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春,長安風和日麗,柳樹枝上冒出了新綠。
芙蓉園,曲江池畔,有一羣人正在飲酒作樂,他們在岸邊搭了帳篷,擺上瓜果。又僱了一艘畫船,讓伶人在船上彈琴跳舞。
邊吹着風邊聽着曲,邊打着骨牌,好不自在。
“和了!”
“李承宏,你又放牌。”
“我放尿去,啖狗腸,手氣真差。”
“走遠點,你昨夜喝多了狗尿,休薰到我等。”
走到曲江邊的李承宏遂往北邊又走了些,一邊解着褲腰帶,肚子卻“咕嚕”了幾聲,乾脆往前方的樹林裡去。
這一片其實是皇家園林,李隆基建來遊玩的,如今荒廢了下來,也只有些宗室偶爾會過來。
李承宏也是宗室,他是章懷太子李賢之孫、邠王李守禮之子,論輩份,他是天子李琮的族兄弟,他的姐姐就是與吐蕃和親的金城公主,他的哥哥李承採則是娶了回紇公主。
總之,他們家這種與皇帝不近不遠的親戚關係,最容易成爲和親的對象。
在草木之中選了一片對着湖面、風景頗好的地方,李承宏才蹲下來,正準備放鬆,忽聽到有樹枝被踩斷的身影,他轉頭一看,連忙拎衣裳站了起來。
“殿下。”
薛白也是聽到動靜,從一株大柳樹後方探頭往這邊看,見了李承宏,遂大大方方地站出來,道:“廣武王倒是好雅興。”
“不敢,請殿下恕我不能全禮。”
李承宏偷眼看去,分明還見到那棵柳樹後有一女子腳步匆匆地離開了,只有一個裙襬飛揚的背影如驚鴻一瞥。顯然,薛白今日正在這裡與人私會,恰好被他碰見了。
從大明宮騎馬出來,順着東城的夾牆一路到芙蓉園賞景,確實是很方便的賞心悅事,但不知那女子是誰?
“近來本想召你談談,今日既然碰見了,正好。”薛白說着,招了招手,走到湖邊說話。
李承宏自詡長輩,心裡暗罵他無禮,但還是繫上腰帶,努力夾緊兩股,緩緩走了過去,道:“殿下儘管吩咐。”
“你對吐蕃瞭解嗎?”
“殿下,莫不是又要讓我家和親?”李承宏聽到“吐蕃”二字就嚇了一跳,因他諸多子女中正有個適齡女兒,連忙道:“若如此,我……我可是絕不能答應的。”
薛白擺擺手,道:“並非和親,吐蕃使節來,你只需要指出其中哪些是與金城公主相善的足矣。至於其它,我到時自有安排。”
“真的?殿下不是欺我老實、誆騙於我?”
“國家大事,豈與你說笑。”
李承宏想要擺出長輩的派頭壓一壓薛白,可惜氣勢不足,最後反正是乖乖領了差事,答應到時以郡王身份與禮部官員一起迎接吐蕃使者便是。
說過此事,眼見薛白還不走,他拱拱手道:“那我就告辭了。”
“嗯。”
薛白站在曲江池邊,看着李承宏那有些緊繃的背影,獨立了一會,似乎在盯着他是否還打算隨地解手。
歷史上,大概也就是在安史之亂以後,吐蕃大軍攻入長安,扶立李承宏爲傀儡皇帝,此事在浩瀚的歷史塵煙中或許只是一件小事,沒有人會真的把李承宏算進唐皇帝當中,可對於如今生活在長安的普通人而言卻是又一場災難。
故而,對待達扎魯恭,薛白十分慎重。
李承宏終究是把一泡屎憋到了茅坑裡才解決,從這件事上,他意識到自己有些害怕薛白。
當他回到牌桌上,早已等得不耐煩的李珍便問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我方纔遇……”
李承宏話到一半,本想把薛白與某個女子在芙蓉園私會之事拿來打趣。但他其實能感覺到自己走了之後,薛白一直在背後盯着自己,威脅之意不言而明。
“迷路了。”
很快,骨牌碰撞的清脆聲音就再次響起。
~~
次日。
朝會之後,韋見素受到了薛白的單獨召見。
事實上,韋見素對現在的朝堂格局很不滿意,他想要的“太子監國”應該是太子在旁邊看着、由宰相決斷朝政。
這次談論的卻是大唐田畝、人口的問題,薛白認爲,經過兩三年的戰亂,豪門大族隱匿田畝、逃戶的情況愈發嚴重了。
對此,他問韋見素的看法。
“想必,殿下早晚將着手解決此事,到時老臣必已不在朝中了。”
“韋公何出此言?”
