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魯候攜妻探母
孟任小姐這才轉憂爲喜,親手繡制美麗的嫁衣,日日數算着進宮的良辰吉時。
姬同早命內府官將金銀珠玉等厚禮送到黨家;除了不能親自出宮門迎娶孟任之外,其它的程序都辦得極爲隆重;黨小姐也就漸漸寬了心。
何況魯王宮此時只有幾個出身低微的侍姬,並無其它夫人;她一進宮便執掌後宮事宜,也是很有臉面滴。
孟任時常坐在花園裡擡頭凝望那座高大的靈臺,感激靈臺之上的神仙賜給她這段美好的姻緣:主君年少英俊、文武全才,是全國少女們的偶像!這樣一位神祗般的尊貴人兒居然能對她一見鍾情,她是天下最幸運的女子啊!
終於到了孟任進宮的日子,黨小姐打扮得花枝招展、滿懷期待地坐在閨房裡等候。
魯王宮派來了兩位嚴肅刻板的老女御,她們讓黨小姐脫掉嫁衣,仔細地做了一遍婦科檢查;確認是清白乾淨的女孩兒,才讓孟任重新穿上嫁衣,上了婚車。
孟任又羞又氣,方知嫁給王族並不是一件輕鬆簡單的事情。
姬同早先派人問過母親的意思,問母親可願回魯宮參加他的婚禮;靈兒想着萬一她去了曲阜,風逸正好歸來尋她不着,心中定會不安。她回信給兒子,讓他與孟任成婚後,擇一良時到禚地來拜見她。
這天一早,靈兒就站在診堂門口向官道西方張望;她昨晚得了魯侯貼身侍衛官的信報:主君午時就能到禚地,攜新夫人來行宮拜見太夫人。
“夫人,”寒香走過來好笑地說,“您是長輩,不要這樣沉不住氣。新夫人又不是主君的正妻……”
“我有些不放心同兒的眼光……你啊,等友兒娶妻的時候你就明白我的心情了!”
“奴婢只盼着友公子能娶得一位賢惠善良的女子做夫人,最好是臉蛋兒團團、腰胯寬大、好生養的女孩兒……”
“嘻!我們做母親的是這麼想,兒子們卻未必會喜歡這般健壯富態的。”
兩個邊說邊往行宮走去。
行宮裡已收拾一新:盆栽的花草在明堂前擺得錯落有致;侍衛們幫着亨人屠羊剖魚;侍女們都穿得花枝招展的擦拭着本就很乾淨的榻幾。
“來了,夫人,主君的車隊到門外了!”
書雲話音剛落,身着明黃色王袍、神采奕奕的魯侯小心地扶着一位粉衫藍裙的美人兒走進院門。
靈兒把嘴一撇:兒子對自己都沒這麼上心過,也不知道小包子這個‘妻奴’能當多久。
“母親!”姬同一臉喜色,就要在院中給母親跪下,靈兒拉住他,“快進堂歇歇!”
“婢妾拜見太夫人。”孟任這一句叫得有些澀然,她不是姬同的正妻,不能隨着夫君叫‘母親’。
“真是一對璧人兒,王兒好眼光啊。”靈兒一手拉着姬同,一手拉着孟任,笑咪咪地進了明堂。
“書雲,把我親手製的香茶泡上一壺……用冰室裡藏的那壇松枝雪水煮水啊——”
書雲大聲應着,歡歡喜喜地去烹茶。
黨夫人小心地打量着婆母:她並不像是個三十幾歲的中年婦人;太夫人笑容爽朗、眉目柔婉,皮膚光潔如玉、黑髮油亮如雲,和主君坐在一起不像是母子,倒像是姐弟倆。
太夫人和主君正相對言笑、甚是隨意,完全不同於自己家中長兄和母親那般嚴謹和多禮。
靈兒問過姬同婚禮的各種細節,微微謂嘆一聲:“我真是老了,總覺得自己出嫁時的情景就在眼前,居然一轉眼兒子都娶親了!”
姬同拍拍母親的手臂:“您是不會老的,您看您媳婦坐在身邊,旁人不知道的,還指不定說誰的年歲更小些呢。”
“哎!娶了親就不得了了,居然會說出這種哄騙女人的話來……黨妃,你可要好生看好他呀!”
