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黃玉郎正大聲地衝着黃氏等人告狀,粗言穢語一句話裡就帶了三四個詞兒,全是平素聽女人們吵架學來的,有些字眼,讓女人聽了都覺得臉紅。
“那小子就是小婦養的,忒囂張了,姑奶奶,你一定要去教訓他,抽他嘴丫子。”黃玉郎一臉的忿忿不平,因爲回來的時候,蘇福生連馬鞭都不讓他碰一下,太過分了。
“這可真真是拿着雞毛當令箭了,大姐,從前還不覺得,你們這媳婦兒敢情都是一直在裝弱來着,這派頭可真真是大。”鄭氏摟着自己的孫子,不悅地道:“若不是她教的,那個不知哪來的小賤種還敢這麼說話?真當自己是正兒八經的蘇家人呢!”
黃氏黑了臉,道:“什麼蘇家人,他算哪門子蘇家人,他姓的是陳,不是蘇。”
“人家可是認自己是柳丫頭的親弟呢,作孽哦,全哥他們這正經的弟di 不要,倒是不知去哪弄來這麼個人,可真是好笑。”
“可不是,大姐,這麼聽着那小雜種可真是心思兒多。哎,蘇柳她們掙下了這大的家底,到最後卻是便宜了外人。”黃何氏撇着嘴說道:“蘇柳可真真是會狠啊,寧可便宜個外人,也不花在自己嫡親的家人身上。這要是沒這個啥義子的,將來陳氏百年了,全哥給她擔個幡,怎麼也能繼承些東西吧。”
黃氏心裡一跳,是啊,這要是沒有義子,將來的東西,他們蘇家和蘇柳她們最親,不是該他們的麼?
這麼大的房子,這麼些田,難道就真便宜了個外人?
真真是心狠的死丫頭,白養她了,寧可便宜別人也不給他們。
黃氏咬碎了一口牙,只覺得空蕩蕩的牙牀位置突然就疼了起來。
黃何氏這麼一提,衆人就你一句我一句的說了起來,無非是說蘇柳她們心狠了。
說到興致高的時候,聲音都兀然拔高起來,而站在門口的蘇姜氏很是尷尬地看了身旁的婆子一眼。
崔婆子冷笑一聲,道:“蘇嫂子,麻煩你通傳一聲吧,我家姑娘是講規矩的人,若知道我老婆子貿然闖進了,惹了蘇老太的興頭,那可就是罪過了。”
“大嫂子,這是誰啊。”蘇春桃從廚房出來,見了崔婆子一愣,大聲地問。
來到跟前,見是蘇柳身邊的人,臉色微變。
屋內的人聽到聲響,談話的聲音已經低了下來,有人掀簾走了出來,說道:“這是誰來了啊?”
崔婆子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的,也沒戴什麼什麼貴重的飾品,只是矮髻上插了一支銀簪子,穿着一身剪裁得體的暗紅襖裙,腰肢挺得筆直,那通體的氣派,就跟哪個大家出來的太太似的。
“三奶奶,這是蘇柳身邊的婆子,姓崔的。”蘇姜氏衝着黃氏介紹道。
衆人聽了心裡都打了個突,這蘇柳又買了幾個下人伺候,可不是什麼秘密,大夥兒都知道的,這突然譴個這樣的婆子來,是個啥意思?
不過你別說,人家可真是有派頭,這哪像個下人啊,就跟個當家人似的,難怪黃玉郎說陳燁跟個拽子似的,這下人都這個派頭,主子還能更差?
見了崔婆子,黃氏覺得牙牀更疼了,直覺告訴她很是不妙。
“知道蘇家二爺明兒個要娶媳婦兒了,我家大姑娘譴我老婆子來送上禮儀,也算是個情,也讓老婆子代她向老太太和老爺子道聲喜。”崔婆子朗聲道。
聽見是送禮的,衆人眼睛一亮,紛紛看向崔婆子挎着的籃子。
崔婆子卻是看了一眼,並不見男人,便問了一聲老爺子在何處,這時已經有人將蘇老爺子從待客的堂屋叫了過來。
衆人一道走進正屋,崔婆子又對蘇老爺子說了剛纔的一番話,並遞上了一直挎着的籃子。
蘇老爺子是真心歡喜,笑得眼睛都眯了:“柳丫頭有心了,這都是一家人,哪用這多禮?”
黃氏見了那籃子,雖然不知道里頭是啥東西,但到底是歡喜,卻也不願說歡喜的話,便輕哼了兩聲。
“我家姑娘說恭喜老爺子和老太太喜得佳婦。”崔婆子又屈膝行了一禮,然後起身道:“另外,姑娘也有幾句話託老婆子說給老爺子的。”
蘇老爺子聽了,突然有些不安起來,卻是笑道:“柳丫頭啥事啊?”
