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齊王迎娶周公主
姜諸兒在齊王宮是如坐鍼氈,本覺得自己早先的策劃已是周全,不料被姜彭生中間擺了一道,打亂了全盤計劃。
魯侯之死,他並不覺得愧疚。當年魯侯在紀國與齊軍兵戎相見,氣得父王憂憤而死!就這樣讓他死掉還是便宜他了。只是他不該死在齊王城,死在自己和靈兒的‘死遁’計劃成功之前。
齊王坐在大殿之上蹙眉不語,朝臣們互相遞眼色,推讓着對方上前進諫。
司馬大人高傒向殿中幾步,叩頭稟道:“主君啊,卜師大人原先佔卜的吉日已過,您何時去洛陽迎娶大周公主?原先您說是天氣寒冷,現在已是春月;風和日麗,正宜出行哪!主君要早些動身,以免天子動怒,借魯侯在齊國罹難之事,向吾齊國興師問罪!主君啊……”
齊王乾咳了兩聲,“呃,本王最近身體不適,石無齡醫師爲本王診脈,說是傷了寒氣要少行多臥,本王也查過《日書》了,最近沒有適宜遠行的好日子……呃,待本王好些了就動身去洛陽。”
國子費大夫走到大殿中,向齊王叩禮,他擡頭望向齊王,“臣觀主君印堂紅潤,雙目清亮,不似風寒之症啊,可是石醫師年事已高、老眼昏花,沒給主君看準?”
“對,石老年事已高,多次提出退離之說,可惜本王沒選出能接替他醫師之位的良醫!聽聞國大夫精通醫術,可願代替石老主管國中醫事?”
“啊?主君恕罪,主君恕罪!微臣只是粗通醫理,方纔是微臣妄言了,妄言了……”
諸兒悶悶不樂地退了朝,回到書房。他昨日裡遣了盂陽給靈兒送去一封信,想問問妹子到底是怎樣打算的;盂陽已去了一日,至今未歸。
“主君!”宮正朱狸在門前叩首。
“起來吧,朱宮正何事?”
“主君,中門閹人來報,慕容太妃昨日出宮探望糾公子,至今未歸。屬下派人去糾公子的府裡打探,才知她母子與管夷吾大人連夜逃逸,現已至魯國邊境。屬下是否派人將她們捉回?”
爲什麼一個個都要走?!姜諸兒一拳砸在書案上。
小白和鮑叔牙早先去了莒國;他派石之紛如去接,小白卻不肯回來,還在莒國娶了兩位如夫人,好像要在那裡安居下來的樣子。
後宮裡,除了中風偏癱不能言語的太夫人,就剩下幾個慾求不滿的姬妾;他連個能一起喝喝茶、說說話的人都找不到。
現在二弟姜糾兒和管夷吾大夫也走了,他們是信不過本王嗎?還是本王做錯了什麼,已失了臣民之心?
齊王一臉的落寞,“算了,隨他們去吧。”
朱宮正不解地退了出去。
此刻,盂陽已到了魯夫人的行宮,正站在靈兒面前,恭恭敬敬把齊王的密信交給她。
靈兒打開竹筒取出一卷絲帛,展開來,正是姜諸兒蒼勁有力的筆跡。
‘桃有華,燦燦其霞。當戶不折,飄而爲苴!吁嗟復吁嗟。’
(桃樹上開着花朵,如同燦爛的雲霞一般美豔,花兒就在眼前的時候不去採摘,等到花瓣飄逝纔去空想憶戀,那時就只能連連嘆息了!)
靈兒點頭,兄長這詞兒倒是寫得不錯,與後世的才女杜秋娘的詩甚爲相似。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她折起絲帛放到袖中,“盂將軍,王兄有何打算?”
“靈公子,啊不……夫人,主君此次遣末將前來,只爲問夫人一句話,‘走還是不走’?”
靈兒笑着望了盂陽一眼,盂陽與齊王少年時便形影不離,一直情若兄弟。齊王的身世、還有對靈兒的情意都未瞞着盂陽,這次的死遁計劃盂陽定是知道的。
“朝中現在情況如何?”
