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欒羽沒有刻意的去記走過的路,安靜的跟在雷的身後,不時的說上一句話,然後又是很久的沉默。
一座廢棄的涼亭,不知道從前這裡有沒有人,只知道,今日肯定有人打掃過。
燭火搖曳,似乎隨時都會熄滅一般,大多的地方還是有着月亮的光亮。石桌上擺着一壺酒兩個杯子和幾碟小菜。將欒羽送到了地方,雷便悄然退下。
“你費盡周折讓我來只是爲了請我吃飯嗎?”或許是因爲辰在北辰銘的手裡,欒羽面對着他心中總有一股氣,怎麼都散不去。
“你不可以跟我好好說話嗎?”北辰銘擡頭看她,黑色的眸子裡映着亮晶晶的光彩。
“可以。”欒羽坐在他的對面,“除非太陽不再升起。”藍色的眸子裡盛着清冷的光芒,比這月光還要寒幾分,比燭光還要亮幾分。
“本來是一片好意,沒有想到小羽兒不領情。真是傷心啊。”北辰銘的手肘拄在石桌上,單手撐着下巴,笑眯眯的說道。
“只怕是狼心吧。”欒羽垂眸冷笑。
“小羽兒不怕我是色狼麼?”笑意逐漸加深,溫柔的神情像是看着自己的情人所露出來的。
“色狼?”欒羽挑眉,“你倒像是白眼狼。”諷刺的說道。
北辰銘似乎並不介意欒羽的諷刺,眼眸彎成了月牙的形狀,“你怎知道?”
“怕事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可是我怎麼不知道呢?”北辰銘笑的更加的燦爛,黑色的眸子裡夾雜了幾分不太明顯的冷意。
“這怕是要問你自己了。”欒羽眯着雙眸,雙脣抿了抿。
“可是我不知道哎。”北辰銘臉上的笑意斂起了幾分,換了一隻手撐着下巴,“咱們談談心可好?”
“談什麼?”欒羽不知道北辰銘想要幹什麼,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到底是怎樣的。先前也是到了城東才突然想到,他會不會想要單獨見自己。本來只是賭一場,倒是不曾想自己賭對了。
“談談。你的那個世界,如何?”北辰銘饒有興趣的看着欒羽錯愕的神情。
欒羽很久沒有說話,藍色的眸子裡滿是震驚的神色,他是如何知道的?辰告訴他的?
“不是哥哥告訴我的。我猜到的。”許是欣賞夠了,北辰銘開口說道,“咱們可是一類人哦。”另一隻手轉着空空的酒杯,垂眸看着白色的杯子內壁在燭光中閃爍的光華。
“你是……”欒羽感覺自己的嘴好像是不屬於自己的了,乾咳了兩聲方纔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來自21世紀?”
“可能吧。”北辰銘模棱兩可的回答道。
“你不是北辰銘。”藍色的雙眸射出冷冽的光芒。
“你也同樣不是莫裳,不是麼?”北辰銘含笑看着她。清澈的眸子裡沒有一絲的感情。
“你的目標是我?”欒羽站起身,手指搭向了腰間的軟劍。
“聰明。”北辰銘擡頭看着她,沒有起身的意思。
“爲什麼?”既然是同樣世界的人,應該不會那麼的迷信吧。他知道自己不是莫裳,那麼寶藏之事他自然知道是無稽之談。
“因爲你是預言中的人。”北辰銘的回答出乎欒羽的預料。
“你居然信這個?”這纔是欒羽吃驚的地方。
“爲什麼不信?你我都能過來又有什麼是不能信的?”北辰銘反問道。
欒羽啞口無言,想找出什麼理由最終卻發現什麼理由都找不到,連最不可信的事情都發生了,又有什麼是不可信的呢?
沉默了一分鐘,欒羽擡眸看着北辰銘。“既然我來了,那麼放了辰如何?”
“不如何。”北辰銘站起身,和欒羽對視,“爲什麼要放了他?”
“你的目標是我。爲何要抓住自己的兄長?”放在軟劍上的手指不禁緊了幾分。
“你們也同樣是一類人,我需要他。”北辰銘的臉上沒有了絲毫的笑意,黑色的眸子裡滿含着冰冷神色。
“這麼說是談不攏了?”