韋見素是個頗古板嚴肅的人,便從李隆基任用宇文融爲相的舊事說起,談及清查隱田與匿戶要面對的種種困難,讓薛白安心等着,待到根基深厚、名正言順了再考慮這些事。
薛白很虛心地接受了他的意見。
見薛白願意納諫,韋見素還多說了兩句,表示以前對殿下多有誤會,現在殿下澄清了身份,又確實賢明,他自當支持殿下云云。
之前兩人的關係不算好,近來則有在發生一些轉變。
接着,薛白又試探地問道,想要增加科舉取士的名額,相應地減少官員門蔭,是否可行。
“萬萬不可!”
韋見素一聽就嚴正反對,而且是態度堅決。
於是薛白對他的立場就更加清楚了,清查田畝人口這種能緩解土地兼併的事情能接受,涉及到世族核心利益的事還是會本能地反對。
那麼,真正不能急於求成的事反而是科舉的變革,薛白遂道:“韋公不必激動,我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
如此來來回回了幾次,薛白才似不經意般地拋了一句話。
“對了,不知大唐的寺廟如今有多少土地人口?”
韋見素一聽,馬上捕捉到了薛白的意圖。
今日先談了兩個問題,最後的矛頭竟是直指佛門了。
平心而論,韋見素依舊不支持,十分生硬地搖了搖頭,道:“臣不知。”
“可查否?”
“臣以爲,佛家普渡衆生,勸人向善,可使社稷安定。”韋見素顧左右而言他。
薛白道:“是啊,我亦認爲佛家可助人消彌戾氣,有意使之勸導吐蕃,讓其罷兵戈,使社稷安定,韋公以爲如何?”
韋見素聽得懂他的意思。
大唐開國之初,有一個名叫傅奕的官員曾上奏了一封《請廢佛法表》,認爲僧侶“不忠不孝,削髮而揖君親。遊手遊食,易服以逃租賦”,請求將“胡佛邪教,退還天竺;凡是沙門,放歸桑梓;令逃課之黨,普樂輸租;避役之曹,恆忻效力。勿度小禿,長揖國家,自足忠臣,宿衛宗廟。則大唐廓定,作造化之主,百姓無事,爲犧皇之民”。
此事最後因爲朝臣們的反對,最後不了了之。
但當官的都是聰明人,對寺廟經濟不停膨脹的後果其實十分清楚。
簡單來說,薛白想要整頓大唐境內的佛門,把寺廟的土地收回,勒令僧侶還俗種田。另一方面,還要把佛門傳入吐蕃,藉此引發赤松德贊與達扎魯恭之間的衝突,併吞食吐蕃的賦稅,感化其戾氣。
而他還想選用最激烈的手段,比如在大唐滅佛、有意地引導僧侶進入吐蕃傳教。
韋見素在考慮自己還能不能阻止薛白這麼做。
宰相之中,杜有鄰不必說;李泌是道士,很可能會同意;顏真卿爲了削弱吐蕃,也會答應;李峴爲了賦稅,至少不會反對得太強烈。
而且,薛白剛纔也答應過了,會等時機成熟了再查世家大族的隱田匿戶,也不會動門蔭入仕的制度。如此虛心納諫,現在只想動一動佛門,若再不支持,就太不給他面子了。
思來想去,韋見素終於是道:“殿下若想知道天下寺廟擁有土地、人口幾何,臣仔細覈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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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半個月,朝會上,薛白再次不經意般地問了一句。
那是在討論過吐蕃贊普是信佛教還是苯波教之後。
“諸卿誰知,天下寺廟有多少土地人口?”