“朝臣們日日催促主君去洛陽迎娶公主,主君百般推託;石將軍去莒國迎接小白公子歸國,白公子卻不肯回來……主君甚是傷懷。”
“可是,此時一走了之,實爲下下之策。王兄苦苦求得天子應允的親事,怎能做罷!他若此時悔婚,豈不給其它諸侯聯兵討伐大齊的藉口?天子本來就忌憚異姓諸侯的勢力過大,威脅到天朝的王權……”
盂陽面色沉鬱下來,他知道靈公子說得在理。但是他私心裡,卻覺得主君能和靈公子隱居世外,逍遙過活,纔是主君真正想要的,也是他心裡期盼的。
“書雲!給盂陽將軍泡杯香茶,讓陳媽做幾個好菜……”
“不必麻煩了,夫人,末將方纔已在中道用過早膳,主君還盼着末將早些回去覆命呢。”
靈兒回到內房,拿漆筆在絲帕上面寫了幾行字,放到剛纔的竹筒裡。
盂陽站在院子裡,怔怔地望着白衣飄拂的魯夫人從房中款款而出。
“交給王兄吧,你再告訴他我在這裡過得很好。這裡民風淳樸,風景秀麗……我們,有幸生在王室之家,受百姓四時貢養,該承擔的就不能逃避。”
盂陽不敢直視那雙秋水盈盈的美目,接過竹筒施禮之後便出了夫人的行宮。
盂陽騎在馬背上任由駿馬狂奔,心臟仍然劇跳得胸腔火熱熱地痛。
十二歲那年他進宮給世子做貼身侍衛。在鬆園第一次見到了年方八歲的靈公子。那時的靈公子就像一個誤入凡塵的小仙子,精靈古怪又可愛善良;經常想出一些鬼主意,把安靜、莊重的鬆園弄得烏煙瘴氣,沉悶的齊王宮卻因此多了陣陣歡笑。
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個聰慧的女公子變成了一個身材窈窕、眉目柔媚的婦人,一顰一笑都有着令人心醉的風韻。只有那雙眼睛沒變,眼神依舊清亮,笑容依舊爽朗。
能這樣近地看着靈公子,又和她說了許多話,他覺得此生已無憾事。
齊王接到盂陽送來的信,未敢取開,便問盂陽靈兒都說了些什麼,盂陽據實以告。
姜諸兒呆立半晌,打開了那方帕子:‘桃有英,燁燁其靈。今茲不折,豈無來春?叮嚀復叮嚀!’
(桃樹上盛開着美麗的花朵,閃爍着奪目的光采,若是錯過了採擷花朵的季節,難道不能耐心地等待下一次的春暖花開嗎?不要忘了我的叮嚀啊!)
他看了又看,仿乎那方帕子上有千萬字的銘文;齊王心中又有了一片希望!那麼,靈兒還是掛念他的,她在等他!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姜諸兒小心把那方帕子摺好放在貼胸的衣袋口。
他終於下了決心:就以齊國的安定爲首務,先把公主娶到齊宮來,自己會保全她完璧之身。
等這陣子的風聲過去,他親自去接小白回國,到時候把一切都對他講清楚,再讓他繼承王位,納了公主做君夫人;想來天子那邊也不會有什麼異議。
只要靈兒對他的心意不變,他沒什麼可擔憂的;再說禚地離得不遠,他隨時都能去看她。
“傳玉府官和內府官到大殿候着,本王要與他們商議迎娶公主的事宜。”他決定明日便去洛陽迎親!
關於兄妹倆互贈的這兩首小詩,是否真的是歷史上的齊襄公和文姜原創的,陌開找不到確切的資料。
應該最早出自明朝馮夢龍先生的《東周列國志》;現代一些作者寫作姜氏兄妹的故事時,都以此書作爲範本。
一個明朝人描寫春秋時期諸侯爭霸的歷史,能把兩千年前這兄妹二人私下的調情、偷歡的舉動描述得無比詳細,估計這位馮大才子靠的也是想像,明清文人多半擅長猥褻的想像……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