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轉眼距離江馳野入獄已經過了一個星期。做服裝、看報刊、學習法律……生活很枯燥,日復一日都在做着千篇一律的工作。江馳野對這種工作的新鮮感只延續了不到三天,就開始不耐煩了。
和他關在一個房間的獄友偶爾會躲着他,畢竟大多數人都知道這年輕男人進來之前可是個憑一己之力破掉“鷓鴣”連環殺人案的人。可是後來大家逐漸發現這人非但不擺架子,反而把自己的地位放得很低,很多人很快就忘記了他之前是個警察的事實。
“哎,007——你出獄以後準備做什麼?還回去幹你的老本行?”有一天在衆人在學習憲法的時候,和江馳野關係最鐵的010忽然想起了什麼。“喲,兄弟,你這都多大歲數了,還記日記啊?”
“不是日記。”江馳野開玩笑地推了他一把,把懷裡那一疊草稿紙似的東西捂進懷裡。“記錄生活而已。”
“兄弟,有故事啊?”010像是懂了什麼,恍然大悟地咧開了嘴。
“七哥,是想嫂子了吧?”一旁聽着法律昏昏欲睡的獄友一聽有瓜吃就睜開了眼,饒有興趣地湊了過來。“什麼記錄生活,分明是寄託對嫂子的思念吧。”
“想聽啊?”江馳野無奈,又一次打開了簡陋的草稿紙。“我和他的故事,就從那年夏天開始吧。”
2
魏扶風顫抖着腿,一步一哆嗦地站在了破舊的小院門口。地上還散落着幾枚彈殼,似乎有打鬥過的痕跡,可他沒看見一個人。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可聽聲音似乎並不是什麼危險人物,出於保險,魏扶風的手還是伸進褲兜觸碰着安安靜靜的槍。
“站住!”腳步聲越來越近,魏扶風的槍在剎那之間握在了手心裡,舉在了空氣中。“再靠近我就開槍了!”
“小魏,是我。”來人聞言卻只是笑,似乎沒有聽到魏扶風的話。“把自己關在檔案室裡那麼久,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何主任!”終於看清來者的魏扶風鬆了一口氣,舉在空氣裡的槍也放了下來。“您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嗎?最近‘後鷓鴣’組織鬧得很兇啊,沒了江馳野,你們第一支隊就跟沒頭蒼蠅一樣亂竄,根本掌握不了什麼重要信息……我想着你跟着江馳野的時間最長,他是怎麼破下‘鷓鴣’案的你也應該再清楚不過,在那個混小子回來之前,理應由你接下這支隊長的位置。”何進一口氣說了很多。
“我,我不行的。”魏扶風連連搖頭,“跟着江隊的時候我也只是幫點小忙而已,沒什麼大作用……只是,何主任還相信江隊嗎?”
“我相信那孩子。不管他是一時衝動做了錯事,還是被人陷害誤入歧途,我一直都覺得他是個好孩子。”何進擡頭看着荒山上若有若無的枯草陷入沉思。“你一個人到這種雞不下蛋鳥不拉屎的地方做什麼?”
“哦,我從江隊給我留下的線索中得知,‘後鷓鴣’組織的人曾經到過這裡。”魏扶風指着小院後面隱蔽的白色房子,“我已經排除了幾個被他們作爲障眼地點的線索,現在只剩下這裡和市中心的一幢商業大廈。”
3
故事發生在將近二十年前,那時候的江馳野只有九歲,稚氣未脫又喜歡亂跑,父母也縱容着他,成天帶他出門“周遊世界”。
那天,江馳野和江父江母出門野餐,吃過午飯的他和父母說在附近走走,可走着走着就發現自己走不回去了。荒野裡荒無人煙,樹林子密密麻麻的,所有的樹木和灌木叢似乎都長得一模一樣,江馳野根本記不清自己來之前走的時候哪條路。
天色漸晚,他開始害怕了。“爸爸——媽媽——你們在哪裡啊?”稚嫩的嗓音刺破了荒原上的寂靜,四下裡空無一人。“在哪裡啊——哪裡啊——”迴應他的只有自己的回聲。
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可他不敢停下,只能一刻不停地在怪石嶙峋的路上走着,很快天色完全暗了下來,腳下的路越發地模糊了。忽然,眼前居然出現了一盞若有若無的燈火。
他也不管那到底是海市蜃樓還是真實存在的光——其實他也不懂什麼海市蜃樓,他只知道有光的地方就一定有人。“撲通!”一腳踩空,他跌坐在凹陷下去的亂石灘裡,膝蓋似乎磕破了,腳踝處也是鑽心地疼。他想站起來,卻再也沒有力氣了,再次跌坐回原地,虛脫地哭了起來。
“嗚嗚嗚……”小孩可能是實在委屈不過,抱着膝蓋坐在草叢裡哭個不停。
“閉嘴,安靜點。”直到一個聲音在耳邊,模糊而又真切地響起,他才意識到真的有人來了。“你來這裡幹什麼?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江馳野恍恍惚惚地睜開眼,看見一片朦朧的燈火——不久前看見的那盞燈,原來是真實存在的,並不是他假想出來的幻影。
“小孩,你是啞巴嗎?”他好不容易看清來者的臉,對方卻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俯下身類仔細地打量着他。“都多大了還哭鼻子。不會是個小姑娘吧?”
“我不是女孩子!”江馳野抹了抹眼淚,聲嘶力竭地吼了出來。與此同時,他也睜大了眼盯着面前正好奇地看着自己的人。
——那人大概是十六七十歲的樣子,穿着軍裝,提着一盞不知道是什麼年代的燈,眉眼清秀,只是帶着泥土。江馳野竟不由自主地覺得這人有點帥。
“喲,人不大,脾氣還不小。”那人笑了,向他伸出了一隻手,好像是要把他拉起來。“別總坐在地上,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