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坐在病牀邊,一邊給青荇調着點滴的速度,一邊抱歉地說道:“青荇,對不起,哥沒保護好你。”
“哥,你別這麼說。沒有你,我跟兒子都會有危險。”青荇立刻握住他的手,安慰地笑道。
唐瑾伸手大掌,幫青荇把零亂的頭髮撥到一邊:“生命就是奇蹟。青荇,我也想不到你跟我的血型會相同。”
“所以我們纔是兄妹。”青荇淡然地笑起來。
唐瑾沉穩的眸子多了一份濃情:“是。這下我們是真正有了血緣關係的兄妹。你的身體裡流着我的血。”
當他倆說話的時候,隔壁牀的孕婦笑着說道:“青荇,你跟你哥感情真好。”
“嗯。我哥特疼我。”青荇用力點頭,眼裡的笑意加深。
唐瑾跟她雖然不是親兄妹,卻比許多親兄妹還親。她寧願有唐瑾這樣的哥,也不要二叔二嬸堂弟那樣的血親。她迴天津奔喪實在太沖動,如果寶寶出了危險,她要恨死自己。還好有驚無險。
“誰讓我是你哥?”唐瑾揉揉青荇的長髮,斯文而優雅地笑道,那黑框眼鏡後的眼睛深邃地看着青荇的蒼白。
就在這時,一羣醫護人員緊張地走進來,一個胸前掛着主任牌子的大夫上前,對青荇陪着笑臉:“陸夫人,我們已經給您騰出一間特護病房,現在就給您挪過去。”
“不用了。我在這裡挺好。”青荇立刻笑着拒絕。
“這裡環境太簡陋,空氣也不好,對孕婦的恢復不利。”主任笑着勸青荇。剛剛院長打來電話,她才知道趙青荇大有來頭。外交部副部長的妻子竟然被他們安排在普通病房,而且是挨着廁所最近的病房,夏天門敞着,廁所裡的味道就會傳過來,院長一聽陸夫人被安排在這間病房就把她狠狠地批評了一頓。如果陸副部長知道,一定會怪他們。說什麼她也要勸動趙青荇挪窩。
唐瑾看了主任一眼,明瞭地對青荇笑笑:“青荇,聽主任的話。這裡空氣的確不太好。”
同樣作爲醫生,他很瞭解特權階級是什麼意思。像青荇這樣身份的人,別說住在天津科產科醫院,就是在北京,院方也會特殊對待,大開綠燈。如果青荇不去特護病房,反而是爲難救她一命的主任。要知道沒有預約,特護病房可不容易住進去,這主任怕是請走了某位好說話的孕婦纔給青荇騰出地兒來。
“好吧。”青荇聽話地點點頭。她挪動着身體,想要下地,唐瑾趕緊阻止:“我抱你。”
青荇難產後身體還沒恢復,極度虛弱的她怕不能堅持着走到特護病房。
“我來!”當唐瑾彎下腰,要抱青荇下地時,陸少琛出現在門口。
“那我幫你拿液體。”唐瑾一看到陸少琛出現,就鬆了一口氣。他笑着讓出位置給陸少琛,然後幫忙把鐵架上的液體摘下來。
青荇一看到他,就激動地紅了眼眶:“少琛……”
“爲什麼不等我回來?”陸少琛看着青荇蒼白的臉色,心疼地皺起眉。
“青嫣給我打電話,我一急就……爺爺對我再壞,作爲趙家的子孫,我也該來上個香。我以爲我上個香就走二叔二嬸不會拿我怎麼着,誰知道他們會那麼狠。”青荇說到這裡,心情就非常沉重。她沒有哭,因爲二叔二嬸那樣的人不值得她落淚。她只是覺得可悲,自己的親人全都是極品中的極品。
“趙辰光跟孫亞麗乾的?”陸少琛眯了眯眼睛,眸底突然升起一股寒意。
青荇在他懷裡點點頭:“二嬸踢了我一腳。”
看到陸少琛,她心裡的委屈就找到了可以訴說的對象。二嬸那一腳差點害死她的孩子。她恨二嬸,也怨自己心太軟。青嫣說了幾句話,她就衝動地跑來天津。她怎麼就這麼不理智了?