一言既出,羣臣面面相覷,皆不知如何回答。
只有韋見素站了出來,答道:“據臣所知,天下間有小寺四萬餘所,大寺四千六百餘所,寺產良田有數千萬畝,僧侶三十餘萬人,寺佃戶五十餘萬,奴婢十數萬。另有財產,包括有鐵像、銅像、鍾、磬等物,無算。”
聞言,不少官員執着笏板的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尤其是戶部官員們。
大唐如今纔多少人口?戰亂之後,在冊的不過七百餘萬戶,田地不過十幾億畝,寺廟卻佔據了近十分之一的良田,還不交稅?
一問一答之間,太子與宰相在謀劃什麼,已經很明顯了。
有信佛的官員當即站了出來,想要勸諫些什麼。
“知道了。”
薛白卻只是擺了擺手,什麼都沒說,便下令散朝了,彷彿真的只是隨口一問。
於是,許多官員認爲這是虛驚一場,不少人已經連夜寫好了反對的奏摺,卻是連遞上去的由頭都沒有。
過了幾天,這件小事的影響漸漸消退,朝廷卻又下達公文,進行了一系列的人事調動,比如把河東節度使王縉遷爲工部尚書,任元結爲河東安撫使,第五琦權知河東轉運副使,又將元載、常袞、劉宴等人調回了朝中。
從這些調令中,有心人能夠看出朝廷這是要對佛門有大動作了,比如,王縉信佛,調走他是爲了防止他在河東庇護寺廟。而那許多擅長理財的官員得到重用,顯然是朝廷想要沒收佛門財產了。
然而,就在這種風聲漸起的時候,薛白的一次宴遊,再次使得僧侶們惶惶不安的心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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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春暖花開天氣好,玉真公主便邀請了一些皇室宗親到曲池聚會。
李承宏也來了,他還是擔心朝廷要把他的女兒送去和親,現在吐蕃使節已經在路上,他便想多打聽些消息,聽說玉真公主還邀請了宰相李峴,所以特意來湊個熱鬧。
玉真公主之所以設這個宴,乃是幫王維問一問李峴,現在朝廷對佛門的態度,她雖是道士,但對佛門並沒有惡感。
李峴聽了她的問題擺着手道:“真人何處聽來的謠言?朝廷並無此議。”
“殿下與右相不是盯上了寺廟產業?”
“豈有此事?”李峴道:“朝廷還準備遣一批得道高僧,往吐蕃度化世人,弘揚佛法。”
正說着話,卻見李齊物也來了,身後還帶了幾個年輕人,其中有兩人頭上光溜溜的,身披袈裟,正是僧侶。
玉真公主見了,不由向李峴道:“你看,也是來向你打聽消息的。”
他們一個公主一個宰相,身份高貴,坐在上首,卻也能聽到衆人的議論。
李承宏一見李齊物身後除了兩個和尚,還有一個相貌醜陋卻舉止優雅的年輕人,不由問道:“這位就是近來聲名鵲起的陸羽了?”
“不錯。”李齊物撫須而笑,道:“廣武王竟也聽過他的名字。”
陸羽應聲而出,道:“見過廣武王。”
李承宏哈哈大笑道:“那今日先不喝酒,嚐嚐伱煮的茶。”
“恭敬不如從命。”
自從陸羽隨李齊物到長安,因他確實知茶懂茶能煎好茶,短短時日已在長安貴族中有了頗高的名氣,今日一來,衆人竟都想看看他的茶藝。
於是茶器一一擺開,陸羽拿出他珍藏的楊子江水煮。
李承宏上前一看,道:“此間人多,你卻忒小氣了些,煮這一點夠誰喝的?”
