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蘇府高高的圍牆上,忽的有青色的身影翩然而至。
“住手!”那人大聲喊道。
傅延平不免分了心,往上看了看,便加快了向前推劍的速度。
只要殺了柳初漾,他便可高枕無憂的當上逍遙派掌門,欺師滅祖的罪行也無人知曉,更不會被拆穿。
近在咫尺的機會,他怎麼能錯過?
近了近了,傅延平的心中掀起陣狂喜,他的心腹大患終於要除了。
可偏偏世事並非如所預料的那般平順,千鈞一髮之際,那青色的身影已翩然而至,用手中的劍擋住了傅延平的劍。
傅延平反身一轉,想要再進攻,卻被那青色的身影壓制的死死的,半點前進不得。
“少莊主,你歸雲山莊與我們素來井水不犯河水,此刻我們正在處置叛徒,你卻出手阻攔,這是什麼意思?”趙英男原本以爲柳初漾必死無疑,可沒想到,關鍵時刻殺出了個蕭逸雲,害的他先前的努力全都功虧一簣,語氣不免變得生硬了許多。
預料之中的疼痛並未來臨,柳初漾緩緩的睜開了雙眼,看見擋在身前的青色身影,不免有些意外,怎麼會是他?
“師姐,你怎麼樣?”柳陽連忙衝上前來,將她扶起,神色關切,不像作假。
柳初漾蒼白的衝他笑笑,安撫的說道,“沒事。”
面對這般情況,如何抉擇着實爲難了柳陽,直到現在,他仍然願意站在自己這邊,也算是讓人頗感欣慰了。
來人正是歸雲山莊少莊主蕭逸雲,他身材挺拔的擋在柳初漾面前,雖背對着她,但仍能感覺得到氣勢逼人。
“盟主,武林中事,我歸雲山莊不該插手,可事關漾兒,倒也另當別論了。”蕭逸雲禮貌的開口。
“柳初漾乃是武林敗類,她勾結朝廷,陷害同輩,此等罪行令人髮指。難不成少莊主想包庇她,與武林爲敵?”趙英男身爲武林盟主,自然不能在下屬面前慫,若真讓蕭逸雲拂了面,他的臉往哪擱?
蕭逸雲嘴角揚起抹淡淡的笑,說道,“且不說趙盟主所說的這些罪行到底屬實,各位都是深明大義的武林前輩,逸雲與家父深表敬佩,可若是僅憑某人的一面之詞,便定了漾兒的罪,錯殺了忠義之後,日後下了黃泉,該如何像柳老掌門,蘇老爺子和蘇大俠交代?”
趙英男臉氣成了豬肝色,舉起手顫顫巍巍的指着蕭逸雲的鼻子,說道,“你你你這話的意思,是說我污衊了她?”
“晚輩不敢。只是事關人命,還請各位不要草率行事。”蕭逸雲淡淡的說道。
趙英男攥緊了拳頭,說道,“少莊主,在你沒來此之前,我們也曾審問柳初漾,她對我們提出的問題未置可否,便算默認了其罪行,在座之人皆可作證,還請少莊主不要阻擋我們處置叛徒!”
蕭逸雲並未動彈,輕飄飄的說道,“若我執意插手呢?”
趙英男咬了咬牙,強忍住怒氣,耐心的勸解着道,“少莊主,便是蕭老莊主親自來了此處,也不會如此狂妄。柳初漾與你非親非故,何苦爲了她,破壞了兩家的和氣?”
蕭逸雲轉了身,明亮的眸子帶着溫潤的笑意,他就那樣望着柳初漾,放佛周圍的人都消失,天地間只剩她一人般。
他徐徐向前走了兩步,站定在柳初漾的身邊,正在她錯愕之時,抓住她的手,邊說着,邊拉着她向前,“盟主,漾兒與我,不僅不是非親非故,反而關係親密的很。不久之後,她便是我的未婚妻,歸雲山莊的女主人,誰敢動她,便是跟整個歸雲山莊作對!”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皆是萬分震驚,連柳初漾本人也不禁朝他望去。
蕭逸雲眉眼含笑的與柳初漾對望,抓着她的手安撫性的捏了兩下,示意讓她不要開口。
“這,怎麼以往未曾聽人提起過?”趙英男詢問道。
蕭逸雲的眼中充滿了溫柔的光芒,任誰看去,都不像是在作假,可這消息,未免來的太突然,讓人措手不及。
“這樁婚約,在我和漾兒年幼時便由雙方父母定下來,先前漾兒年紀尚小,家父念及此,才未將此時公諸於衆。前些日子在歸雲山莊舉辦的武林大會,原本想告知大家,但柳伯父纔剛逝去,加上漾兒比武受了傷,便再次把此事壓了下來。”蕭逸雲有條不紊的解釋道。
“怎麼會這樣?”衆人皆是議論紛紛。
蕭逸雲卻不爲所動,繼續說道,“我對漾兒早就情根深種,加上兩家素有交情,有婚約在身,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此番,我在京城聽聞漾兒出了意外,便快馬加鞭的趕了過來,馬都跑死了三匹,卻沒想到,才入江南城,竟看見你們要殺她!”
