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段清秋最喜歡蕭正然這樣看着她,目光帶着心疼,話語和語氣都透着心疼,手上的動作小心輕巧,可是現在,當蕭正然的手碰到她的臉頰時,身體頓時一僵。
蕭正然自然也覺察到了,微微嘆息。
看着蕭正然離開,段清秋的眸子暈起淚水,他,其實從未對她上心吧?不然怎麼會感覺不到她的心虛波動。
當年,她生下玉兒,身體雖然虛弱,可是並未暈厥,當時產房內的人確實都是清平王府的人,可是她卻從未讓人去謊報玉兒的性別,但是等到老夫人和蕭正然來看孩子的時候卻說是個兒子,她當時處於震驚之中,而安嬤嬤同樣驚訝的說不出話,尤其是那兩個來看孩子的人,卻沒有去看孩子,看了看她這個產婦,叮囑她好好養身子便急急的去給蕭家老祖宗上香去了,現在想想,既然這麼看重這個孩子,又怎麼可能不看呢?
段清秋苦澀一笑,其實,從玉兒出生,蕭正然就已經開始醞釀了吧。
將玉兒的身份變成她一生的詬病,然後以此逼的皇族讓步,蕭正然果然真的是玩弄權術的高手。
段清秋狠狠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只是可憐了她的玉兒。
‘嘣嘣嘣’段清秋聽到聲音一怔,然後湊近後窗仔細聽了聽,聽到聲音又響起時,纔開了窗戶,看到來人有些驚訝:“你……”
“娘!”蕭文卿有些笨拙的爬過窗戶,看到段清秋的時候臉上帶了些尷尬。
“你怎麼這個時候跑來了?”
蕭文卿搖搖頭:“先不說這些,娘,我們走吧!”
段清秋這纔看到她背上還揹着包袱,這丫頭真是膽子大了:“你這是想去哪?”
“娘……”蕭文卿正要說什麼,聽到外室有動靜,立刻頓住,驚慌的看着段清秋。
段清秋擺擺手,走了出去,沒一會兒又進來:“文兒,你和娘細說,到底怎麼了?”
“娘,玉兒曾經給我留過話,讓我帶着娘離開,我還用玉兒的名字另外買了房子,現在家裡不安生,我們出去住幾天,再說了,現在外面流言四起,但是府裡卻這麼安靜,我心裡不安生,”蕭文卿一把拉住段清秋的手:“娘,我們出去住幾天,等玉兒出來了,我們一起離開。”
“你說玉兒讓你帶娘離開?什麼時候?”
蕭文卿想了想:“玉兒失憶之前,可是後來她受了傷,忘了許多事情,就再也沒有提起。”
段清秋心中隱隱不安:“那她還說什麼了?”
蕭文卿搖搖頭,臉上有些急切,自從有了流言,她就開始安排,在這個蕭府裡,她最不受重視,又因爲她平日裡不愛說話,也不被人關注,所以行動起來很是方便,她已經買通了角門上的一個婆子,到時候她們只要披上披風說是哪個丫鬟領了主子的命去辦事就可以:“娘,我們先離開這裡,以後有話再說。”
“那玉兒怎麼辦?”段清秋搖搖頭,蕭正然沒有得到他想要的一定不會開口替玉兒求情,若是她和文兒再突然失蹤,那就是畏罪潛逃,到時候不管是蕭家還是皇室段家,都會將矛頭對準玉兒,那她的玉兒……
“娘,玉兒那麼聰明……”
“再聰明她也只是個孩子!”能鬥得過蕭正然那個老狐狸?
段清秋擡手摸了摸蕭文卿的臉:“是娘不好,若不是娘錯信他人,怎麼會連累你們姐妹?文兒,一直以來,娘都知道你聰明且沉穩,玉兒是你的親妹妹,這些年她吃了不少苦,若是因爲娘,她也能像你一樣,即便是不受寵,但是卻也能安穩度日,以後……你要好好照顧她。”
蕭文卿皺了皺眉,氣得跺了跺腳:“娘,您怎麼還聽不懂?妹妹能在那麼早就警示我,就說明她早就知道實情,既然如此,她怎麼會沒有安排?”
段清秋擡手扶了扶髮髻:“娘和你走,但是走之前娘要先去見見你妹妹。”
蕭文卿真是氣得要命,她都已經安排好了,就怕娘不同意才先斬後奏,結果她娘卻執拗的不肯走。
其實,也虧得段清秋沒有離開,因爲蕭文卿還不知道,她置辦的那處宅子早就一把火燒了個精光,因爲她不經常出門,所以根本就不知道。
也就是說,即便他們兩人真的跑出去了,也只會是無處可去。
蕭文卿最終不甘心的問:“娘……你是不是特別愛父親?”
