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契卡果然抓了卡普蘭的同黨諾維科夫,據說他諾維科夫當天換上了一件水兵的海魂衫,負責在列寧講演時阻擋人羣,掩護卡普蘭向列寧開槍。
諾維科夫剛開始不肯認罪,直到他看到卡普蘭被契卡的人推到兩條惡狗的籠子裡,被咬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才戰戰兢兢寫出認罪材料是:“卡普蘭和諾維科夫我呆在一起,然後我讓卡普蘭去行動,然後向我彙報結果。我自己就在莫斯科的一所居民住房裡等待消息。大約二十分鐘後,我聽到了幾聲槍響,是三聲還是五聲記不清了,就在人羣中去接應卡普蘭。她從隨身攜帶的皮包中取出香菸,點燃抽了起來。正在這個時候,我看見一個紅軍戰士認出了她就是刺殺列寧的殺手,跑上前來抓住了她。我就逃離了現場。”
卡普蘭有了同黨,刺殺列寧的事彷彿就說得通了。第三天,尤羅夫斯基便拿着這份供詞去和“二號人物”斯維爾德洛夫交差。進了辦公室,尤羅夫斯基遞上供詞,斯維爾德洛夫翻看了一下,“啪”的扔到尤羅夫斯基的臉上:“混蛋,卡普蘭的作案動機呢?”
尤羅夫斯基說:“卡普蘭現在處於昏迷狀態。沒有招供動機!”
斯維爾德洛夫說:“尤羅夫斯基同志,有沒有供詞,不是很重要。我只要一個結果。你是聰明人,你應該知道該怎麼做。”
尤羅夫斯基馬上立正,低聲問:“斯維爾德洛夫同志,卡普蘭在接受審訊的時候承認,立憲議會認爲列寧出賣了革命,他的行爲偏離社會·主義思想幾十年,所以要暗殺他。或者讓卡普蘭最終供認出她是英國間諜派來的殺手或右翼社會革命黨委派的恐怖分子。你看這樣的作案動機怎麼樣?”
斯維爾德洛夫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我希望這個案子今天就能結案。”
尤羅夫斯基說:“保證完成任務。”
於是,卡普蘭在被逮捕後三天遭槍決。行刑的現場,就在克里姆林宮內,在距離亞歷山大羅夫花園不遠的地方。當時開來一輛輕型卡車,執行的槍聲被卡車馬達的轟鳴聲掩蓋了。卡普蘭死後,她的屍體沒有掩埋,而是被塞進一個鐵桶裡澆上汽油焚燒了。
烏拉諾揚從報紙上看到布爾什維克公佈的刺殺列寧的案情,突然覺得這荒誕的世界,已經沒有歷史真相可言。
列寧遇刺後的第三天,亞科夫·斯維爾德洛夫匆匆忙忙處決了“兇手”卡普蘭。
一直以來,斯維爾德洛夫是布爾什維克黨內最年輕的領導人之一,被視爲列寧的親密助手,所以他很快如願以償,取代列寧出任蘇維埃人民委員會主席、全俄中央執委會主席和俄共中央委員會(布)主席,由於當時全俄中央執行委員會是國家最高權力機構,斯維爾德洛夫事實上成爲蘇俄首位“國家元首”,儘管此時沙皇尼古拉二世還在聖彼得堡的冬宮焦急地謀劃着反撲。
斯維爾德洛夫在布爾什維克軍隊裡的威望不夠,於是他發電報給在烏拉爾的托洛茨基,讓他儘快趕回莫斯科:“列寧同志已經躺在病牀上,無法動彈,我們應該聯起手來,繼承他的事業。全俄中央執委會,準備任命你爲蘇維埃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
不久,托洛茨基迅速回到了莫斯科,全俄中央執委會任命托洛茨基爲蘇維埃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斯維爾德洛夫還任命他的親信扎戈爾斯基爲莫斯科市黨委書記,尤羅夫斯基擔任克里姆林宮衛隊長,並掌握契卡,他很快控制住了局面,終於享有了布爾什維克至高無上的權力。
斯維爾德洛夫爲了鞏固自己的權力,代表蘇維埃人民委員會發出了“紅色恐怖令”,當時紅軍的口號是:“更高地舉起階級鬥爭的旗幟,讓敵人血流成河,讓我們踏着他們堆積如山的屍體走向共產主義!”