“我知道了。”陸少琛抿了抿薄脣,抱起青荇跟在醫護人員身後走向電梯。唐瑾高舉着液體跟在陸少琛身旁,小心地防止液體倒流。站在電梯裡後,他斯文卻堅決地對陸少琛說:“陸部長,不要放過趙家那羣垃圾。”
“差點害我失去兒子的人,我不會讓他們好受。”陸少琛冷冷地哼了一聲。趙辰光夫婦該慶幸他老婆兒子沒有危險,否則他的懲罰會嚴厲到讓他們恨不得沒有出生。
“我要讓他們失去一切!”青荇狠決地說道。一想到自己差一點一屍兩命,青荇的身體就在顫抖。以前她只是失望自己有這樣的親戚,現在則是恨。如果沒有二嬸那一腳,也許她上完香就會離開天津,把這裡的恩恩怨怨全都忘掉。是他們惹怒她,不要怪她無情。若不讓他們失去一切,她難解心裡的恨意。
“好!”陸少琛立刻答應青荇。其實青荇不要求,他也會這麼做。
因爲知道青荇是陸少琛的妻子,院方對他們分外殷勤。他們出去好幾名護士幫忙,主動把青荇的東西全搬進特護病房,並將病房裡的牀單全部換了一套從來沒人用過的牀單。
在一切都安排妥當後,院長親自過來,討好地詢問:“陸部長,您看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陸少琛將青荇放到病牀上,儒雅地笑道:“很好。謝謝院長照顧。”
聽陸副部長如此客氣,院長的下巴差點掉下來。他以爲像他這麼大的官,必定會是傲慢無禮,刁鑽刻薄的,沒想到他卻這麼平易近人。
“我還沒來得及向你們致謝。”陸少琛伸出大掌,一一握過院長跟醫護人員的手,“謝謝你們救了我妻子跟兒子。”
“這是我們應該的。”醫護人員們半帶討好,半帶自豪地笑起來。
因爲他們是醫生,所以病人來的時候他們不會管對方的身分貴賤,都會一視同仁,努力地救治。這是他們的責任。趙青荇送進急診室的時候滿身鮮血,孩子難產,因爲是RH陰性血,更增加了救治的難度,情況格外危急。當時主任見情況不好,親自爲趙青荇接生。還好主任經驗豐富,不然真的要一屍兩命。現在他們都格外慶幸當時處理得當。如果趙青荇死在他們醫院,陸部長還不得氣得拆掉他們醫院?
“陸部長,我想你該給醫院發麪錦旗。”唐瑾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笑道,“青荇當時的情況有多危險你沒看到,連我都怕壞了。”
“錦旗後補。”陸少琛鄭重地握住院長地手,充滿感激地說道,“你們是我陸少琛的恩人。”
“陸部長客氣。陸夫人需要休息,我們就不打擾她了。有什麼事您就招呼李主任。”院長禮貌地笑道。
“好。”陸少琛鬆開對方的手,他突然想起兒子,就擔憂地問了句,“我兒子怎麼樣?”
“這個時間應該在洗澡。一會兒洗完澡,我讓護士給您抱過來。”護士長看了眼手錶,立刻向陸少琛報告。
“謝謝。”陸少琛露出喜悅的笑容。感謝這些醫生的及時救治,青荇跟兒子都平安,他便安心了。
在醫護人員離開後,唐瑾倚着牀頭櫃對陸少琛說:“陸部長,因爲情況危急,所以手術時我幫你籤的字。”
陸少琛疑惑地挑挑眉,等待唐瑾的下文。
“所以孩子的乾爹我做定了。”唐瑾斯文地推推眼鏡,說的一本正經,眼裡卻有一份笑意。
“等你給我兒子找好乾媽再說。”陸少琛笑着捶了一下唐瑾。青荇的手術同意書上竟然簽着唐瑾的名字,他真有些吃味。不過,孩子是他陸少琛的,唐瑾頂多也就當當乾爹。
“也許……已經有了……”唐瑾沉吟了一會兒後,神秘兮兮地揚起淡雅的微笑。
青荇聽到唐瑾的話後,好奇地望着他:“哥,誰那麼有福氣?我認識不?”