愛啊?曾經她真的特別愛,可是這一刻,她也生不起恨,因爲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爲她受苦十五年的女兒身上。
當時接生婆到處宣揚是個兒子,她明明知道不是,若是她有勇氣站出來糾正,根本不會是今天這種情況,可是她卻爲了不讓老夫人給蕭正然塞女人,爲了自己的地位,將錯就錯,害了自己的女兒不說,終究自食惡果。
蕭文卿見段清秋臉上帶着笑意卻不說話,不由得嘆了口氣,張嘴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曾經玉兒半夜摸進她的房間和她說了不少話,其中就說過父親的原配妻子……好像還在世。
蕭文卿心中不安,可是卻又不能扔下孃親,只能不甘心的按着原路又摸回了房間。
不過,蕭文卿忽然就多了個心眼兒,讓自己的貼身丫頭去自己買的宅子看看。
第二天,蕭文卿便得知自己的宅子已經化爲灰燼,不由得生了一身的冷汗,若是昨天她真的貿貿然帶了孃親離開,兩人根本就無處可去,若是再遇到什麼不該遇見的人,豈不是萬劫不復?
段清秋並不知道這些,第二天一早,她便去了大牢。
看到蕭玉卿即便是在大牢裡,依然還是那副風流公子樣兒,不由得笑出來:“孃的玉兒永遠都這麼英俊。”
蕭玉卿老實的坐在段清秋身邊:“娘,對不起!”
“傻丫頭,是娘對不起你!”
“您讓我別太引人注目,可是我沒有做到,您都已經給我安排好路了……”雖然蕭玉卿不知道段清秋的金蟬脫殼的計謀能不能成功,但是不得不說段清秋已經做的很周密了。
段清秋起身,不知道從哪裡拿了把梳子,細細的給蕭玉卿束髮:“我的女兒文韜武略樣樣精通,怎麼可能不引人矚目?”
聽到段清秋的聲音帶着微微的自豪,蕭玉卿有些尷尬的擡手撓了撓眉梢,這話是她曾經跟段清秋說的:“娘!”
“這麼多年,玉兒從未穿過女裝,今天換上女裝給娘看看吧,其實,娘每年都給你做衣服,一年四季都有,就期盼着有一天,我的玉兒能穿上娘做的衣服,可是娘總是等不到這一天,現在終於等到了,娘給你換上吧!”段清秋擡手擦掉溢出來的淚,聲音中卻十分的輕快。
蕭玉卿因爲坐在她前面,對此卻不知,她只是覺得有些奇怪:“娘,我現在身份已經公開了啊,以後穿女裝的機會多着呢,還怕看不到?”
“是啊,我的玉兒真聰明,”段清秋放下梳子,從帶來的包袱裡拿出衣服:“這套蜀錦是皇家賞賜的布匹做的,淺綠色的底兒,上面的花是玉蘭花,料子厚重,穿起來一定好看,來,娘給你換上。”
蕭玉卿見段清秋有興趣,她也不反對,最近街上流言四起,她娘心裡一定很難受,現在好不容易有個事兒能轉移她的注意力,也算是好的:“孃的眼光最好,選出來的衣服自然穿着也漂亮。”
等到穿上,蕭玉卿才發現,這衣服真是華貴,意外的垂順,沒有一絲皺褶,尤其是淺綠的顏色配上白色的花朵,在寒冷的冬季,讓人目光一亮。
“果然好看!”段清秋將蕭玉卿摁到椅子上:“娘再給你換一個漂亮的髮髻!”
“娘這是把我當成洋娃娃打扮了?”
段清秋沒有回答,牢房裡有片刻的沉默。
段清秋的動作很輕,摸到頭皮上十分的舒服,又輕又緩,讓蕭玉卿大早起就昏昏欲睡。
“玉兒,此番變故之後,你……可能還要受些委屈,要記得,不管受了什麼委屈,你還有姐姐,文兒雖然性子冷淡,可是很重感情,你們要互相照顧。”
“嗯!”
“娘已經和孃的外祖家聯絡,雖然那邊地處西北偏遠,條件苦寒,但是那裡清淨,到時候若是這裡實在呆不下去,你就帶着你姐姐去那邊,到時候有人會照顧你們。”
“好啊,我們一起走,娘,聽說西北常年征戰,現在還打嗎?”
段清秋一笑,臉上卻含着各種苦澀:“娘也不知道,因爲娘也好多年沒有去過了。”
打扮好的蕭玉卿,讓人眼前一亮,青蔥般的年紀,怎麼打扮怎麼好看,關鍵是蕭玉卿與其他女人不同的是,她身上帶着一股慵懶和散漫的勁兒,讓人看了多出幾分心動。
眉如刀裁,目似碧波,口如含丹,如玉的臉龐泛着潤澤的光芒,年輕朝氣中帶着靈動,就連她身上的衣服因爲她穿上,似乎也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