“廣武王,非是我小氣,茶葉雖有,好水卻不多。”
“我等就在這曲江池邊,豈還缺好水?”李承宏渾然忘了,自己就常在曲江池中撒尿。
陸羽微微沉吟,道:“若要曲江水,需用池正中心的中泠水。”
玉真公主聽得有趣,招了招身邊的李季蘭,道:“派人去池中,舀些中泠水給他。”
“喏。”
李季蘭得了吩咐,便安排了兩個小道姑划船去舀水,她自己則有些心不在焉,不時往芙蓉池那邊看上一眼。
“季蘭子,你在等什麼嗎?”
“沒有。”李季蘭又有些紅了臉,回過頭問道:“水舀來了?給我吧。”
她有些慌忙,沒想到那罐子頗重,一拿,裡面的水倒了一半。
“呀,怎麼辦?”
“我們再去舀。”
“火已然點着了,怕是來不及。”
李季蘭回頭一看,再看看曲江池,想着池邊的水與池心的水又能有甚差別,想必是那人裝模作樣,乾脆就在池邊把罐子裝滿,與小道姑提了回去。
罐子放在茶案上,裡面的水清澈透亮。
辦完此事,李季蘭便要回到玉真公主身後站着,目光還是不自覺地往芙蓉園的方向偷瞥。
忽然。
“這恐怕不是曲江池的中泠水。”
在她身後,陸羽舀了一勺罐中水嚐了嚐,道:“這必是近岸之水。”
李季蘭大吃一驚,心道這如何能嘗得出來?莫非是這人看到了她們汲水的情形。
她遂連忙往方纔汲水之處看去,但見隔着籬笆與蘆葦,哪能看到。
李承宏也不信陸羽能嚐出來,上前舀了一勺嚐了嚐絲毫沒感到有任何異味。
“季蘭子。”玉真公主問道:“這是池心水嗎?”
“師父,是弟子在池邊打的。”李季蘭只好答道。
“你真是,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再去打些水來。”
“是。”
李季蘭遂再帶着道姑去打了水,路上因爲地滑,不小心摔了一跤,好在是摔在草地花叢間,倒也不痛,只是道袍下襬沾了花草的汁水,有些髒,紅紅綠綠的。
這次將打來的水放在茶案上之後,陸羽一嘗,微微一笑道:“這纔是池心的中泠水,小生說的可有錯?”
“是。”李季蘭不由歎服。
在場衆人也紛紛驚詫於陸羽辨水的能力,讚歎不已。
李承宏將兩罐水分別嚐了,卻是半點不同都沒感覺到,只能自愧不如。
慢火煎焙,煮茶的時間過得很慢,一羣宗室貴胄卻都等得住。
他們反正不用春耕,有的是閒情逸致。
茶香沁人心鼻,有悠揚的琴聲響起。
衆人轉頭看去,只見是一個年輕僧人正在彈琴。
這僧人大概二十六七歲左右年紀,長得雖不算高,卻是面如冠玉,五官清秀,脣紅齒白,更難得的是頭型也是十分完美,圓而飽滿。
他琴技也是十分高超,與嫋嫋茶香相映,使人心曠神頤。
“這人是誰?”李承宏不由向李齊物小聲問道。
“他法號皎然。”李齊物語氣中帶着些推崇之意,道:“他是謝靈運十世孫,字清晝,其詩文、茶道、棋琴書畫皆不凡。”
李承宏道:“我招待吐蕃使節,便缺陸羽、皎然這樣的人物,可否割愛?”
