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秋愣了愣,然後才滿意的笑出來:“玉兒,時辰不早了,娘走了!”
看着段清秋收拾東西,蕭玉卿驀然生出一股不安,猶豫了一下才道:“娘,有些事不要往心上放,別人愛說就說去!”
“娘知道,放心吧!”
看着段清秋離開,蕭玉卿只覺得心一沉,伸手摸着身上的衣服,總覺得眉頭一直亂跳。
蕭玉卿一直安慰自己,最近事情太多,所以才心神不寧。
可是,當端木槿一臉沉重的進來的時候,蕭玉卿的心忽然就跳的劇烈起來。
端木槿沒有想到他進來就看到豔光四射的蕭玉卿,這是蕭玉卿第一次在他面前穿女裝,他曾想象過很多次,蕭玉卿那懶懶散散的樣子穿上女裝又該是怎樣,總覺得有點兒接受不了,可是現在看到了,卻發現,原來蕭玉卿穿上女裝更漂亮,就因爲她身上的那點兒慵懶的勁兒,卻讓人移不開眼睛。
蕭玉卿看到端木槿看着的目光沉重,不由得一顫:“發生了什麼事?”
端木槿握了握拳頭:“你母親她……去了!”
去了?
“去了哪裡?”蕭玉卿有些傻,她記得母親曾說要離開這裡去西北,可是不是說要等她一起走麼?
蕭玉卿愣愣的看着端木槿,好半天才想過來,目光怔怔的:“你是說……”
想到今天母親親自爲她挽發,親自給她換衣,這是母親在臨死前給她舉行及笄禮嗎?沒有賓朋滿座,卻又一顆疼愛女兒的拳拳之心,沒有美酒筵席,卻有濃濃的不捨之情。
想到母親說的那些話,蕭玉卿狠狠的攥緊了拳頭,然後呼吸一滯,她怎麼就沒有感覺到呢?母親的字字句句都彷彿是遺言,她怎麼就沒有聽出話中隱含的意思呢?
蕭玉卿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端木槿拉了她的手就往外走:“百尺已經過去了,說不得你還能見最後一面!”
蕭玉卿一聽,立刻跟着跑起來。
到了蕭府,蕭玉卿直接從車上跳了下來,當看到蕭府門前那一大攤鮮血,身體晃了晃,端木槿立刻從她身後扶住了她。
蕭玉卿推開他,直接向內院跑去。
此時,院子裡已經站了不少人,蕭老夫人,蕭正然,清平王府的人,還有丫頭婆子一大堆,可是蕭玉卿卻像沒有看到一般,徑直衝進了內室。
牀榻上,段清秋一身血漬,浸染了錦被,身上幾處大穴上紮了銀針,蕭文卿守在牀頭,只是無聲的流淚,沒有哭天搶地。
這讓蕭玉卿心中一鬆,當看到百尺長風的臉色時,卻不由得又沉下去。
百尺長風看到蕭玉卿進來,眼中盡是驚豔,可是看到蕭玉卿目光中的悲愴,心中微微有些痛,對着蕭玉卿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能爲力。
蕭玉卿身體一晃,被隨後跟進來的端木槿扶住。
“娘……”蕭玉卿的聲音放的輕,小心翼翼中帶着不捨,彷彿是怕吵到段清秋。
蕭文卿見到蕭玉卿,帶着滿臉淚痕笑了笑:“玉兒,玉兒來了,娘,玉兒來了,您睜開眼睛看看她,就像您說的,她真的很漂亮。”
段清秋彷彿是聽到了聲音,微微睜開了眼睛,看到蕭玉卿的時候,嘴角彎了彎:“玉兒……”
“娘,你不聽話,你分明答應玉兒的!”蕭玉卿覺得她和段清秋的感情並不深厚,可是現在,她卻能感覺到那種深入心肺的疼痛。
“咳咳……娘……娘不能陪你了,以後要……聽姐姐的話!”
蕭文卿和蕭玉卿一人握着段清秋的一隻手,能感覺到她的手很涼,因爲失血太多。
“娘,你知道玉兒最不聽話了,又總是惹禍,姐姐性子不夠剛烈,她怎麼能管的住玉兒呢?娘,您要起來和姐姐一起管着玉兒才行……”
蕭文卿微微用力拉住那隻冰涼的手:“娘,文兒有多麼的嫌棄她,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若是不看着,我一定會欺負她的,您放心將她交給我麼?”
段清秋虛弱的笑笑:“娘已經給你們爹留了信,現在再和你們說……一遍,等娘死後,不入蕭家祖墳……不進……段家荒地,隨便……隨便找個清淨的地方……埋了或者一把火……火……”
“娘……”
“娘……”
蕭玉卿撲在段清秋的身上,明明早上孃親還一臉慈愛的和她說話,可是僅僅幾個時辰,就天人永隔!
