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神還是放過了桃子,桃子讀初中了,科目多了,桃子用學習來忘記傷痛,在她心裡,只有讀書,纔是唯一出路,只有讀書,自己有出息了,才能讓自己和母親徹底逃出奶奶和爹的魔掌。
晚上,同學下自習後都走了,桃子還在教室裡複習,查夜的段老師來了,問她:你一個人在教室裡不怕嗎?“
她說:“不怕,死了的人我不怕,只怕活人。”
老師指着窗外,說那有一座新墳,今天剛埋的,你不知道嗎?
桃子順着老師的手一看,隱隱約約地,只看見一個黑土堆,像個黑饅頭,說:“早已忘記了……”
老師拿起她的課本,問:“你是在複習嗎?”
“我是在背,老師。”
“不是已經背了嗎,喏,這還有我的簽名。”老師指着紅色“背”字說。
“這只是一段,我要把全部背下來……”
第二天,老師拍了拍桌子,說,同學們要向姚桃學習,她能把一篇課文全部背下來,老師讓背的,她背,不要求背的,她也一字不落地背下來。同學不信,老師讓同學隨便抽一個篇課文,桃子真的一字不落地背了出來。
爹的意思,她是不用讀書了,再等兩年,就可能嫁人了,桃子來讀,他就不給學費。桃子的媽只有自己種一些小菜到集市上賣,一角兩角地給桃子湊學費。媽是盡了最大能力了,可是每一次老師讓沒有交學費的同學舉手,她都舉手……
“釘鈴鈴”的鈴聲,宣告了下午的課結束了,班主任老師邊收教案和課本邊說,沒有交完學費的同學,讓家長到教務處交一下,教務處又催了。這次,老師沒讓同學舉手,但桃子低下了頭,她知道全班就她沒交。
來到教學樓樓底,桃子看見媽揹着籃子走過來,她迎了上去,問:“媽,你是來交學費的嗎?”
媽臉上滲着汗珠,喘着粗氣:“又挨批評了吧,今天去賣菜,菜沒賣完,學費還是湊不夠五元。”
桃子見到了媽背後籃子裡的白菜和蔥,寬媽的心說:“不怕,老師沒有催。”
“不催也要交,就是不知道先交一部分行不行。”
桃子不知道怎麼回答,這時,傳來了一個炒豆子般脆生生女老師的聲音:“是大媽啊,又來看小桃了吧?”
桃子回過頭,見是英語老師段老師,段老師還穿着白襯衣,斜射的太陽光,讓襯衣白裡透紅。手裡拿着課本。
“是啊是啊!是段老師那。”桃子媽忙不迭地說。
“噢,是去賣菜的吧,有小蔥和白菜,我正好這兩天沒時間去買,這些菜我要了。”段老師說着,用不拿書的左手在左褲兜裡摸了摸,沒摸到錢,把書換到左手,用右手從右褲兜裡摸出五元錢,遞給桃子媽:“說,也不知道夠不夠。”
“多了多了,呀,段老師,你也吃不了這麼多啊!”
“我慢慢吃,那錢你收好……小桃,你把菜給老師抱到廚房……”
桃子把跟媽把菜送到廚房,送走了媽,她看到段老師把一些菜送給了同事。
那次,媽正好湊足了三十五元的學費。
那晚的飯,桃子沒有自己煮吃,段老師喊她一起吃。之前,段老師只要吃肉,都會叫桃子一塊吃,不同的是,那晚,段老師沒有煮肉吃,也叫了桃子同她一起吃。桃子喜歡吃段老師煮的飯,用電飯煲煮的飯,就是香。桃子平時是和別的同學一樣,是自己劈柴燒火煮的,鑼鍋煮的飯,常常不是煮稀了就是硬了。
桃子考上師範後,段老師還經常約她去家裡,段老師的母親也喜歡這個乖巧的女孩,有什麼好吃的,都慣着她。再後來,老人家乾脆就認下這個幹姑娘了,桃子就只得喊段老師姐了。
老人過世後,桃子最難忘的是兩件事:一件呢,是最後老人從家裡送桃子出來,走了好長的路,桃子坐車走出好遠,還看到老人站在原地。還有一件,就是老人說買了房,要第一時間告訴她,她才安心……老人是想讓她有一個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