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行宮喜事與樂極生悲
靈兒日盼夜盼,終於等到官道的東方傳來‘得得’的馬蹄聲。只是那一匹馬停下來,脫蹬跳下馬背的是鐵木,不是哥哥風逸;她心時又有幾分不安。
書雲毫不知羞澀地迎上去,拉着鐵木的袖子讓他快些進診堂喝杯熱茶。
鐵木掙開書雲的手,在夫人面前跪了下來,“夫人,將軍尚有要事在齊王宮耽擱兩天,讓小人先回來通報一聲,以免夫人勞心記掛!”
原來是小白苦苦留住風逸,讓他爲自己組建一支暗衛隊,全都以銅具隱面,暗查各地官員拉黨結派、貪污受賄,謀逆害君之事;風逸知他因自己姑棼受刺一事後怕在心,便應了下來;在舊時的侍衛中遍查忠心耿耿的劍術高手。
靈兒恍然大悟,‘這和明朝時立的東廠、西廠等特務機關一樣啊。’
“小人有一事請夫人應允!”鐵木說完並不起身,原本是單膝跪地的,這下子伏地行了個大禮。
“你這是做什麼?有話起來好好說!”
“夫人,小人身份低微,連姓氏都沒有,原本不該癡心妄想,可是小人將心事說與風將軍聽了,將軍說大丈夫行事當舍即舍、不能捨便全力圖之……小人……想求娶夫人的侍女書云爲妻!”
“啊?咳、咳!”靈兒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這個鐵木原來不是個木頭人啊。
她轉臉看看書雲,這小妮子也不知做做樣子,一臉驚喜地盯着鐵木,嘴巴張得老大;她決定逗逗這個丫頭。
“呃……鐵木啊,無姓倒是不打緊,英雄不問出身低,以後請齊王殿下封你個姓氏就行了!只是,你可有備了金銀聘禮?書雲這丫頭我可是細心調教了許多年的,上得廳堂、下得膳房;我本想將她許給魯地一位年青的下大夫爲妻的……”
“這……”鐵木面上一陣苦寒,齊王雖已下令讓他作爲銅面暗衛之首,可是他家境貧寒、兩手空空,哪有金銀做聘禮?
“夫人!”書雲一下子跪在鐵木身邊,“奴婢不願做什麼大夫之妻,嗚……奴婢就是個過苦日子的命,您就發發慈悲,少要些聘禮吧……奴婢也攢了點兒銀幣,雖然不多,可是能給行宮再添置些器物,鐵木將軍再去北山上打幾隻野羊……”
“寒香,你看這小妮子……哈哈……等不及了……”靈兒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寒香知道夫人是逗他們玩的,便彎腰拉起那兩個人,“書雲,你真是的,跟隨了夫人這麼久,夫人何時把金銀之物放在眼中!她是一國之母,還缺你這兩個準備嫁衣的小錢?”
鐵木和書雲半信半疑地站起來,看來夫人樂得捂住肚子直叫痛,才明白過來。
“夫人,您就是愛取笑人……”書雲這纔有了羞色,拿出帕子在手中絞來絞去,鐵木卻呆愣愣地望着書雲,面上一片感動。
“好了,聘禮呢還是要的,鐵木去外面折些好看的花兒送給書雲……看樣子這婚也不用求了,書雲是一心要嫁你的。選個好日子你們就在行宮成親?”
鐵木拱拱手,“明天可好?小人想快些成親,將娘子帶回臨淄;風將軍讓小人做宮中暗衛,負責保護當今主上的安全。”
“這麼急?書雲可願意?”
書雲忙不迭地點頭。
“女大不中留啊。今晚我們有得忙了。快,趁這會兒沒人來求診,我們快些關門回家,準備辦喜事嘍!”
鐵木大喜,伸手去拉書雲,書雲一把推開,飛快地跑出診堂了。
“噢,對了,送花!夫人,小人去東山腳下采花去……”
“好、好,唉!”靈兒笑了又笑,“寒香,我們回去給大夥兒說說這喜事兒,都跟着樂呵樂呵!”
衆人的反應和她倆居然全不相同。侍衛們臉上露出憤憤不平的神色:書雲姑娘性子跳脫,常對着他們斥責笑罵,他們卻甘之如飴;只是礙着自己身份低微,沒有敢膽對她表白心意的。
沒想到貌比花嬌的書雲姑娘居然要嫁給同樣是侍衛身份、黑黑瘦瘦、少言寡語的鐵木!他們那個悔啊,一個個摩拳擦掌,想借明天鬧洞房的機會好好治治鐵木,出口污氣!
別的侍女則是一臉同情:她們沒想到最得夫人寵愛的侍女書雲竟落得如此下場!要嫁給一個姓氏都沒有的平民侍衛!
