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江馳野在007住的地方住了下來。在後來的相處中他逐漸瞭解到,這是一個未經過官方認證的軍營——說直白點,就是個非法軍事組織。江馳野知道007不是這裡的老大,可他也沒見過除了007以外具有管理能力和權力的人。
這次崴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嚴重,他高高腫起來的的腳踝被007細心地用繃帶包紮起來,兩個星期後他走路卻還是一瘸一拐的。
起初他還期待着自己的腳趕緊好起來好回去找父母,也曾經嘗試着拖着傷腳逃跑,可是沒跑幾步就疼得自己一瘸一拐地挪了回來。他不傻,深知這裡是他好起來之前唯一可以容納他的地方了。
後來,他也沒什麼忙着要走的慾望了。從前身旁的朋友都有哥哥姐姐,只有他什麼都沒有——可他現在有了。007就像他的哥哥,願意無條件對他好。
江馳野大概這輩子都忘不了,007把他帶回來的那個雨夜。看起來也就十六七歲的年輕人揹着他疾馳在灑着瓢潑大雨的莽莽荒野上,滴滴答答的雨水順着他的頭髮一直滑落到脖頸裡,溫柔的線條是那麼養眼。回到營帳,007給他乾淨衣服,接着擰乾自己頭髮上的水。
“小孩,你是從城市裡來的吧?”那時候外面的雨點已經小了下來,他把毛巾隨意地搭在肩膀上,一邊擰着衣服上的水一邊看向自己。“城市裡的星星可沒有這裡這麼亮,這麼好看。”
——星星?
江馳野對那種又亮又遙遠的星星並沒有什麼概念,從出生到現在,他的眼睛裡只能盛滿城市裡旖旎的燈火,卻從未看過荒郊的月亮和星星。
後來,他總算知道星星爲什麼那樣眼熟——對他的吸引是那樣大。原來,天上的星星,就藏在007的眼睛裡。
2
沈忱不知道他的記憶停留在什麼地方,他只覺得自己仍然處於一片若有若無的混沌之中。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不知道自己是醒着還是睡着。
周圍一片漆黑。黑暗沉重得像化不開的墨,密密麻麻地擋在眼睛前面,像是看不見了,又像是根本就沒有睜開眼。是夢?亦或是現實?
大概他的腦海裡從始至終都回蕩着一個聲音,是稚嫩的童聲,還沒長大的男孩聲線還不是很低沉,脆生生的語調力防腐還帶着一點點甜。
“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過得好不好……”他想呼喚那個人的名字,可昏昏沉沉的大腦似乎並不允許,溫柔卻又不予反抗地拉着他將他束縛在不想呆的地方。
——說好的不離開我呢?007,你就是個大騙子!
——我最討厭騙子了!我再也不會喜歡你了!
還是那個聲音,雖然這時候的他確實很想聽到,卻一把將他拖進了過去的漩渦。007……熟悉又陌生的編碼。似乎忘記了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個數字,又好像熟悉到可以隨時隨地脫口而出,不可割捨。
而江馳野,這個名字纔是烙印在骨血裡的誓言罷。
“喂,小孩——你是我的救贖。”
3
時間一直追溯到沈忱可以記得的時候。那時候他還沒有名字,只知道自己的編碼是007.可那時候江馳野出現了,轟轟烈烈地,闖入他可能永遠沒有波瀾的生活。多純真的孩子,無憂無慮的年紀,純潔無瑕的心。
長時間滯留在這荒無人煙的原野,他早就忘記了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大概自從她有記憶以來,他似乎就一直呆在這裡,看綿綿芳草取代荒草連天,看冬雪漫漫驅趕夏雨緩緩。
之前他有一個很喜歡的小孩。是個女孩子,據說被抓到這裡之前有名字,好像叫什麼慎,只是也被改成了編碼,是和他很近的015.小姑娘十幾歲的樣子,表面上看起來沉默又內向,慢慢熟絡起來之後卻發現這姑娘其實開朗得很。可是後來,她被遣送離開了。從那以後再也沒見過,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兒。
他一直以爲015會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孩子了——直到他遇見了江馳野。
城裡來的小孩,不出意料是嬌氣得很。可是很奇怪,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總覺得江馳野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樣,不單單是指在挑剔程度和對事情的判斷程度上。他想,江馳野給他這種感覺,大概只是因爲他身上有基地其他孩子都沒有的那種煙火氣。
每當他在場地裡訓練隊伍的時候,營地不起眼的小角落裡總有那個小小的身影,探頭探腦地張望着他的身影。007總也忘不了自己把江馳野帶回來的那個雨夜,對方雖然不情願但因爲不敢頂撞自己,倔強地抱着外套晾在門外的衣架上的身影——他竟有一種自己欺負小孩子的錯覺。
好在小孩子忘性大,幾天以後就和他熟絡起來,像好朋友一樣親密不分。
可是一切事情都在秦三回來那天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