姬同看一眼滿面羞紅的夫人,呵呵直笑。
靈兒早已觀察好這個美貌的新媳婦:她的眉形雖好,卻甚爲稀疏;下巴略短、人中稍平;雙眼下的子女宮也略有凹陷,不是個多子多女、福澤綿長之人;再加上眼中秋波盈盈,是心火不控腎水的徵兆;此女鞏是心思過重,傷及心脾了。
“黨妃,到我房裡看看我那幾件首飾;母親從來不戴那些東西,也不知道哪種樣子的比較時新……”
靈兒讓姬同自己品茶,她拉着孟任進內房,想給她做個心理治療。看兒子的神態,是鍾心於這個黨家小姐了;她可不想讓兒子整天對着一個多愁善感、動輒哭鬧的林妹妹。
“孟任,你是叫這個名字吧。”
“是,太夫人,婢妾閨名叫孟任。”
“房裡就我們兩個,你不用這樣大規小距的,一說話就行禮……”靈兒拿出一個血玉鐲套到孟任手上,順便撫過她的手腕。
確是弦脈,靈兒暗歎一口氣:是肝氣鬱結之症,原來書雲從侍衛官口中打問的情形確是真的。黨妃並不甘心做這個側夫人。
求不得最苦啊。這種不甘人下的心思就是後宮內鬥的根源!
話又說回來,士人在官場的目標就是升職謀權;商人在商界的目標就是追逐最大的利益;而後宮女人最大的目標不就是生子爲儲君,自己稱霸後宮,獨得王寵?孟任還這樣小,剛剛嫁做君王婦,焉能懂得退一步海闊天空的道理?
靈兒想到這裡,看向孟任的眼光多了幾分慈愛,她再次將手按在孟任的手腕上:解不開她的心結,將她的身體調理得健壯,自己還是有把握的。
“你?”靈兒吃了一驚,“你有了身孕?”
孟任羞紅了臉,“月信才推遲了幾天,婢妾還不能確定,太夫人不愧是神醫,這麼早都能把出來……”
“嗯、嗯,上脈了,的確是滑脈無疑!”靈兒喜上眉稍:左手脈搏寬宏博大、強於右脈,是公子無疑!
她深悔讓風逸親送管師臨淄,不然哥哥此時也能得知風家又添子嗣了!
靈兒將那一盒子珠寶都抱起來,“孟任,不用你挑了,這些都給你。我給你抱着,你慢些跟我出來……”
孟任站起身來,急得雙手連搖,“這如何使得?這銅盒裡面都是價值連城的珠寶,婢妾看看都覺得知足了,哪能——”
“母親居在鄉下,又不出門訪客,用這些首飾何用?”反正馬上就和風逸做一對山夫野婦了,還用得上這些金銀珠寶的,戴給山上的鳥看?
“小心門檻啊……你身子有些孱弱,等會子我開些補養的膳方,你按我說法子進食調養,保管你生個白胖的公子。”
姬同見母親攜着黨妃的手一起出來,忙起身迎過來,“母親,您怎麼拿着東西?愛妃不快些接過來?”
“哎,無妨,你們兩個都坐好,聽我細說啊……”
靈兒放下銅盒,扯了一把姬同的耳朵,“包子,不簡單啊,要當父親了!”
“真的?”
姬同一躍而起,又被靈兒拉下來,“坐好!好好聽母親交待!”她示意明堂裡的侍女都退下。
“同兒切記啊,孟任有了身孕,你要好生照顧她,按我寫的食譜讓膳房變着花樣的做給她吃……女人懷孕的時候,情緒是很差的,很容易就掉眼淚啊,發小脾氣啊,你要忍讓些;她身子本來偏陽虛,生產之前你二人最好不要再同房。”
姬同望着羞紅臉的孟任,鄭重地說,“母親,我會按您的吩咐做的。”
靈兒想了想,“我聽申侍衛官說,你治下相當嚴厲,後宮的婦人也甚是規距、這樣最好;不過……孟任的吃食上也要留些心,把我這裡的亨人帶走兩個,她們當年是服侍過我生產的老人;有她們服侍孟任,就當是母親在宮中守護你們了。”
“太夫人……”孟任落下淚來。
姬同神色黯然,他希望母親能回魯王宮看着他的兒子出世,享享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但是自打知曉父王尚在人世,他再不能提出這種要求,父王和母親到底是怎麼打算的呢?就不能隱藏身份住在曲阜城嗎?他們一家人也好時時見面呀。姬同看了看身邊的孟任,到底是沒問出口來。
姬同小兩口在禚地住了一晚,吃了一頓母親準備的美味佳餚;第二天一早,魯侯戀戀不捨地和母親告別。
孟任比他更不捨得離開行宮,她說想跟婆婆學習釀酒和製茶的手藝;其實她更想知道的是婆婆保持容顏不敗的秘訣是什麼。
“愛妃已有身孕,還是回宮好生將養吧,學什麼釀酒製茶的手段?母親在這裡多做一些,孤派人來運回宮就是了。”
‘好孝順的兒子!’靈兒氣得直咬牙,怕媳婦辛苦,就不知道老媽弄那些東西也是很麻煩滴!
靈兒向遠去的馬車揮了揮手,又轉過身來向東方望去,‘都這麼多天了,哥哥也該回來了……要是風逸正好在禚地,一家四口吃頓團圓飯——不,黨家小姑娘聰明得緊,讓她看出什麼門道就不好了……同兒不會把自己的身世機密透露給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