傅延平到底年輕氣盛,不知歸雲山莊在江湖的地位,往前衝了一步,蠻橫的說道,“即便如此又怎樣,柳初漾陷害武林同道已是事實,難道就因跟你的關係,便放任她逃過此劫?”
“延平,休得無禮!”趙英男象徵性的制止了下,便不再言語。
傅延平卻心有不甘,柳初漾存活在這世上一天,他便一日不能睡的安穩,必須儘快將她除了。
“盟主,即便你顧忌歸雲山莊的面子,但也應當爲各位武林同道想想,若是就這樣放了柳初漾,讓受害者的家屬們怎麼想,他們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傅延平繼續說道,激憤的樣子像是他死了親人般。
趙英男皺了皺眉,歸雲山莊富可敵國,連朝廷也對他們敬而遠之,許多被朝廷通緝的武林欽犯都藏匿在其中,而他們若想躲避朝廷的追緝,也必須仰仗歸雲山莊。
更何況,歸雲山莊常年給武林幫派提供兵器,米糧,實在不能得罪。
這些年來,蕭老莊主的身體大不如前,莊中事務大都交給蕭逸雲操辦,他雖年輕,但雷霆手段絲毫不輸給旁人,反而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趨勢,歸雲山莊在他的管理下,日益強大。
身後有人在附和着傅延平,趙英男抹了抹額上的汗珠,左右爲難。
蘇家後院,趙英男嘆了口氣,說道,“少莊主,不知可否給在下點時間,讓我與兄弟們商量商量。”
“盟主請便。”蕭逸雲似乎早就預料到了趙英男會有讓步,並不驚奇,淡淡的應允。
趙英男此舉,也實屬無奈,在座之人皆是武林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對歸雲山莊也有所瞭解,自然能明白他的爲難。
日後,若有人拿他對歸雲山莊服軟來說事,他也可以順手推舟的將責任推給衆人,反正都一起商討出來的結果,關他什麼事?
自趙英男進屋開始,便只聽着衆人的對話,一言不發,生怕被人抓住把柄。
不過幸好,討論的結果正如他想象般,諸位都偏向於放走柳初漾,日後再找機會報仇。
大部分武林人士全都進了屋,不知在商討着什麼。
偌大的蘇家後院瞬間只剩柳初漾三人以及些不成大器的家丁。
柳初漾在先前的打鬥中受了傷,全靠柳陽攙扶着,才能勉強站的穩,她揚起頭,臉色蒼白,衝蕭逸雲說道,“蕭大哥,多謝你出手相救,我才能僥倖躲過一劫,可,你實在不必爲了我,連累歸雲山莊落得不好的名聲……”
蕭逸雲關切的望着柳初漾,問道,“漾兒,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傷的很重?”
“我沒事的。”柳初漾搖了搖頭,能保下這條命就不錯了,她實在不敢奢求更多。
蕭逸雲皺了皺眉,面色冷峻,“是誰傷了你,告訴我,我定會爲你報仇。”
“不不不,蕭大哥,你爲我已經做得夠多了,別在爲我得罪他們了。”柳初漾慌忙說道,可能是話說的有些急,她止不住重重咳了幾下。
“師姐,你千萬不要有事啊。”柳陽哭喪着臉,低沉的說道。
柳初漾想說她沒事,不必擔心,但話剛涌到嘴邊,又是陣劇烈的咳嗽聲,放佛連肺都要被咳出來了般,而後,她忽然喘不上氣來,兩眼一黑,竟暈了過去,耳邊傳來焦急的呼喊聲,她卻無法回答。
“帶上你師姐,我們走。”蕭逸雲見柳初漾脆弱的樣子,只覺心都碎了,哪裡還顧得上與人周旋,當機立斷的指着柳陽,吩咐道。
柳陽怔忪了片刻,面露難色,“可是,師兄他們還沒商量出結果,就這麼走了……”
蕭逸雲出口打斷了他的話,“是你師姐的性命重要,還是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的說法重要?你若是不相信漾兒,那就不必跟來了。”
說完,蕭逸雲便將斜躺在柳陽身上的柳初漾橫抱起來,快步朝外走去。
在外的家丁想要阻攔,卻被柳陽三下五除二打趴下,他伸了伸手,大喊道,“等等我!”
