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木雕花大門在眼前驀地關上，來喜怔在原地，胃裡一陣翻涌，難以抑制從下往上深深的噁心感，一口氣卡在喉嚨處，上不來也下不去————
今天趙公館裡特別悠閒，王曼雲一清早地就陪同一大幫太太出了門，大抵是添置行頭來着，來喜也得空下來，午飯之後偷個小懶，平時無處不在的翠菊在此時卻見不到影子。
“來喜，你又偷懶。”身後起了喝聲，來喜一頓，以爲是翠菊，轉頭過來愣了幾愣，隨後心虛地低下頭去。
“春竹姐，我沒有。”會承認自己偷懶的人是笨蛋，翠菊是這麼教她的。
春竹皺了眉頭，“你還敢頂嘴，夫人不在館裡你膽子就大了是不是？別以爲夫人對你好一點你就可以目中無人了。”春竹跟在王曼雲身邊伺候已有很長一段時日，也因此在她們這幫人裡都要傲上幾分。
知道自己是避不過一頓狠批，來喜斂下眉來，“我從來沒這麼想過。”
果然翠菊不在她身邊，她永遠只有挨批的份。
“那是最好。”春竹瞪了來喜幾眼，對她那副受氣包模樣越發地不滿，“看你那麼有空，派點活給你做，老爺的書房又鋪塵了，再打掃一遍。”她眼裡閃過莫名的笑意，叉高了雙手。
“可是……春竹姐，我剛剛纔打掃完老爺的書房……”來喜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偷偷望向四周，暗自盼望着翠菊會如往常那樣跳出來幫她。
可是現在她耳邊除了春竹還在叨唸的聲音，什麼都沒有。
“剛打掃完就不能再打掃一遍嗎，叫你打掃你就去打掃，你難不成還有什麼意見？”板起了臉，春竹聲量都揚了幾分。“敢情我是叫不動你了，瞧你跟着翠菊那丫頭，總有一天有你受的。”
不敢再頂下去，來喜只得點點頭，“沒有意見，沒有意見，我這就去……”她若是不順了春竹的意思，說不準春竹要變着什麼法子整她了。
她本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退讓三分的態度，偏偏春竹就是看她不順眼，她也覺得很無奈。
應下了話，她揚起步子就要朝裡屋走去。
“等等。”身後又響起春竹的聲音。
來喜一頓，不敢有違，乖乖地頓下了腳步。
“要是讓我發現你沒有去打掃書房又去偷懶，你就給我小心點，知道嗎？”身後又響了春竹警告的聲音。
來喜連忙點頭，“知道。”
把話應完，她扁了扁嘴，快步朝書房的方向跑去。
裡屋裡不同於往常，靜悄悄的一片空寂，她也沒多想有什麼不對，收拾了工具就直奔上二樓的書房。
停步在雕花的紅木大門前，她擡起手正想轉開門把，依稀卻聽得幾聲奇怪的聲響，來喜心下一噔，放在門把上的手遲遲沒有再動。
耳邊的聲音越發的清晰了，似是非常痛苦難受的呻 吟聲，偶爾拌着幾聲低喊，那人的聲音太過熟悉，來喜想忽略都不行，那聲音，清楚分明是翠菊的。
翠菊……翠菊怎麼了？
來喜心下一急，咔嚓咔嚓地轉動門把，卻不想門從裡面給反鎖上了，她一驚，把門拍得啪嗒啪嗒響，“翠菊……翠菊……是你在裡面嗎？你怎麼了……開門……翠菊……”
拍了半天的門沒應答，來喜嚇得臉色都白了，心下琢磨着要不要去找人幫忙，正是她猶豫的當，門啪地一聲打開了，她看清來人，一下子愣在原地。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清早就出了門去巡視商鋪的趙四海。
屋裡飄出一種奇怪的味道，濃濃的不安籠罩下來，不知道爲什麼，她的腳定在原地，再邁不開去。
“老……老爺……”來喜驚得說不出話來，大眼裡滿滿裝着恐懼的神色，她是到底沒有想到趙四海在書房裡的，若是知道，怎麼樣也不會到書房來的。
趙四海的臉色不善，衝得來喜就是一頓怒罵，“我不是吩咐過不許任何人靠近書房嗎，你幹什麼吃的。”
“我……”她抖着聲音，說不出話來。
趙四海也不停着，繼續怒喝，“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不見棺材不掉淚，不給你點教訓你以後眼裡還有我這個老爺嗎？”
來喜的腦袋嗡嗡地炸了開來，嚇得眼淚撲簌撲簌地往下掉，想說話，卻是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她一恍神，眼神一暗，一個巴掌應聲落下，還來不及反應得過來，臉上已是火辣辣的痛。
許是害怕，來喜跌坐在地上不住地發起抖來。
“老爺……”
趙四海的身後突然響起一個女音，來喜這才注意到趙四海身後衣衫不整的鵝黃 色身影，驚得瞪大了眼睛，“翠菊……”
她的衣衫只隨意扣上了幾個鈕釦，紅色的兜羣從衣襬間敞露出來，頭上的髮髻已經亂開了來，臉上殘留着淡淡的嫣紅。
來喜一怔，這方又想起些什麼來，“翠菊……你……真的是你……我以爲你出事了……”才一說話，便也忘記了恐懼，眼淚掉得更加兇了。
卻沒想到翠菊直接無視她，隨手勾上了趙四海的脖子，“爺，你做什麼跟個下人一般見識，時間寶貴，別讓她打擾了我們的興致嘛。”她毫不避忌，整個人都倒在趙四海懷裡。
趙四海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下來，“我說你莫不是要幫這個小胖妞求情？”
被看穿了心思，翠菊一愣，隨後別過臉去，又是巧笑的神色，“爺說到哪去了，我這不是心急嘛，再說了，爲了她動氣也不值得，看她這模樣嚇得也不輕，料是不敢再冒犯的了，爺……”她把脣湊到趙四海耳旁，撩撥幾番，趙四海被翠菊撩得心癢難耐，也無心再跟來喜計較。
“翠菊……”來喜低聲喚她，可是翠菊只是皺了眉頭，口氣一點也不客氣。“還不快下去，再惹老爺生氣可有你受的。”
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翠菊，她像是明白了什麼，然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恐怖的事情，臉色慘白如紙。
心下怒火也消下了大半，趙四海又開了口，眼神卻直勾勾地盯着翠菊頸間，“我是沒什麼所謂，倒是你，不怕她把這事說出去嗎？”他擡了手，隔着薄薄的衣物流連在翠菊的後背之間。
翠菊淡淡一笑，又湊近了幾分，“爺大可放心，她不會說的。”
趙四海扯起了脣角，攔腰抱起翠菊，連一個眼神都不屑給來喜，丟下話來，“給老子放聰明點，下次就不是一個巴掌那麼簡單了。”
紅木雕花大門在眼前驀地關上，來喜怔在原地，胃裡一陣翻涌，難以抑制從下往上深深的噁心感，一口氣卡在喉嚨處，上不來也下不去。
她雖然笨，但不是傻瓜。
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在無意間偷偷見到劉姐和趙四海在後院裡幽會。
可是，翠菊……
連翠菊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