“我家大姑娘是這般說的:這娶媳婦是大事兒,高興是應當的,孩子們還小,不懂事,也不怪他們,但孩子不明理,我們做大人的就要約束教導他們,不能孩子說啥就縱着是啥,慣得他們不成樣子。這小禍還能說是小孩不懂事,若是闖出個人命大禍來,那便是大人的事了。”崔婆子中氣十足,咬字清晰,看着蘇老爺子道:“我家大姑娘慈悲爲懷,最是見不得這樂極生悲的事兒,若是說差了,還望老爺子老太太擔待則個。”
黃氏等人已經隱約知道是啥事了,臉色又紅又青,可蘇老爺子卻是聽到裡霧裡的,正想問,見了黃氏的臉色,心裡咯噔一聲,手下意識地攥了起來。
涉及到人命的事,老爺子心裡惴惴的,問道:“可是我家小子做了啥不妥的事?”
崔婆子故作驚訝地問:“蘇老爺子不知道?”
黃氏差點沒氣死,裝什麼啊,還裝的這麼像。
“還望崔婆子點撥則個。”蘇老爺子還沒察覺自己的手都顫了起來。
崔婆子遲疑了一會,就道:“其實老婆子也不清楚,只隱約聽得我家少爺說蘇二爺帶着幾個小哥兒跑馬瘋玩,把馬驅得極快,就勸說了幾句。老爺子也知道,這村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關鍵是孩子老人多,這萬一撞着了人,好好的喜事變成禍事。。。哎喲,瞧我老婆子這張臭嘴,該打該打。”
崔婆子裝作失言的打了兩下嘴,似是不好意思地道:“這禮也送了,我家姑娘還等着老婆子回話,老爺子,老婆子這就回了。”
蘇老爺子強硬地擠出一絲笑容,道:“就和柳丫頭說,她的情我老頭子領了。”
崔婆子笑了笑,福了一禮,自回去將老宅這邊的人的臉色和話都說了,蘇柳賞了她十個錢,對陳氏她們道:“瞧,這就是打臉。”
陳氏若有所思,蘇小則是豎起大拇指。
老宅那邊,蘇老爺子則是黑着一張臉,看着黃氏問:“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一邊又派人去喊蘇長生。
“能有多大的事兒,不就是幾個孩子想要騎大馬,老二就帶着他們溜達了一圈。偏偏就她着勁了,一張臭嘴,蹦不出個好話來,啥叫禍事的?這不是存心咒人嗎?”
黃氏心裡那叫一個氣啊,說什麼來送禮,這分明就是拿事說事,趁機要落他們的面子呢,明着送禮,暗着打臉,好生奸猾的小蹄子。
“有啥事改日再說,你這巴巴的叫他來,是想作什麼?他明日就成親,別人不給他臉面,你這做爹的,也是不給臉面不成?”越想越不忿,又怕兒子真的丟了顏面,黃氏便又壓低了聲音對他說道。
這明兒個就成親,還老多的親戚,若真是訓了去,叫老二的臉往哪擱?
“這臉都打到上門來了,還有個啥臉面,他便是要成親,這老大的人了,也該知道好歹,知性兒,遛啥馬?”蘇老爺子沒好氣地輕斥了一句。
“大姐夫,大姐說的對,不就是遛個馬,那就有這麼嚴重了?這都要大過年的,說啥禍事不禍事的,樂極生悲,呸呸呸,這都什麼糞話?”鄭氏可覺得老爺子這話是在針對她們說的呢,便撇着嘴道:“按我說啊,那肯定是柳丫頭她們捨不得自己的馬,想借機要討回來呢。”
“二弟妹,要是捨不得,她們就不會借了。”蘇老爺子看了一眼在她懷中骨碌碌的轉着眼睛的黃玉郎,道:“其實玉郎也大了,這性子也要磨一磨才行,好好的孩子可別慣得長歪了。”
鄭氏氣得不輕:“大姐夫這是個啥意思?”
“老二家的,你住口。”黃李氏呵斥一句,道:“這事確實做差了,哪個村子不人來人往的?牛撞了人都得去半條命,何況是馬?真要有個好歹撞着人了,那可就是人命的事兒。只是慶權,孩子來了,你也莫訓狠了,到底是要成親的人了,好歹給他留個顏面。”
鄭氏輕哼了一聲,咕噥了一句,也不知在抱怨些什麼。
蘇老爺子很是不悅,對於黃氏的親戚,總是攪是非,一來就不安生,還害他如此被打臉,這滋味哪裡好受?
黃氏也不好受,她夾在中間,老爺子訓她的孃家人,也就是訓她,也是打她的臉,正要抱不平,坐在她身邊的黃李氏卻是狠掐了她一把。
蘇福生來了後,蘇老爺子到底是心疼他這大年紀才成親,也沒怎麼訓,只是教導幾句成親就是大人,不要縱着性子如何云云。
蘇福生也是知道了崔婆子的來意的,雖然臉熱,但蘇柳她們沒把馬車收回去,倒是讓他鬆了一口氣,
只是,黃氏她們卻是憤憤不平的,但在看到蘇柳送的禮,是幾尺上好的棉布和一些精貴的點心吃食,氣頭就少了些,也不願再生是非,這事就這麼抹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