣的紅了。
“你看什麼?”她羞惱地瞪他一眼,飛快地轉開頭去,只用眼角餘光看着陳燁那邊,心裡咚咚咚的跳躍起來,那感覺好生奇怪。
這臭小子,纔回去那家多久,怎的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好像一下子就長大了,反而自己,一直自詡是他姐姐,現在倒是輸了下乘,像是個要不到糖吃任性耍鬧的小妹妹了。
想到此處,蘇小好一陣氣惱又煩躁,沒好氣地道:“天晚了,我要歇了,你回去吧。”說罷扔開手中的香粉盒站起來就往臥房裡去。
“等等。”陳燁突然叫住她的腳步,從懷裡拿出一支羊脂白玉簪,上前道:“這個,給你。”
他的手指很修長,捏着那支上好的玉簪,簪頭雕了一朵精緻的玉簪花,十分的雅緻漂亮,蘇小一見就喜歡了,卻強裝不屑地道:“這什麼?”
陳燁笑了笑,看着她道:“大姐及笄的時候,她簪發的簪子,是寧大哥親自挑選送的,小小,你及笄簪發時,你能簪我選的簪子嗎?”
蘇小聽了心頭一跳,看向陳燁,只見他眼裡透着認真,眼底深處藏着瀲灩火熱的光澤。
蘇小的心突然變得有些慌亂,躲閃着他的目光,說道:“你你胡說什麼?寧大哥是姐姐的未婚夫,姐姐戴他送的簪子是理所當然的。”
“是啊,大姐是理所當然的。小小,你呢?”陳燁拿着那支玉簪,說道:“小小,這麼多年,我一直叫你的名字,從未叫你一聲二姐,你可知道這是爲何?”
爲何?
你無禮唄!
蘇小沒好氣地想,剛想脫口而出,瞥見他有些無奈的苦笑,喉嚨一窒,道:“爲爲何?”
“你真的就不懂麼?”陳燁露露出一個苦笑,有些失落。
“我要懂什麼?”蘇小心裡砰砰直跳,直覺陳燁接下來的話會顛覆她的世界,但雙腳卻像是釘在地板上一般,逃也逃不開。
“小小,你馬上就要及笄了,我也知道,來求親的人很多,其中不乏家世良好的青年才俊。我也知道,我如今年紀還小,但我可以保證,將來我一定考到狀元,小小,你願意等我麼?”陳燁雙眼炯炯地看着她。
蘇小的眼都瞪大了,不自覺地後退一步,指着陳燁道:“你,你在胡說什麼?”想到他話裡的意思,臉頰緋紅起來,心像攪渾的麻線一般亂成一團。
“你知道我爲何要回到雲州去,只因爲你,小小,只有回到雲州,只有回到那個家,名字劃入那個家的族譜裡,成爲那個家的人,我才能求娶你。這一切,都是因爲你。”陳燁一字一句地道:“我心悅你,你願意等我麼?”
蘇小震驚萬分,道:“你瘋了,我是你姐姐。”
“你知道,我們並沒有血緣關係,我也從沒當你是我姐姐。”陳燁苦笑道。
“你你,你瘋了。”蘇小心亂如麻,也不理陳燁的反應,逃也似的逃進了臥房,再不出來。
陳燁抿着脣,站在原地良久,看着手中的玉簪,最終將它放在一旁的幾桌上,道:“不管如何,我心如磐石。”
蘇小聽着腳步聲遠去,這才走了出來,看到幾桌上的玉簪,拿了起來,感受到那簪子上殘留的溫熱,像是被燙到一般,想要鬆手扔開,卻最終捨不得,咬着脣,捏緊了。
兩人在屋內的話,被藏在院子暗影裡的蘇柳和陳氏聽了個正着,看着陳燁遠去的背影,都不由嘆息。
“這孩子,心思竟然這麼重了麼?”陳氏憂心鬱郁地道。
蘇柳笑道:“娘,兒孫自有兒孫福,若是小小也有這個心意,我倒覺得,比起那些個家世不錯的人,燁哥兒是最好的選擇。”
“可他才十三歲啊。”
“女大三抱金磚不是麼?這麼多年,你也看到了,燁哥兒是怎麼護着小小的,她那個性子,需要一個人包容,寵着,換着別人,還真不知做不做到呢?”
“這太突然了,你讓我想想,得要仔細合計合計。”陳氏心裡也是亂的很,搖着頭道。
蘇柳也知道這事急不得,再說了,這當事人都還沒弄清楚呢!
劇情需要,咱就早戀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