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柳回到家中,陳氏她們已經把所有物件都歸置好了,蘇小正在新的被褥上滾來滾去,見她回來了,笑着道:“姐,你回來了?”
蘇柳嗯了一聲,從懷裡掏出寧廣給的那個布袋子,扔在炕上,蘇小抓了過去問:“這是什麼?啊。”她打開一看,詫異地問:“姐,哪來這麼多銀子?”
陳氏也驚疑地看着蘇柳。
“管寧廣借的。”蘇柳有些懨懨的,腦海裡滿是寧廣那憂傷的身影,有些煩躁。
“寧廣?”
蘇柳便將借錢的事說了,就連寧廣的真實年齡都沒漏,陳氏聽了,眉頭高高地皺了起來。
“不是大叔啊。”蘇小眨巴着眼。
“嗯。”蘇柳不願再說,便轉移話題道:“如今我們有了銀子,鍾伯那個鋪子我們也可以盤下來了,我是這樣想的,打算做些包點,娘,你們怎麼看?”
陳氏也沒有做過生意,道:“我哪裡知道這些,柳兒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只是,我們的本錢夠麼?那個寧廣。。。”
“本錢都在這呢。”蘇柳拍拍那個布袋子,說道:“雖然不多,但好歹能開張,得精打細算才行,一邊做着,這銀子就回籠了。”
“那要怎麼做?”蘇小摩拳擦掌的,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別急,有的是事情你做呢。”蘇柳笑了笑。
確實如此,既要把攤子開張,屋後的那塊地荒了幾年,都長滿了草,還得懇出來種上菜,功夫可不少,她們娘們幾個可真是有的忙了。
蘇柳很快就分了工,明日她去鎮上找鍾伯先把餛飩攤子盤下來,陳氏則和蘇小在家裡懇那塊地。
要想做好一件事,得要有詳盡的計劃書,蘇柳卻不敢輕易暴露自己識字,趁着陳氏不在時,問了蘇小,她到底識不識字?
“家裡怎麼會讓咱們去識字?從前咱們偷偷去學堂聽孫秀才講課,也才認得自己的名字,姐你都會寫自己的名啊,不記得了?”
蘇柳含糊地道:“那些天在牀上躺了這麼多天,有好些東西都忘了,你說,要是咱們識字就好了。”
蘇小沉默,識字自然是好的,旁的不說,就是當個丫鬟,會識字,級別都會高些呢,可她們,哪有這樣的福氣?
蘇柳見她沉默,便不好再說什麼,只好另尋個機會,找個藉口什麼的把字學起來了。
已是流火七月,又是收穫的季節,大坳村祭過各路神佛,便開始收割稻子,田地裡都是村民忙碌的身影,而蘇柳她們,也各自忙活起來。
因爲說好了價格,盤餛飩攤子的事情很順利,去鎮長了過了文書,備了案,繳付了銀子佣金,蘇柳正式盤下了餛飩攤子。
攤子原本就是做餛飩的,各種廚具桌椅都齊全,倒也沒有什麼要準備的,只要把食材都買好就成了。
蘇柳卻不急着開張,先是把攤子裡的東西里裡外外給刷洗了一遍,將該換的該添置的都補全了,才慢慢的思考食材的東西,還得做試驗。
忙活了一天,蘇柳揹着揹簍回到家,陳氏和蘇小都在屋後的地忙碌着,她歇了一會,又給陳氏她們送去了茶水解暑,便鑽進了廚房忙活。
要想攤子紅火起來,首先食物就要美味才能吸引人,所以不能貿貿然地就做了去賣,那既浪費食材又做差了名,得不償失,所以她今晚就是做試驗,做那叉燒包子。
在前世,她的外婆最拿手就是做叉燒包子,還有拌餃子餡,她雖沒學個十成,七八成倒是會的。
要做叉燒包就先要做叉燒肉,蘇柳將買來的上好五花肉先處理了,麻利地將一整塊肉切成片,放醬油糖鹽等醬料醃製放在一邊,再去和麪,發酵。
叉燒肉肯定要醃製三個時辰以上才更入味,但她如今只是試驗,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半個時辰就開始下鍋燜煮,一邊觀察顏色,一邊控制火候,忙得滿頭大汗。
天色已經晚了,炊煙寥寥,一陣陣的香味從這個小廚房飄出來,讓人食慾大振。
蘇小從外頭衝了進來:“姐,你在做什麼這麼香?”