百尺長風別過臉去,心中的滋味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端木槿站在門口,看着蕭玉卿苦到在段清秋的身上,隱在披風中的臉色沒人看到。
段清秋的後事辦的很簡單,謝絕訪客,沒有素齋,只是蕭玉卿和蕭文卿一身麻衣送走了段清秋,完全都是按着段清秋生前的遺願。
段清秋的埋身之地是端木槿安排的,埋得地方蕭玉卿曾經去過,棲鳳坡。
環境優美靜謐,旁邊還有湖水,小鏡湖。
安嬤嬤執意要守在墳邊,端木槿讓人搭了個小木屋,安頓了安嬤嬤。
段清秋的後事都是端木槿一手安排的,蕭玉卿整個人一直混混沌沌,好似突然沒了精神一般。
蕭玉卿回了羨美閣,她不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不知道她突然出了牢房,皇上有什麼反應,只是到頭就睡,一直睡了兩天才睜開眼睛。
“醒了?”
一見蕭玉卿睜開眼睛,端木槿便走了過去,將她扶起來:“先喝口水!”
蕭玉卿低頭微微抿了一口。
“餓了吧?我讓人做了你喜歡的粥,一直等着你醒呢!”
蕭玉卿搖了搖頭:“今天是什麼時候了?”
嘶啞的聲音,讓她皺了皺眉。
“十一月十八!”
母親已經過世半個月了,蕭玉卿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有些微微發燒。
“你放心,沒事,百尺已經給你看過了,也開了藥,吃上幾服藥就能好!”端木槿擡手順了順她的髮絲:“吃點兒東西再躺着吧!”
“其他人呢?”蕭玉卿眉頭蹙了蹙,就算沒了安嬤嬤,還有小青纔對。
“我伺候的不好嗎?”
蕭玉卿聽到他的話,勉強扯了扯嘴角,她知道端木槿只是想逗她開心:“用着心虛!”
端木槿微微鬆口氣,還會開玩笑那就不錯:“沒有想到你看着蠻橫要強,心卻這麼柔弱,蕭文卿都頑強的扛過來了,你竟然倒下了!”
其實蕭玉卿也不僅僅只是因爲她母親過世,這些日子以來發生那麼多的事,蕭玉卿思慮過重,心事重重,根本就睡不好,再說仄巷裡那種地方,到處漏風,又是冬天,寒氣入侵,各種致病因子齊發,她就算是身體再強壯也扛不住:“你是想說我外強中乾?”
端木槿擡手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不,你一直都很強!”
蕭玉卿微微側頭,想要躲開他的手:“蕭文卿呢?你能幫我叫她過來麼?”
“你若是好好吃粥,我就考慮看看!”
在端木槿的逼迫下,蕭玉卿勉強用了一碗粥。
端木槿也沒有失信,派人去叫了蕭文卿,蕭玉卿有些奇怪:“這裡不是我的羨美閣嗎?怎麼感覺好像是你的容瑾閣一樣?”
“分什麼你的我的?都是你的!”端木槿十分豪氣的說道。
蕭玉卿撇撇嘴,然後神情怔了怔:“一會兒……我想和她單獨聊聊!”
端木槿點點頭:“你們姐妹想要說說知心話,我明白!”
“我是說……你派來跟着我的人也不能聽!”
“行!”端木槿無奈的一笑:“還想讓誰閉上耳朵?一起說了,我好替你去滅口!”
蕭玉卿白他一眼。
端木槿手中拿着個小盒子,在蕭玉卿眼前晃了晃:“你生病的時候,東昭國派人送來的,說是聖藥!”
蕭玉卿皺眉看了看那藥盒,擡手拿了過去,端木槿眉頭皺了皺,臉上慢慢暈起陰沉,目光也帶了幾分危險。
然而,下一刻,端木槿卻笑出來,因爲蕭玉卿直接將盒子扔進了痰盂中。
“你這準頭十足,是不是投壺玩兒的挺好的?”端木槿掃了一眼那盒子,十分得意的調侃,他沒有說的是這盒藥是東昭國五皇子龍明秀專門親自送過來的,想到潛在情敵就這樣被黑了,感覺真是比殺人還過癮。
蕭玉卿因爲聽到東昭國三個字,心情不太好:“爺不玩兒投壺,只玩扔飛鏢!”
端木槿看着那一臉病弱的女子,自稱爺,真是哭笑不得,徑直坐到她牀邊,拿着她髮絲玩兒。
蕭玉卿自己說完也有些無語,有些話說習慣了,一時還不好改。
聽到外面有腳步聲,端木槿才起身:“少說點兒話,什麼事都沒有你的身子重要,”見到蕭玉卿點頭,又繼續道:“我晚上再過來陪你!”
蕭玉卿一怔,晚上過來陪她?難道這些天他都在這裡?
“哦!對了,你身邊沒有得用的人,我將衛青給你帶來了!”
蕭玉卿愣愣的點點頭,腦中還在想着剛纔的問題,他一直在這裡的話,蕭正然竟然什麼都沒有說嗎?想到蕭正然,忽然自嘲一笑,能夠算計自己的妻子兒女的人還值得信賴嗎?尤其是端木槿在戴國的名望這麼高,蕭正然巴不得攀上去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