此令頒佈之後,紅軍在各地逮捕反對斯維爾德洛夫的人,濫殺無辜。先後奪取了數以萬計的無辜者生命,布爾什維克地區陷入一片恐怖的汪洋。
布爾什維克的另一位重要領導人布哈林對列寧遇到刺殺,以及卡普蘭迅速被處決表示不滿,這時。他更感覺到事情不簡單。秘密去見契卡的原負責人捷爾任斯基。
捷爾任斯基當時已經被斯維爾德洛夫以“沒有保衛好列寧”爲藉口,解除了“契卡”主席職務。
在莫斯科郊區的一棟別墅裡。布哈林深夜拜訪了捷爾任斯基。捷爾任斯基正抽着煙,一根接着一根,煙霧籠罩着他削瘦的臉,他的妻子正在收拾行李。
捷爾任斯基見到布哈林,大吃一驚,“布哈林同志,你怎麼來了?沒有人跟蹤你吧?”
布哈林走進屋裡,看到他們一家在收拾行李,像是要出遠門,也大爲驚訝,問道:“捷爾任斯基同志,你這是?”
捷爾任斯基說道:“布哈林同志,我將要去瑞士休假。”
布哈林知道他要逃亡瑞士,嘆了一口氣,道:“捷爾任斯基同志,列寧同志還沒有死,你就怕了那個猶太人的雜種?”
捷爾任斯基問道:“列寧同志現在在哪?”
布哈林說:“現在莫斯科遠郊的哥爾克村。我去看過他,醫生說絕對沒有生命危險,說不定不久就會恢復健康。”
捷爾任斯基搖搖頭,“不久是多久?十天?一個月?還是三個月?列寧同志的周圍,現在肯定都是斯維爾德洛夫的人。”
布哈林說:“在這關鍵時刻,我希望你能留下來。契卡需要你,布爾什維克需要你,列寧同志也需要你,捷爾任斯基同志。斯維爾德洛夫現在沒能完全指揮契卡。”
捷爾任斯基擺擺手,說:“正因爲斯維爾德洛夫現在沒能完全指揮契卡,所以我將是他最大的威脅,我更得離開,否則,等待我的,將是一把殘忍的冰鎬。我知道契卡至少一百種手段,能讓人痛不欲生。你也保重,布哈林同志。”
說完,捷爾任斯基給布哈林敬了一個軍禮。布哈林知道他去意已決,說道:“你走吧,到瑞士後,馬上給我發電報,告訴我你的聯繫地址。列寧同志的身體一旦好轉,我馬上通知你。”
捷爾任斯基點點頭,給布哈林寫了一個地址,“到時候聯繫。”
斯維爾德洛夫的好夢時間不長。槍擊並沒有讓列寧斃命,相反,列寧在哥爾克村一天天地好起來。而忙於鎮壓各種反對派的斯維爾德洛夫竟然忽略了列寧可能醒來的這一可能。因爲他知道刺殺列寧的子彈是有毒的,但莫斯科嚴寒的天氣救了列寧一命。
那天,尤羅夫斯基跑來斯維爾德洛夫的辦公室,告訴他這個令人興奮的消息:“列寧同志醒了,現在已經能下牀活動。”
“什麼,你說什麼?”斯維爾德洛夫無比震驚,手中的文件“啪”掉在了地上。尤羅夫斯基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話,斯維爾德洛夫的腦海裡一片空白,揮手示意尤羅夫斯基先出去,他要一個人獨處,安靜一下。
尤羅夫斯基轉身離去,什麼話也沒說。
斯維爾德洛夫一個人在辦公室裡踱着方步,從列寧的辦公室東邊走到西邊,又返回,一遍又一遍,內心焦慮不安。
半個小時後,斯維爾德洛夫終於安靜下來。他穿了一件灰色大風衣,頭戴帽子,帽檐壓得很低,親自去了克林姆林宮的殊重犯監牢。牢房門上的大鐵鎖,再一次嘩啦啦地打開,沉重的巨大的鐵門的門軸發出攪拌機一樣的悶響,斯維爾德洛夫進去見到了烏拉諾揚,他臉色蒼白,頭髮蓬亂得像一個鳥巢,腳上戴着沉重的腳鐐,他那天在莫斯科大學還是沒逃掉,因爲懷裡有勃朗寧手槍而被捕。
斯維爾德洛夫和烏拉諾揚寒暄了幾句,然後看門見山:“年輕人,我給你一個機會,你去哥爾克村刺殺一個人,我就可以給你自由!否則,你這輩子,就在這地下室裡度過。”
烏拉諾揚不知道他是要去刺殺列寧,還沒想到自己還有出去的機會,於是答應了斯維爾德洛夫的要求。