“談不攏。”
“你從一開始就不打算放了辰吧。”欒羽將軟劍從腰間抽出,銀白色的劍身閃爍着冷冽的光芒。
“我不會傷害他。”算是承認了。
“誰又說的清楚呢?”藍色的眸子逐漸變的幽深,詭異的藍色像是平靜海面上掀起的漩渦,不管你如何掙扎都不能逃脫。
“這就是你的魅術麼?”北辰銘有一瞬間的恍惚,只是短短的一秒鐘便恢復了神智。側頭躲過了欒羽的軟劍,手中的酒杯被鋒利的劍尖刺的粉碎。翻手將碎瓷片握在了手中。笑眯眯的看着欒羽。
“我沒有說是啊。”欒羽躍過石桌,持劍而立,如同風雪中傲立的紅梅——高傲、倔強。
“本事不錯。”北辰銘甩甩手。手上的碎片化作一抹抹流光朝着欒羽飛去。
“彼此彼此。”手中的軟劍舞的密不透風,叮叮噹噹掉了一地的碎瓷片。
“還是差一點。”北辰銘揮手打出一道勁風,燭火熄滅,一時間只有了清冷的月光一瀉而下。
叮叮噹噹,瓷盤碎裂的聲音響起,未動一筷子的菜就這樣“壽終正寢”了。
兩道矯健的身影分分合合,上下騰挪,一兩點的火光不時的迸射出來。銀色的軟劍靈巧如蛇,通體黑色的短刃凜冽如箭。
欒羽腳下踩着複雜的步伐,手中的軟劍刁鑽古怪,柔軟的腰肢擺動,藍色的眸子越發的幽深,一襲紅衣隨風飛舞,彷彿這不是一場戰鬥,而是一場美輪美奐的歌舞。
鮮血與紅衣交織在了一起,分不清了是衣服的紅豔還是血的顏色。兩道身影突然分開,各站在一側。銀白的劍身潔白如初,沒有染上絲毫其他的色彩。
北辰銘的手指捏着短刃,指尖染上了一抹暗紅色,與白皙的指尖交織在一起,有一種墮落的味道。
“怎麼。還要打嗎?”北辰銘將短刃拋起,握在手中,舔舔有些乾燥的嘴脣,輕聲問道。
“爲什麼不呢?”欒羽收起了手中的軟劍,拿出了黑色的短笛,短笛一端的有着一根細細的針,若不是月光灑在上面露出的光亮,在黑暗之中根本沒有辦法察覺。
“這就是冷家的信物?”北辰銘有些奇怪的說道,看了一眼欒羽,又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短笛。眸子裡多出了一份豔羨,“真是好運氣的女人。”
“運氣什麼的,我並不知道。”欒羽朝前走了兩步,雖然身上的傷口有些痛。但是這一點點皮外傷似乎影響不了她的行動,“銘,我不知你爲何非要我不可。我真的不想與你們爭什麼的。若是你們不來招惹我,我只願做一片閒雲。聽曲喝茶,悠然自得。”
“人的心,是會變的。”北辰銘抿了抿嘴脣。黑色的眸子有些黯淡。
“是啊,所以,你們便千方百計的想要抓住我或者殺了我麼?”擡頭看着北辰銘,藍色的眸光開始變得咄咄逼人。
“怪只怪。你真的不應該活下來。”口氣仿若慈悲的佛陀,模樣卻如同修羅。
“我真的不想參與你們的硝煙。”欒羽搖搖頭,藍色的眸子裡蒙上了一層霧氣,看不真切她的眼眸,卻越發的想要看清。北辰銘的臉上漸漸的出現了一抹呆滯,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確實存在。黑色的眸子也不復了先前的清冷與清澈,蒙上了一層迷茫。握着短刃的手也鬆了幾分。
“你信我麼?”軟糯的嗓音帶着如泣如訴的哀怨。在北辰銘的眼前似出現了一位嬌柔的人兒滿臉淚痕。風姿綽約。點點的花瓣落在散着的青絲之上,傾城的臉上掛着未乾的淚痕,她的脊背挺直着。帶着一份高傲與尊貴,明明心碎的想要崩潰,卻還是一個人獨自支撐着自己的身軀。
左邊肩頭傳來的刺痛使得北辰銘清醒了過來。垂頭看着刺進自己肩膀的針,眼眸中閃爍着複雜。
“爲何不殺我?”他沉聲問道,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我突然覺得,你死了,辰會很傷心的。”欒羽輕輕一笑,兩行清淚滑落臉頰,“他會很難過很難過,永遠都不會原諒我的。”拔出了短笛,後退幾步看着北辰銘肩頭的傷痕,心中突然絞痛,那一次,是辰不閃不避,任由鋒利的劍尖刺入了他的心臟,真的只是差那麼一點點,她再用一點力,再晚清醒那麼一秒鐘,她得到的只會是辰的屍體。
“你不殺我,死的就會是你了。”北辰銘閃身來到欒羽的面前,手中的短刃搭在了她的脖頸之上。
“因爲是你,所以,我不會下手的。”藍色眸子閉上,尚未落下的淚水順着臉龐滑落,“即使你殺了我也好,我不會殺你的。”
“因爲她是小羽兒,她不會殺你。”北辰軒的話在耳邊迴盪,北辰銘不知道他是哪裡來的自信,可是如今事實證明,自己的哥哥是對的。
“爲什麼?”他想,只有這個女人知道理由。
“因爲,你是他的弟弟,是他唯一的親人了。”曾經,用命去守護的弟弟,活着的唯一理由,欒羽知道,這不是自己能夠取代的。在北辰軒的心中,她和北辰銘根本就不會分出誰更重要一些,只是不同的情,所以方式不一樣罷了。
“我不明白,爲何他知道你愛他,還會被我幾句話弄的心神不定?”
“雖然只是一點,但是他的確是顧忌。”心越來越痛,辰,你會怪我麼?“怪我沒有對他說清楚,怪我,沒有說過我愛他,無關其他。”悔恨化爲了淚水流下,擡頭看着北辰銘,彷彿是在看辰一般,“怪我,因爲一個孩子讓他的心出現了裂痕。”被人下藥的那一次,她錯過的應該是男人眼中那一閃而過的一抹傷痛與不安吧。明明知道他心中隱藏的不安,但是,她卻未曾提及。清澈的淚水帶上了一絲淡淡的紅色,順着白皙的臉龐滑落,在月光下如同細細的銀色流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