“我還在猶豫,等時機到了我再告訴你。”唐瑾環着雙臂,無奈地聳聳肩。他不說不是因爲不想告訴青荇,而是因爲他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敞開胸膛接納李小曼。李小曼那麼愛他,如果他不能回報同等的感情,對她就是一種傷害。
“哥對我還保密。”青荇帶着點撒嬌的意味嗔道。她現在拿唐瑾當親哥一樣,不自覺嬌嗔。
“我是怕傷害對方。”唐瑾謹慎地笑了笑。他不是一個可以把感情當兒戲的人,一旦愛了就是一生,所以在跟李小曼的關係上他格外慎重。他與她甚至連手都沒牽過。
陸少琛笑着坐到青荇身旁,在她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青荇立刻彎起一雙清麗的丹鳳眼,笑着問:“哥,是李小曼嗎?”
“你們都知道了還問?”唐瑾沒想到自己的秘密會那麼容易被猜到,無奈地瞪了陸少琛一眼。
“李小曼不錯。哥,抓緊她,不要等失去再後悔。”看出唐瑾的猶豫不定,青荇倚進陸少琛懷裡,笑着鼓勵唐瑾。雖然李小曼傷害過她一次,可是她後來那麼誠意地向她道歉,所以她對李小曼早就釋懷。一個那麼驕傲的女孩肯低聲下氣地跟她道歉已經不容易,更何況爲了求她原諒,人家還親自下廚。就這一份悔過的誠意就不是一般的高幹千金能做過的。跟陸吉祥比,李小曼就顯得很可貴。青荇覺得李小曼與唐瑾是對不錯的安排。
“怎麼連你也說她不錯?”唐瑾推推眼鏡框,笑的有些坦然。青荇有陸少琛這麼好的男人守護,他是該放下對她的感情,好好去經營一份屬於自己的愛。
“還有誰這樣說?”青荇好奇地問。
“我媽。她最近一直催我跟李小曼確立戀愛關係。”唐瑾笑的很無奈。有一個天天在耳邊催他結婚的媽,他耳朵已經快要長繭。
“唐瑾,伯母跟青荇說的對,好好抓住屬於自己的幸福。我們等着喝你的喜酒。”陸少琛的精眸閃着幽深的光芒,他笑的儒雅,淡然。
“嗯。”唐瑾突然想通了。他不該拒絕那麼好的女孩,也許他還不夠愛她,可是他會努力。“青荇,我回北京跟她表白,你有陸部長照顧,我就不當電燈泡了。”
“哥,去吧,別讓李小姐等太久。”青荇笑着點頭。唐瑾跟李小曼這一對能獲得幸福,她也會很高興。
唐瑾站直身體,鄭重地看着陸少琛:“照顧好青荇。”
這句話承載着太多的感情,不只是一句簡單的叮囑,而是他的願望。當他對青荇放手後,他希望陸少琛能照顧好青荇,一輩子都不要讓她受到傷害。
陸少琛同樣誠懇地回視着唐瑾的眼睛,朝他點點頭:“我會!”
看到陸少琛眼裡的誠懇,唐瑾釋然。他用力拍拍對方的肩膀,抿抿嘴脣:“記住你的話!”