李齊物訝然,側過頭瞥了李承宏一眼,心道竟是這樣的廢物也能有差事,而自己竟還不如他更受重用。
一曲罷茶也煎好了。
只看陸羽給衆人分茶也是一種享受。
李峴捧着茶飲了,連連點頭,先是讚了陸羽一句,道:“可爲一代茶道聖手啊。”
“謝李公盛譽,小生不敢當。”
李峴又轉向皎然,問道:“你也好酒?”
“是。”
“翠樓春酒蝦蟆陵,長安少年皆共矜。”李峴問道:“這是你寫的詩?”
這是他在去看錶演時,看到的讚譽蝦蟆陵釀酒的詩,聽說是一個名叫“皎然”的和尚寫的,今日見到了這和尚,不免一問。
“是。”皎然雙手合什,道:“我爲這酒寫詩,酒家贈了我酒,慚愧。”
李峴笑問道:“你是出家人,也飲酒?不破戒嗎?”
“貧僧雖出家,猶好詩酒。”
李峴撫須而笑,道:“既如此,今日良辰美景,何不賦詩一首?”
此時,衆人的目光卻都已從皎然的身上移開,往北邊看去,不少人還紛紛起身。
因爲薛白到了。
薛白今日依舊是微服私訪,見大家目光看來,他擺了擺手道:“都不必多禮,莫攪了你們的雅興。”
“殿下。”
“萬不可多禮,都是我的長輩。”
還是小小地推辭了一番,衆人才重新落座。
原本魂不守舍的李季蘭這纔像是回了魂,眼睛裡多了些笑意,雙頰似染上些紅暈,與不遠處的桃紅相映,其嬌豔之態,身上素淨的道袍根本就壓不住。
薛白在玉真公主與李峴之間坐下,道:“方纔在聊什麼?繼續。”
“皎然法師準備作詩。”
“甚好,請。”
皎然雙手合什,道:“季蘭子方纔打水煎茶,想必是摔了,貧僧便以此詩贈季蘭子。”
李季蘭還在出神,忽聽到自己的名字,不由訝異。
而皎然的一首詩也已唸了出來。
“天女來相試,將花欲染衣。”
“禪心竟不起,還捧舊花歸。”
這詩確實清麗優雅,衆人都誇了幾句,又問李季蘭的看法。
李季蘭連忙上向前皎然致謝。
皎然便問道:“季蘭子的詩名,小僧亦久有耳聞,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得季蘭子一詩?”
李季蘭餘光稍稍瞥了薛白一眼,卻見薛白正在與玉真公主說話,說的正是方纔陸羽能嚐出池心水與池岸水不同獨特之處。
她正要說話,薛白往她的道袍下襬看了一眼,忽然開口了。
“我與皎然法師亦有緣,有一詩相贈,獻醜了。”
衆人不由詫異,雖然都知薛白擅長詩詞,可一直以來他都是能推就推,除了以前巴結太上皇,少有主動作詩的時候。
皎然也是受寵若驚,連忙合手行禮,道:“貧僧榮幸倍至。”
薛白遂起身,踱了幾步,開口吟了起來。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塵。”
“無由持一碗,寄與愛茶人。”
同樣是五言絕句,這首詩卻是更爲清麗優美,將皎然的詩句比了下去。
薛白吟了詩,似乎還覺不足,飲了一口陸羽煎的茶,竟是道:“好茶,不過我這裡也有一些新茶,想與衆人共賞,如何?”
他有如此雅興,大家自然沒有不依的道理。
可不少人心裡卻也泛起疑惑,殿下今日爲何一反常態,要與兩個未入仕的年輕人爭短長。
李峴看着皎然那顆光頭,心中瞭然,知道薛白這是故意與佛門打打交道。
李承宏則是看了看薛白、看了看李季蘭,恍然大悟。他看出來了,殿下這是在爭風吃醋,如此說來,那日在芙蓉園與殿下幽會的女子,顯然就是眼前的季蘭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