青蘭突然想起昨日見的那個俊逸脫俗的黑衣男子。若是能嫁與那般人物做妻妾,少活十年也成啊!
第二天,鐵木和書雲就在諸般怪異的眼神注視下拜了天地和神靈。兩人都沒了至親,便向魯夫人行了拜堂禮。
靈兒看着書雲身穿侍女們連夜趕製的紅嫁衣,一團紅豔豔的喜色,她忍不住又抹起淚珠子來,“鐵木啊,‘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你可要好好疼愛書雲啊,不要變了心,辜負了這麼一位癡情的好姑娘……”
一身大紅吉服的鐵木慎重地說:“夫人請放心,鐵木能得書雲姑娘爲妻,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鐵木今生今世不管貧富貴賤都只疼惜書雲一個,不會再娶、再貪戀其他婦人。”
此言一出,不止是書雲,其它的侍女們也都落了淚,她們望向書雲的眼光纔多了幾分羨慕;侍衛們卻不以爲然地搖搖頭,多妻多妾是大丈夫一生爲之努力的方向,只娶一個婦人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當下,行宮大擺喜宴,亨人烙了無數喜餅,靈兒讓侍衛們給附近的農家送去;村人們得知行宮裡辦喜事,也都紛紛送來肉黍;靈兒讓鐵木給前來道喜的鄰居各敬一大碗黍酒,鐵木不擅言詞,酒量倒是出奇地好,侍衛們不懷好意地想灌醉他,卻被他喝得東歪西倒;衆人笑鬧到深夜才各自離去。
鐵木心繫主君的安危,成親第二天拜過夫人便要回齊國。
靈兒已然爲這小兩口準備好家底兒:“鐵木,門外那輛新馬車是侍衛們昨天去市上買的,就當是我送給書雲的嫁妝。”
她從袖中取出一張絲帛,“這是我給齊王殿下手書的密信。信中提到你將來的姓氏……我讓他賜你姓盂可好?”
鐵木兩眼發光,跪地又行大禮,“夫人大恩,小人末齒難忘!”書雲也慌忙跪下謝恩;有了姓氏,他們的子孫就不會被人恥笑爲賤民了。
靈兒暗中嘆氣,雖然盂陽的遺骨後來以襄公的身份葬入了齊國王陵,但是盂陽之死是哥哥風逸心中永遠的傷痛。
“鐵木,你將前朝的盂公亭大人、盂陽將軍奉爲先親可行?”
“小人謹尊夫人之命!”
既然盂陽將軍的屍骸是鐵木親手收撿掩埋,就讓鐵木繼了盂家的香火吧,但願此舉能讓盂陽的在天之靈得到一絲安慰。
鐵木將信函裝在胸口的內袋中,書雲揹着大包袱,嗚嗚咽咽地抹着眼淚坐馬車;靈兒和其它人站在行宮門口和他們揮手告別。
馬車剛行了一刻,書雲突然驚叫一聲,讓鐵木停下車;她從馬車上跳下,對鐵木叫道:“夫君,你進來看看!”
鐵木不解地將頭探進車篷:車裡放着幾個大大的紅布包袱;包袱已被書雲解開,裡面是幾層絲被、數件皮裘毛毯子,各色四季綢衣、各式釵環手鐲、還有兩大包寫明用法和用量的常用草藥,一小包碎銀和金葉子!
“夫人怎麼陪送了這麼多東西?實在不妥……”鐵木要調頭回去。
“不必了,”書雲含淚帶笑,“夫人一片好意,我們就安心收下,過些日子我們回來看她時再一併道謝吧。”
“嗯,我們過些日子帶着孩兒一併來看夫人。”
“哪有那麼快?!”書雲羞紅了臉,催他趕緊駕車。
“先父在世的時候,常說‘勤播種子收穫多’,如今我們已是盂姓貴族,可得勤快着些、多生幾個兒女,讓盂家神靈有祀……”
且不說那小兩兒甜甜蜜蜜,一路向東方行去;靈兒依舊要去診堂,寒香勸首:“忙了兩天,夫人歇歇吧。”
靈兒搖搖頭,“我又沒做什麼活兒,你在這裡領着侍女們收拾收拾,昨天讓鄰居進來一樂呵,院子裡和打完仗的戰場似的一片狼藉。”
說着,她只帶着青蘭和一名侍衛,慢悠悠地去了診堂。
寒香指揮着侍從把行宮裡打掃乾淨、收拾一新之後,天色漸黑還不見夫人回來,她囑咐亨人做幾個清淡的小菜,自己去診堂看看。
診堂的門外無人看守,堂門居然緊閉着,寒香心知不妙用力推開木門:只見一名侍衛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堂中已無夫人和侍女青蘭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