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寒冬,上京京郊,一間破舊的民屋裡,幾個冷硬的男人正搓着手圍在一起說話。
上京至寒,即使是厚重的門簾子也擋不住那刀子似的冷風捲進來,颳得人臉頰生痛。
忽而間,門簾子被掀起,一個人像一陣風似的衝進來,身上帶着凜冽的寒氣,肩上還有朵朵雪花。
見那個人進來,屋內坐着的幾個男人騰地站了起來,看着那個人迫切地問:“小五,可是有將軍下落了?”
被喚作小五的男人不過年約二十左右,濃眉大眼的,那雙黑漆的眼睛露出興奮的光,道:“尋着了,尋着了。”
衆人一喜,都繃緊了呼吸,看着他。
“在慶州昌平,一個叫百色的小鎮。”小五眼中閃着光采。
幾個男人中,一個面容漆黑,身材高大,年約三四十的男人一拳打在自己的手心上,道:“走,咱們去找將軍去。”
“走!”衆人高喝一聲。
才走出門,一個穿着厚重的夾襖,抱着個大大的包袱的女子小跑着過來。
“鐵大哥,這是要去尋將軍嗎?”那女子抿着脣,掩着激動,道:“彩娘也要和幾位大哥一道去。”
那幾人相互看了一眼,點了點頭,一行人,迎着風雪匆匆地往南邊而去。
“這些天你神神秘秘的,是去做什麼了?”蘇柳坐在車轅上,問着趕車的寧廣。
一道來的鎮上,卻讓她自己去百草堂,他卻不見了人影,有時候還連續兩天沒見人,也不知在做什麼。
“你不是說想把房子的窗都弄成琉璃窗嗎?我去尋些店家訂造。”寧廣淡淡地道,似是不願多說這話題,問:“鋪子的事怎麼樣了?”
“看好了,文書契約準備好了,就能交付。”提到鋪子的事,蘇柳便露出一個笑容來。
這還是她來這裡開的第一個鋪子,定要整理得好好的。
寧廣偏頭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是因着冷風吹的還是如何,她白淨的臉染起兩朵紅霞,小巧的下巴微揚,幾縷髮絲俏皮地飛起,眉目又長開了不少。
看着她柔和的側面,寧廣冷硬的心也柔ruan不少,道:“我也沒事,把長工招來了,就開始把房子建起來吧?”
聽出他話裡的潛意思,蘇柳的臉愈發紅了,略有些羞澀,點了點頭。
寧廣見她露出嬌羞的樣子,心裡越發柔ruan,把馬鞭抽在馬身上,或許日子就這麼平淡的過着,也不錯。
武娘子的動作很快,第二日便帶着文書坐着驢車來到了大坳村蘇柳家。
聽到聲響,蘇柳迎了出來,見武娘子的身側還立着一個年約十六七,穿着棉襖,面容憨厚老實的男子。
“這是我家大郎,他死鬼爹給取名叫武松,你喊他大郎便是。”武娘子爽朗地介紹着那男子。
蘇柳聽了嘴角直抽,突然就有種感覺想要問那已作古的武牙儈,難道是看三國看多了麼?武松,武大郎,這是要鬧哪樣?
心裡腹誹,蘇柳面上卻是淺笑着輕福了一禮道:“武大哥。”
見了蘇柳,武大郎有些不知所措,雙手緊抓着衣角,侷促地回了一聲:“蘇蘇姑娘。”
“瞧你這沒出息的,面對姑娘家還是這般怕羞,人家又不會吃了你,看來得快些給你尋個媳婦兒才行。”武娘子輕輕地一抽武大郎的手臂,笑罵。
武大郎的臉騰地漲得通紅,皺緊眉低叫:“娘!”
蘇柳見了便抿着脣輕笑,道:“武娘子和武大哥且進屋來吃茶說話。”
武娘子性子直率,也不是忸怩的,一邊隨着蘇柳進屋,一邊道:“他又讀不了書,平素要去遠的地兒,就給我趕趕車,我也是想帶着他學着,將來我走不動了,他做個牙儈也能混口飯吃,誰知他就是嘴笨。”
“我瞧着武大哥是極好的。”蘇柳呵呵地笑。
武娘子也就是謙虛,自己的兒子是什麼斤兩也知道,進了院子,見陳氏站在堂屋門前迎上來,眼睛一亮,笑着上前:“哎喲,這定是陳姐姐了,瞧瞧,就跟蘇姑娘一對姐妹花似的。”
她熱情地拉起陳氏的雙手,笑嘻嘻地誇,倒讓陳氏有些不習慣她的熱情。
“娘,這便是武娘子,咱要買的那個鋪子,就是她給說好的價錢呢。”蘇柳介紹道。
陳氏聽了,也堆起笑容來,將人迎了進去。
蘇小也聽到了聲響,迎了出來,見有客人,便自去準備茶水奉上。
“瞧瞧陳姐姐的閨女養的,一個比一個俏,可羨煞了我,我家那丫頭就沒法比。”武娘子見了蘇小,少不得又一陣好誇。
她本就是做牙儈出身,嘴皮功夫自是了得,好話一溜的從嘴裡出來,誇得人飄飄然的,卻又不會讓人覺得浮誇反感,陳氏很快就和她聊的相熟了。
蘇柳在一旁聽着,抿着脣輕笑,都說牙儈舌燦蓮花,果然是真的,也虧得武娘子人爽朗,不然有些人可真吃不消她這嘴皮子。
說了好一會子話,武娘子才說起正事來:“文書契紙都是準備好了的,我這回來便是讓你明日一道去按手印交付,我再去衙門上了紅契,便是成了。”
蘇柳聽了,便笑道:“武娘子動作可真快。”
“我這人,最不歡喜就是拖拖拉拉。”武娘子呵呵地一笑,又道:“你說要招兩個長工,我也有眉目了,都是弄過田的,就是家裡人多,吃不上飯,人都是極好的,明日也一併想看了,簽了契即刻就能來上工了。”
蘇柳這回是真驚訝了,眨巴着眼道:“這般快!”
“我早說了,這事包在我身上嘛。”武娘子面露得瑟。
幾人聽了又是一笑。
武娘子這回來就是特意遞消息,因了還有其他要事,也沒留飯便走了。
隔日,蘇柳又和寧廣去了一道鎮上,和那賣鋪子的主家交付銀子籤契紙,然後見了武娘子給尋的兩個長工。
兩個長工,一個年約三十的樣子,叫葉平,聽說家裡孩子有幾個,窮得揭不開鍋的,家裡本來也有田,因着給老父治病給賣了。一個較年輕,才十九歲,叫潘玉成,也是家裡窮,所以到這年紀了也娶不起媳婦。
兩個人都是看着比較忠厚老實的樣子,葉平較沉默木納,潘玉成人靦腆,性子卻也開朗。
兩人籤的都是十年身契,工錢是每個月結五百大錢,剩餘的在年前一次結,立即上工。
此時正是秋收到結尾的時候,蘇柳帶着兩個長工回到大坳村的時候,又引起了小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