蘇柳正將叉燒肉切成條粒狀,聞言便道:“做包子呢,你和娘先洗個臉歇着,一會就有得吃了。”
蘇小走近,見了蘇柳刀下的叉燒肉,雙眼放光,眼饞地吞着口水。
“你這吃貨。”蘇柳見了好笑,捻起一塊肉道:“張嘴。”
蘇小立即張大口,咬住了蘇柳遞過來的肉片,嚼了嚼,說道:“真好吃。姐,這個肉做的真好吃。”
紅燒肉味道重厚,叉燒香中帶甜,若是有蜜糖醃製,味道會更好,如今的這個叉燒,只醃製了半個時辰,算是一般了。
“快去洗把臉,別擋着你姐忙活。”陳氏見了,笑眯眯的道。
“姐,我一會再來幫你燒火。”蘇小一支箭似的跑了出去。
蘇柳笑着搖搖頭,埋首繼續自己的活計。
“嘶,燙。”蘇小將才拿起的包子一下子扔回蒸籠裡,呼呼地吹着手。
“誰讓你這麼急,這裡誰還和你搶了?”陳氏嗔怪地道,將筷子遞了過去,說道:“我瞧你搬出來了,性子倒更野了,沒點女兒家的矜持,以後得給我警醒點。”
蘇小吐了吐舌頭,撒嬌道:“娘,人家餓了嘛,誰讓姐做的包子那麼香?”
昏黃的燭火下,母女三人圍在桌子邊,桌子中間是一籠新鮮出爐的叉燒包,還有一鍋白稀飯,就是她們今晚的晚飯。
“娘別訓她了,你們也累了一天,早就累了,趁熱吃吧。”蘇柳將一個叉燒包夾到她碗裡。
陳氏笑了笑,夾起包子咬了一口,細嚼慢嚥,很是仔細。
“娘,怎麼樣?”蘇柳緊張地問。
“這包子?”陳氏很驚訝,說道:“吃下去很軟乎,肉也香,這肉汁還滲在包子裡頭。嗯,挺好吃的,這包子做法也新鮮。”
“比張記的包子還要好吃。”在陳氏說話間,蘇小已經啃完了一個包子,伸手去拿第二個了。
蘇柳聽了鬆了一口氣,也拿起一個包子仔細嚐了,許是肉醃製得沒那麼久,叉燒肉的味道差了那麼點,卻也很貼近了,若是麪粉更精細些就更好了。
“差了點,看來我們要做的話,就得提前一天把叉燒肉醃製好,不然肉不夠透味。”蘇柳一邊吃一邊說道。
“柳兒是怎麼想出來的?”
蘇柳早就想好了說辭,道:“娘,我早就想到了,只是從前在那邊,阿奶怎麼會捨得讓我做這種包子?”
陳氏頓了一下,默然不語。
蘇家在大坳村也是中等人家,可黃氏向來節省慣了,即使蒸包,也只是蒸大饅頭罷了,還是粗麪饅頭,哪裡捨得用白麪做肉包子?
見陳氏的臉色不是很好,蘇柳便轉移了話題,轉到他們的攤子要賣些什麼。
叉燒包既然做成功,肯定是要做的,還有餃子,也可以做出來,反正就是擀皮的事兒。
要定賣品,要定價,要找供貨的商家,蘇柳的腦中亂成一團,沒有計劃,她感覺事兒都扎堆,亂糟糟的。
“如今天也熱了,娘你們懇那塊地的時候中午就別去,反正我們也不急着那一時,菜也不會一時半刻就種出來,可別鬧中暑了。”飯後,娘仨就鋪了張布在院子里納涼,一邊看着星空一邊說話,蘇柳提醒道。
“娘曉得的,說起來,這倒是這麼多年來,今年是這個時節最得空的了。”陳氏拿着一把大葵扇一邊扇風,一邊感嘆地道。
“可不是,往年這時候,我和姐都得下田,累死了。”蘇小趴在陳氏的膝蓋上,想到蘇家那邊,便噗的一笑,道:“娘,姐,你們說,少了我們幾個勞力,那邊亂成什麼樣子?”
陳氏和蘇柳相視一笑,亂,是必然的,農忙時節,一下子沒了三個勞動力,蘇春桃他們還不都得下地。
她們倒沒想錯,蘇家小院是拆天似的吵,蘇春桃摸着臉嗚嗚地哭,周氏心疼得跟什麼似的。
“娘,春桃的臉都被颳了,女兒家可不能毀了臉了,就讓她在家做飯唄。”蘇長生煩躁的說道。
“就那麼一道鼻屎大的口子,誰有她嬌貴?做飯做飯,要一百個人做飯麼?就你爹和你們兄弟,能做的多少?”黃氏沉着臉道:“明天,春桃娘和春桃娘都下地去,做飯的活兒,有我和金鳳就成了。”
“娘。”蘇春桃聽了,哭的更傷心了。
從前這樣的活有蘇柳兩姐妹做,那裡輪得着她?如今,她們走了,啥活都落到她頭上了,不過兩天,手就粗了起了個大繭子,這要怎麼當少奶奶?
蘇春桃越想越傷心,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周氏心裡也恨,臉上卻不敢露出來,說道:“娘,女兒家的臉嬌貴,將來她還得嫁人呢,你看是不是?”
“農戶人家裡,哪家姑娘不是要下地的,從前蘇柳和蘇小還不都這麼下田,怎麼春桃就不能了?”黃氏看着蘇春桃,眼中閃過不喜。這丫頭養成了個小姐樣,可不成,這不做,那不做,難道要她一個老婆子來做麼?那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想到這,黃氏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道:“就這樣定吧。”
“那小姑姑怎麼不去做?”蘇春桃忍不住,大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