他的話帶了點威脅的意味。他要的承諾不是一時,陸少琛既然答應照顧好青荇,那就是一輩子。如果哪天被他知道陸少琛傷害了青荇,那他決不會輕易原諒對方。
陸少琛握緊青荇的手,充滿誠意地看向唐瑾:“唐瑾,你放心,我這一生只認定青荇這個妻子。”
青荇聽到陸少琛的話,感動地笑着抱住他的腰。
唐瑾最後看了青荇一眼,在看到她眸裡對陸少琛的眷戀時,毅然擡起腿離開。他早就知道青荇決不會屬於他,該放手時就該放手。猶豫不決本不是他的個性。
唐瑾離開後,陸少琛捧起青荇的臉,心疼地說道:“酸杏兒,你這個小笨蛋!看你把自己折騰成什麼樣了?”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青荇眨了眨眼睛,瞬間溼了濃密的睫羽。她能聽出他的責備裡多的是關切與心疼。她的確不該那麼衝動地跑回天津。
“下次不管發生什麼事都等我回來再說。”陸少琛用拇指摩挲着青荇蒼白的臉,緊鎖起眉心。他只出國短短十幾天,回來就天地色變。還好兒子平安降生,不然他現在就殺去趙家,要那羣人爲他兒子抵命。
“好。”青荇聽話地點頭。
“睡一覺,你瘦弱得讓我心痛。”陸少琛將青荇摟進胸膛裡,輕合上她的眼睛,一邊吻着她的發頂一邊命令。
青荇趴在他懷裡,終於心安。
當青荇睡着後,陸少琛輕輕鬆開她,將她放到病牀上,就走到陽臺上打電話。
“張叔,幫我辦件事。”
張市長聽到陸少琛的話,立刻笑着答應:“陸部長要我做什麼直說。”
“開除趙辰光一家,讓他們失業。我要幫我妻子教訓教訓這羣無良的親人。”
“小事一樁,陸部長放心,這事兒包我身上。陸夫人還好吧?聽說您兒子早產。”
“謝謝張叔關心。母子都好。”
陸少琛在給市長打過電話之後,又給自己最信任的律師打了電話,要求對方幫青荇奪回屬於她的一切。
在安排好一切後,陸少琛才收起手機,走回病牀。
這時,護士抱着小baby走進來,對方笑着說道:“陸部長,您兒子抱過來了。”
“謝謝!”陸少琛趕緊走過去,笨拙地把兒子接過去。
護士看到他小心翼翼的笨拙樣子,就笑着對他說:“陸部長,孩子不是這樣抱的。您要這樣,一手託着BABY的屁股,一手託着腰,讓BABY的頭枕在你的手臂上……對,就這樣。抱不好BABY會不舒服。”
“原來抱孩子是個技術活。”陸少琛小心翼翼地不敢亂動,生怕兒子被他抱疼。小小的一團,在他懷裡看起來那麼小,小的讓他心疼。如果不是早產,他兒子還要一個半月才能出生。他真希望兒子在他媽體內長的胖乎乎地再鑽出來,而不是現在這樣,瘦弱得讓他難受。
“第一次當爹的人跟您一樣。”護士看到陸少琛那一副唯恐抱疼孩子的模樣,不由得笑起來。“其實孩子很好抱,多抱抱,習慣就好了。”
“嗯。”陸少琛點點頭。他會當個好爸爸,讓兒子在他的臂彎裡好好睡覺。
“寶寶在睡覺,您可以把他放到嬰兒牀裡,總抱着胳膊會酸。”護士體貼地叮囑陸少琛。
“我再抱他一會兒。”雖然屋裡有嬰兒牀,可陸少琛捨不得放下BABY,他想好好抱抱他,體會當爸的喜悅。
“那我先出去了。陸部長有需要直接找我。”護士笑着幫他們關上病房的門。
陸少琛小心翼翼地低下頭,將溫熱的脣貼上兒子巴掌大的小臉上:“兒子,你嚇死爸了。”
不只是兒子嚇他一跳,青荇也是。在離開趙家時,不知道青荇情況如何時,他的心差點跳出胸口,唯恐青荇母子出事。
BABY似乎感受到他的聲音,突然翹起嘴角,在睡夢中露出一個可愛的微笑。
陸少琛被兒子的笑迷惑,捨不得眨眼。他兒子,這麼小的baby,竟然會笑。他真想向全世界召告,他兒子朝他笑了。
他突然收緊雙臂,將兒子緊緊地摟到胸前,胸腔裡涌動着一份酸澀與驕傲的矛盾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