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鵬施術完畢的一剎那,他原先的那具軀體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消散,從元神開始,隨之是肉體,慢慢碎裂成片,連精血骨骸都沒有殘留下來,看樣子他匆忙之下的選擇是正確的,若是再晚上片刻,或者稍作猶豫,那他今生都不用再去煩心這些事情了,不過此刻金鵬卻笑了,因爲活着的感覺,真好!
金鵬在爲大難不死而萬分欣喜過後,異常麻煩的事情卻接踵而來,金鵬雖然此刻已經不能放出神識,可是最基本的常識還是有的,檢查一番過後,他無奈地發現,這具身體的肉體強度實在是差到了極點,好像隨便一動便會碎上幾塊兒骨頭,剛纔在施術之時,金鵬便是太用力了,以至於這個老者的肋骨斷了三四根,此時的他連站起來都甚是困難,而且身體好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渾身無力。
都說屋漏偏逢連夜雨,金鵬倒在地上動彈不得,而老天爺也在這一刻飛起了雪花,金鵬哭笑不得,看樣子事情還遠沒有結束,自己堂堂一名神變期修士,天劫都沒有劈死的人,竟然會被這些小雪花給凍死,這是老天爺在懲罰我過去所犯下的罪孽嗎?
金鵬閉上了雙眼,已經絕望了,他感到身上的知覺一點點兒的消散,意識也逐漸變得模糊,在這鳥不拉屎,兔不扎窩的地兒,哪裡會有好心人來救助他,只能活活的等死了,沒想到籌劃了這麼齊備的事情,竟然會在這最簡單的一環上出了岔子。
在金鵬的意識即將徹底失去之前,他聽到了一個嘹亮的聲音,從遠方的山林裡傳來,隨之一件暖和的貂皮大衣鋪在了他的身上,爲他遮擋住這漫天的風雪。
“爹,你快來,這裡有個人,看樣子快要凍死了。”
“咋了鐵蛋,人在哪裡?”
一個年老的獵人揹着弓箭,腰裡彆着馬刀,從山林中小步跑了過來,雖然頭髮花白,年紀看上去也不小了,但身板依舊挺得筆直,看起來甚是矍鑠。
二人正是青牛村的田鐵蛋和父親田大壯,不知道作何原因,這二人竟然大老遠地跑到了這裡,貌似還安家落了戶。
“鐵蛋,讓我瞅瞅,看看還有救不?”田大壯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過來,信步來到金鵬的身邊,他輕輕揭起蓋在金鵬身上的貂皮大衣,查看了一番他身體的傷勢。
“爹,咋樣啊,還有救不?”鐵蛋此刻隻身着短袖,裸露着胳膊,他的貂皮大衣蓋在了金鵬的身上,不過鐵蛋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冷,好像這漫天的風雪根本就奈何他不得。
“傷勢不輕,肋骨斷了三根,還受了些風寒,不找個地方給他休息的話,鐵定沒命。”田大壯查看一番之後,輕嘆了口氣,剛纔他所說的那番話,已經是有所保留,在他看來,這老頭兒必死無疑,這麼大的年紀,受了這麼重的傷勢,就算是真的給他治好了,也活不了多久。
“爹,那就趕緊擡他回家吧,咱不能見死不救啊!”田鐵蛋在青牛村長大,天性淳樸善良,不願看着老頭因此喪命,忙催促起他的父親來。
“知道了,知道了,我都一把老骨頭了,還這麼使喚我。”田大壯一邊嘮叨埋怨着兒子,一邊還將頭頂的皮毛摘下來,給他帶在頭頂上,擋住些許的風寒。
田大壯從腰間的小布袋裡掏出一株藥草,放入口中嚼碎之後塗在手心,不由分說地塞進金鵬的口裡,這是天然的草藥,對治療風寒感冒有極其獨特的效果,若是這老者能僥倖活下來,那也算是他的一場造化吧!
