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着醫院的灰磚白牆,刺鼻的藥水味瀰漫在空氣中。陸吉祥難受地在牀上輾轉,因爲疼痛而睡得並不安穩。當一道冷哼聲響起時,她突然有種被獵人盯住的感覺,立刻張開眼睛。
“你是誰?”黑暗中,她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高大身影立在牀前,她嚇了一跳,立刻掙扎着坐起來,驚恐地去按牀頭燈。當她看清站在牀前的人是陸少琛的時候,有些心虛地往後挪,可是因爲膝蓋的傷,她移動不了。她有些害怕地看着陸少琛慢慢靠近的臉,聲音顫抖地問道:“堂……堂哥……這麼晚你不開燈……會嚇死人。”
“你害怕?”陸少琛冷冷地眯起黝黑的沉眸,漸漸逼近陸吉祥。
他身上那種陰冷的氣息讓陸吉祥幾乎窒息。她從來沒有見到過這種表情的陸少琛,那個原本儒雅的、無害的、永遠帶笑的堂哥,怎麼突然一下子變得這麼可怕?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她的手扶着身後的牀墊,上身因爲恐懼而不斷往後仰。“堂……堂哥?”
這真是她堂哥陸少琛嗎?
她有點懷疑是有人整成陸少琛的臉故意來嚇唬她的。
“陸吉祥,差點害死我的妻兒,你可睡得安穩?”陸少琛捏住陸吉祥的下巴,陰狠地質問。既然陸吉祥不仁,就別怪他不義。此刻他不需要在陸吉祥面前再扮演一個好男人,現在的他,是個爲妻兒報仇的冷血男人。他不會仁慈。
“堂哥……我沒有……你……你誤會了……”陸吉祥被堂哥臉上的冰冷與陰霾嚇得不敢動彈,她不安地舔舔嘴脣,賠着笑臉說道:“我沒想害誰……你看,摔下來的人是我……我是失足……對!失足……並不是你以爲的那樣……”
“失足?陸吉祥,你覺得這個理由有幾分可信度?”聽到陸吉祥的解釋,陸少琛只是不屑地冷哼。他不是三歲小孩兒,會去相信陸吉祥的謊話。
“堂哥,我……我發誓我說的……全是真話。我……我也想看看熊貓,可我沒想到護欄那麼矮,一不小心就……就失足……失足掉下去了。”陸吉祥努力爲自己開脫。她纔不會在堂哥面前承認自己害人的目的。因爲現在的堂哥充滿危險,她非常害怕他的懲罰。
陸少琛突然用力,幾乎要捏碎陸吉祥的下巴,在她疼得直哎喲時,繼續說道,“既然你喜歡失足,那我們就來場失足的遊戲。這病房在十八樓,如果從窗戶不小心失足,摔下去會怎樣?”
他的話一說出口,陸吉祥立刻嚇得臉色蒼白。
堂哥這是在威脅她。
如果堂哥真把她從窗口扔下去,憑他的本事,絕對能造成她失足的“假象”。他替趙青荇報了仇,她卻要以異常悲慘的死狀離開人世。
不!
她不要!
“堂哥,不要!我不想死!”陸吉祥歇斯底里地大哭起來。
“你不想死,卻要讓青荇死。陸吉祥,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小衿是你親侄子,你連他也想一起害死?”陸少琛抓住陸吉祥的衣領,將她提了起來,逼她迎視他充滿憤怒的雙眼。“啊對,你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差點掐死,又怎麼會心疼你的親侄子。陸吉祥,你該下地獄!”
“疼……堂哥……我腿疼……你……你放下我……”上半身被陸少琛提起來的陸吉祥,膝蓋處傳來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她額頭直冒冷汗,忍受不住地哭着求饒。
“如果昨天受傷的人是青荇跟小衿,那疼的人就是她們母子。陸吉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既然你那麼想讓青荇痛苦,那我就讓你加倍品嚐這種痛。”陸少琛一把將陸吉祥扔到牀上,完全不顧她鬼叫一般的疼呼。他彷彿一個復仇的撒旦,坐到陸吉祥身邊,將手放到她的膝蓋處,然後冷魅地說道:“吉祥,哪裡疼?膝蓋?要不要堂哥幫你按摩?”
“不!不要!”陸吉祥驚恐萬分地瞪大眼睛,唯恐陸少琛真的下手爲她的膝蓋“按摩”。她的膝蓋只要輕輕一碰,就會鑽心般地痛,傻子也能聽懂堂哥的話,他所謂的“按摩”是想用力蹂躪她受傷的膝蓋,想讓她痛不欲生。
“你知道自己錯了?”陸少琛的食指輕輕下沉,微眯的眼睛帶着份狠意。
“堂哥……我錯了。我不該……啊……疼……堂哥,別捏……我不該……存……存害青荇的心。我該死。我摔下去……是……是我的報應。”陸吉祥萬不得已之下,只好戰戰兢兢地向陸少琛承認錯誤。
如果她不承認錯誤,堂哥的手指怕要捏入她的骨頭。他還沒捏,她就已經痛苦得想死,要是捏下去,她不得疼死?