斯維爾德洛夫點點頭,說:“很好,一切我會安排好的。你的任務,只是扣動扳機,殺死病牀上的人。”
那天半夜,烏拉諾揚被一輛汽車帶到了哥爾克村,開始執行這一項秘密任務。他握緊那一把勃朗寧手槍。推開了房門。悄悄走了進去,病牀上的列寧穿着病人的條紋服。閉着眼睛。
烏拉諾揚靠近時,舉起了手槍,正準備扣動扳機,但此時,列寧醒了,睜開眼睛,窗外的月光照在列寧的臉上,烏拉諾揚認出了列寧,一下子驚呆了,忘了扣動扳機,
此時,門外布哈林安排的兩個心腹發現了病房裡的異常,衝進房間,“砰砰”兩槍打中了烏拉諾揚,一槍擊中胸部。
一槍爆頭,烏拉諾揚睜着那雙天真的大眼睛,倒在了血泊中,當場斃命,他那雙明亮的眼睛,彷彿對這個灰塵瀰漫的世界,有太多的疑問。但這一切,依然和他這個死人無關了。
布哈林隨即更換了列寧所有的護衛,並且馬上和列寧報告了斯維爾德洛夫迅速處決卡普蘭的種種疑點。
對斯維爾德洛夫來說,更大的噩夢是,他發覺列寧已經意識到,自己最親密的戰友試圖幹掉他以便取而代之。因爲第二天,斯維爾德洛夫聽說病房槍擊案後,趕去看望列寧,發現列寧神情嚴肅,對他的關心表現冷漠,要求馬上回克里姆林宮休養。
斯維爾德洛夫只好敷衍列寧說:“列寧同志,您在克里姆林宮的辦公室正在重新裝修,還需要一段時間。”
與此同時,回到克里姆林宮,斯維爾德洛夫馬上叫來托洛斯基和其他中·央委員,開會,通過了一項決議:爲了無產階級的事業,偉大的列寧同志身體“必須”徹底康復,纔可以回來工作。
布哈林把這個決議告訴列寧後,列寧頓時火冒三丈,說:“斯維爾德洛夫這陰謀家,他是在奪權!立即把捷爾任斯基從瑞士召回莫斯科!”
捷爾任斯基回到莫斯科後,列寧簽署了命令,恢復捷爾任斯基的契卡委員會主席的職務,他很快重新控制了契卡。
布哈林去托洛茨基的辦公室,他們一見面,布哈林就開門見山:“托洛茨基同志,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繼續跟着那個猶太的雜種,或者回到偉大的列寧身邊。”
托洛茨基一笑,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我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列寧同志。”
三天後,在捷爾任斯基、布哈林、托洛茨基的陪同下,列寧不顧一切衝破阻撓,毅然回到克里姆林宮,斯維爾德洛夫大吃一驚,感覺到大勢已去,但斯維爾德洛夫並不甘心,試圖重新贏得列寧的信任,但他發現,這是徒勞。已經到鬼門關走過一遭的列寧,對布哈林、托洛茨基都不再信任,更何況是他。
斯維爾德洛夫慌慌張張跑到烏克蘭躲了一陣子,但是,烏克蘭很快被沙皇尼古拉二世的軍隊收復,斯維爾德洛夫只好乘火車由烏克蘭返回莫斯科。
在回莫斯科的途中,時局很亂,斯維爾德洛夫在一個鐵路工人集會上發表演講。然而,飢腸轆轆的工人們,根本無心聽他空洞的說教,高喊着:“你這花言巧語的騙子,我們要麪包!”
一羣羣情激奮的青年工人,大喊着“你這騙子”,如潮水向斯維爾德洛夫衝了過去,其中一位年輕人,他用削尖的鐵管子,刺穿了斯維爾德洛夫的胸膛!把鋒利的鐵管插進了他的心臟,他的鮮血,順着冰冷的鐵管子流了出來,染紅了骯髒的地面。
在場的契卡忙着驅散集會人羣,布爾什維克的二號人物斯維爾德洛夫橫臥在冰涼的地上,回到莫斯科後猝然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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