在屋內議事的衆人聽到外面的動靜,連忙走了出來,看到的卻只是倒在地上,哀聲連連的家丁們。
趙英男心中竊喜,蕭逸雲此番動作倒是省去了他的爲難,還成功激起了武林中人的怒火,這事,便是拿到蕭老莊主的面前,他們也是佔不着理的。
蕭逸雲心繫柳初漾的安危,腳下生風似的跑到了醫館,請大夫替她醫治。
柳陽學藝不精,自是跟不上他的速度,氣喘吁吁的站在原地。
掃視了下週圍,再想找尋兩人,卻也瞧不見了,可那閣樓之上……
柳陽慌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怕自己看錯了般。
那抹玄色,無論在何處都足以吸引人的注意,他只靜靜的站着,眼神空洞的眺望遠方,有抹白色的身影小鳥依人的依偎在他的身側,容貌絕色,偶爾擡頭,望着他冷峻的面容,便嬌羞的紅了臉。
竟是宋瑜和蕭玉兒。
兩人並肩站在閣樓之上,女子指着面前的美景,輕柔開口,似乎在說着什麼,男子順着望過去,時不時的點頭,讚許着,看上去,兩人竟然無比的般配,宛如金童玉女般。
柳陽呆呆的望着那畫面,握緊了拳頭。宋瑜,他把師姐害成了這樣,居然還有臉在此與旁的女子共賞美景,虧他以往還把他當做好友,果真是瞎了眼了!
“柳陽,你在做什麼?還不快過來?”不遠處的醫館,蕭逸雲站在門口,朝他招着手,顯然並未望見閣樓的情形。
“哦。”柳陽連忙朝他的方向跑去,生怕柳初漾看到這一幕。
蕭逸雲剛進門,便說道,“大夫說,漾兒受了內傷,前幾日還沾染了些風寒,需要精心養傷,可現在江南城內不甚安穩,想要取漾兒性命的人很多,防不勝防,不宜久留,還是早日回京城,去歸雲山莊,有我在,他們不敢亂來。”
柳陽點了點頭,可隨即說道,“少莊主,我師姐傷的這麼重,長途顛簸對她身體恢復不太好吧?”
蕭逸雲若有所思,開了口,“按理說是這樣的,但你要明白,我單槍匹馬來到江南,在一衆武功高強的前輩手中,將漾兒救下,全靠他們給歸雲山莊面子,可若是他們一時激憤,只顧給死去的人報仇,那憑我的能力,絕對抵擋不住,因此我們必須儘快迴歸雲山莊。”
看柳陽糾結的樣子,蕭逸雲自袖中拿出了張銀票,數目大的驚人,他將銀票遞到了柳陽的手中,說道,“拿着這些錢,去買輛舒適的馬車,將這一路上可能用的東西都準備齊全,記住,都買最好的。”
“等到你準備好之後,將馬車駕到門口,到時我再把漾兒帶來,聽清楚了嗎?”蕭逸雲有條不紊的吩咐道。
“明白了,我會盡快。”柳陽望了眼躺在牀上,面色蒼白的柳初漾,保證着說道。
待他出了醫館,再往閣樓看的時候,已然沒了兩人的蹤影,好像方纔所看到的不過一場錯覺。
搖了搖頭,柳陽迅速的將東西準備齊全,兩人很快便將柳初漾搬到馬車,朝城外駛了出去。
不知蕭逸雲對那些官差說了什麼,他們並沒有上來搜查,對此,柳陽不足爲奇,有錢能使鬼推磨,蕭逸雲出手闊綽,自然沒人爲難。
擡了頭,柳陽輕嘆,希望離開這是非之地,事情能有所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