害怕與驚恐讓陸吉祥身上的傲氣與嬌縱全部消失,她現在只是一隻驚恐的狐狸,在向舉槍要殺她的獵人求饒。
“這的確是你的報應!記住這份痛!如果你再敢傷害我的妻兒,我會讓你痛上十倍。”陸少琛突然用力,捏住陸吉祥的膝蓋。他今天來的目的不是隻想讓陸吉祥痛苦,而是要得到一份保證。他要讓陸吉祥沒有勇氣再傷害青荇。他得讓陸吉祥一想起他的報復就害怕地發抖。所以他不會仁慈地手軟,他必須讓吉祥記住這份痛。
如他所預料,殺豬一般的慘叫立刻從陸吉祥的嘴裡傳出來。
陸吉祥疼得在牀上左右滾動,可是因爲膝蓋被捏住,她又閃躲不開,只能被這份劇痛折磨。“你殺了我吧!”
陸吉祥覺得死都比這樣飽受折磨要來得好受。
“殺了你?那太輕了。”陸少琛不屑地冷笑,“沒讓你好好享受一下我的獎勵,我怎麼能殺了你?”
“堂哥,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我再也不傷害青荇了。”陸吉祥一邊哭一邊求饒。識實務者爲俊傑,她現在的低頭只是爲了日後更好地報復。
“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記住你的話。晚安,吉祥堂妹。”陸少琛優雅地起身,無視陸吉祥疼得青灰色的臉,從牀頭櫃上抽出一張面巾張,動作悠閒地擦着十指,像是不想讓陸吉祥的骯髒染污自己的手。在將面巾紙扔進垃圾桶後,他信步走出病房。
一直坐在護士站的護士有些害怕地微彎着腰,不敢擡頭看他。
這陸副部長真是個不能惹的厲害人物。她儘管聽到陸吉祥的鬼哭狼嚎,也沒敢跑進去看看。不過,從兩人的對話裡她也約略聽出個大概,這病牀上的陸小姐想害死陸部長的妻兒。所以陸部長就算捏死陸小姐,那也是她自找的。
壞人不好當啊!
陸吉祥抱着膝蓋在牀上疼得直掉眼淚。她這輩子還沒受過這種折磨,到哪裡人們不是把她當明珠一般捧着?就算爸死了,她也還是陸安國的親孫女。今天堂哥竟然這麼傷害她。
她好恨!
要不是因爲趙青荇,堂哥也不會這麼對待她。
只是她有些奇怪,堂哥竟然一下子由喜羊羊變成了灰太狼,下手那麼狠,那麼殘忍。
在疼痛稍息後,她瘋狂地按動着牀頭的呼叫器。當護士出現在門口時,她立刻抓起牀頭櫃上的杯子,憤恨地擲過去:“死人!剛纔你沒聽到我的叫喊?爲什麼不進來?”
剛纔她叫得那麼大聲,護士竟然不進來看看,要是護士進來,堂哥就沒有下手摺磨她的機會了。
陸吉祥把自己被堂哥折磨的事遷怒到護士身上,雙眼冒着憤怒的火光。
“這裡是骨科醫院,病人不是斷胳膊就是斷腿的。比你叫得慘的大有人在,又不是隻有你一個會叫。要是誰叫我都要去看個究竟,我晚上就別幹活了。”護士在躲過砸過來的不鏽鋼杯子後,不以爲然地回答。
“我要舉報你失職!”陸吉祥氣得想發瘋。堂哥剛教訓完她一頓,又在護士這裡惹一肚子氣。
“我不承認失職。陸小姐,我要做的事還有一大堆,恕不奉陪。”護士朝陸吉祥彎了彎腰,就轉身離開。
“回來!我要止痛片。”陸吉祥叫住護士。
“稍等。”護士客氣地說完,就走出病房。這陸大小姐脾氣真差,難怪她堂哥也不喜歡她。
“你……你竟然……竟然這麼對我?我是……陸安國的……孫女!我要……撤你職!”陸吉祥被這護士的態度給惹得大惱,她歇斯底里地吼道。
敢惹到她陸吉祥,她不會讓這小護士好過。動不了趙青荇,她還動不了一個小護士?
她躲在病牀上,神經質地冷笑。
護士突然打開門,完全不在乎地對陸吉祥說道:“想撤我職?我想陸副部長會認真聽我解釋原因。陸大小姐,止痛片沒了,您忍忍吧。”
說完,護士就“砰”地一聲關上房門。
“啊!混蛋!勢力小人!”陸吉祥氣得將牀頭櫃上的東西全扔到地上。
這護士一定是聽到剛纔堂哥跟她的對話,知道堂哥不會向着她。
可惡的小護士!
要是她爸還活着,她還是政協千金的女兒,那小護士絕對不敢這麼對她。
陸吉祥氣惱地大吼。
腿上再次傳來撕心裂肺的痛,她抱着膝蓋難受地直冒冷汗。
沒有止痛片,這夜要怎麼度過?
該死的小護士!
如果她手裡有把刀子,她要殺她一萬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