其實在田鐵蛋將貂皮大衣蓋在金鵬身上的時候,他便已經醒了過來,只是無力去說話,更沒有辦法動彈,連眼睛都是半開半閉的,直到田大壯將那藥草強行塞進他的嘴裡,金鵬這才徹底清醒過來,實在是太苦了,苦到心裡都泛苦水。
金鵬真想將那藥草全部吐出來,可是想到這是救他性命的唯一機會,他惟有梗着脖子硬嚥了下去。
“爹,你幫幫忙,我把他給揹回家去。”
田鐵蛋俯下身子,雙手朝後平託,對父親說道,田大壯便將那老者托起,置於鐵蛋的背上,還將那貂皮大衣給金鵬裹嚴實了。
二人相攜着,朝着山腳下走去,那裡還瀰漫着炊煙裊裊,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間精緻的小木屋。
“快點兒吧,你娘該要等着急了。”想起妻子做的香噴噴的飯菜,田大壯就是口水直流。
“今天咱們打了這麼多的獵物,娘他知道了一定很開心。”鐵蛋向上託了託金鵬的身子,將他護安穩了,輕笑着對父親說道,他們今天打到了四隻野雞,三隻野兔,足夠一個星期的口糧了。
金鵬始終趴在鐵蛋的背上,他聽着這兩父子之間溫馨而普通的對話,突然感到內心深處的一柔軟之地被觸動,那個地方是他從未有被開啓的,親情,與他人分享快樂與幸福的親情。
金鵬笑了,也許這一次他失去這麼多,是個正確的選擇,也許他得到的東西,會是他這一生最寶貴的財富。
金鵬伏在鐵蛋寬闊的背上,突然心頭一動,張口吐出一個黑色的小甲蟲,那隻甲蟲只有蚊蟲般大小,長着犀牛的尖角,模樣甚是怪異,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鑽入鐵蛋脖頸處的皮膚之中,進入了他的體內。
此時天氣嚴寒,皮膚的直覺也沒有這麼敏銳,鐵蛋也是沒有感覺到疼痛,繼續和父親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這份兒小禮物,就當是我對你救命之恩的報答吧!”
金鵬微笑着,緩緩閉上了眼睛,風雪依舊飛舞着,可他感覺已經沒有那般寒冷。
荒涼無人煙的幻冥地界,高勝寒與師兄卓靳比肩而立,腳下踩着黑色的蟲雲,而高勝寒的臉色顯得有些不太好看,吃驚地說不出話來。
“師兄,宗主可有指示我們接下來該做些什麼?”高勝寒也是被卓靳口中說出的話震了一驚,他沉默了片刻之後,方纔緩過神來,僅僅十年的時間,當年那個他根本就不屑一顧的小修士,如今竟然會令御靈宗這種超級宗門都感到頭疼,實在是太令人羨慕嫉妒了。
“宗門安排在各地的眼線已經傳來消息,那小子現在位於殺戮之都,宗主在傳音符中命我們前去除掉他。”
“殺戮之都,那可是大地蒼狼一族的地盤,我們此次前往要不要先知會他們一聲,以免雙方鬧得不愉快,畢竟我們當年可是有過協定的。”
“不必,我們只需隱藏身份,小心翼翼暗中行事即可,萬一被大地蒼狼一族知道了我們的行蹤,可能會憑空增加許多不安定的因素。”
卓靳想也沒想便一口回絕,修仙者原本就是一羣自私自利之徒,他們連自己的同門都抱着三分仇視,更何況其他相敵對的種族,信天信地,不如相信自己。
“事不宜遲,我們即可動身,這次一定不能再讓那小子跑掉,他身上的菩提玉可是個寶貝,若是能將它拿到手,嘿嘿……”
卓靳想到曦晨身上所攜帶的菩提玉,嘿然一笑,話並沒有說完,而高勝寒的眼神在這一刻也是亮了起來,情緒激動不已,眼神中滿是熾熱。
“師兄,我們走吧!”高勝寒是個急性子,想到其中的好處,便一刻也不能停留,化作一道青芒朝着大荒西域的地界遁去,而卓靳也是不甘落後地緊隨着他,轉眼間便消失在天際。
此時的幻冥地界,已經是一片的荒蕪之地,雄踞此地的五大家族中,四者被滅族,一個背井離鄉,遷移他處,而身爲霸主的雨滄城更是徹底地沉沒入沼澤之中,永遠地消失在世間。
“爹,我們真的要回去嗎?這幻冥地界雖然荒蕪了些,可是看起來比較安全啊!”
距離雨滄城舊址不遠處的一座深山中,緩緩走出兩個身影,一高一矮,一老一少,他們揹着小包裹,看樣子正要出山,二人尚未完全化形,相貌還保留着妖族的特徵,正是先前逃離百里酒店的老榔頭和小錘子。
當年爲了置身事外,不被蝮蛇等人遷怒,他二人離開了百里酒樓,遷居他鄉,沒想到竟然來到了這幻冥地界,還在一羣修仙者的眼皮子底下躲進了深山之中。
“哎!你懂什麼,這幻冥地界以前的確是很平靜,可是如今卻不同了,我們若是不早點兒離開這裡,恐怕會成爲下一個斷頭鬼。”
老榔頭雖然修爲不高,可是敏銳的直覺告訴他,如今此地已經不宜久留,還是儘早離去的好。
“爹,我們不在這裡安家,那究竟要去哪裡啊?現在的局勢這麼混亂,哪裡還有我們的立足之地。”
小錘子一臉的不樂意,畢竟在這裡居住了這麼多年,他早已熟悉習慣了周圍的一切,也把它當成了自己的家,如今老榔頭卻毫無緣由地要離開,他自然不太情願。
“我們還是回百里酒店吧,哪裡畢竟是大地蒼狼一族的地盤,族人多少會對我們有所照顧的,而且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久,相信也不會再受到遷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