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牀榻裡面的楚雲歌已經用棉被把自己嚴嚴實實包裹了起來，躲在被窩裡大喊：“你端着開水，你想毀我的容啊！我告訴你，你們家尚書大人都沒對我嚴刑逼供呢，你可萬千不要請舉妄動，我就算是騙了軍餉，也沒有騙走你們家的錢啊，刑部大牢和監國寺等着我呢，你不能對我送私刑。”
“我知道一開始我說話不好聽，你生氣歸生氣，你也不能真的跟女人計較啊！好孩子，千萬三思啊，萬一你家大人怪責你，你說不定也要做囚車了！”
楚雲歌的躲在被窩裡怪叫着，刺耳的叫聲即便隔着一層厚重的棉被也能在廂房裡自出震盪。
“我，我沒有！”非凡總算是聽懂了楚雲歌話裡的意思，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個女人是以爲自己端着一盆水過來，是要潑到她的臉上。
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手裡端的水，無奈地解釋：“我哪敢給你潑開水？我家大人都不敢對你怎麼樣，我就算討厭你，也不能拿開水潑你。”
“那你手裡端的是什麼？你以爲我是瞎子嘛？”楚雲歌也不敢把腦袋伸出來，生怕自己頭一出來，迎面而來的就是一盆滾燙的開水。
“我端的不是開水，是比較燙的水，是用來給你泡腳解乏的。你這樣身嬌肉貴，連坐馬車都要喊累，尚書大人讓我伺候你，監管你，自然我要費心。端來的這盆水是給你泡腳用的，不是什麼開水。”非凡略帶着不滿地給楚雲歌解釋起來。
“不是開水？”躲在被窩裡的楚雲歌抖了一下被子，偷偷在被角的位置探出半個腦袋。
“當然不是。我哪有那般心腸歹毒？你就算是犯了法，也有王法處置你，還輪不到我來動手，我只是給你端盆洗腳水而已。聽說用燙一點的水泡腳，可以解乏。這才把水兌的熱了一些，竟然讓你以爲我是要端開水。”
“可是……”聽到非凡這樣解釋，在轉念一想，的確，這個人只是約莫十四五歲的半大少年，頂多跟少殤那樣心智未開，就算討厭自己，也不應該想到這麼歹毒的辦法來對付自己。
想到這裡，楚雲歌的心絃這才慢慢放鬆下來，從被窩裡鑽了出來，但一放下被子，楚雲歌又有了新的疑問：“你既然那麼不喜歡我，你怎麼還會給我端洗腳水呢？你對我這麼好心？”
防人之心不可無，楚雲歌警惕地望着他手裡端的那噴水，心裡道，該不會水裡面放了什麼辣椒油之類的刺激性東西吧？
雖然這個少年不會做出什麼歹毒的事情，但鑑於之前她也損了他那麼多次，他應該會對自己實行一個小小的報復。
“你在瞧什麼呢？”
看楚雲歌的雙眼直勾勾地往自己的水盆裡瞧了半天，非凡有些不悅地皺緊了眉頭：“你是擔心我在水裡下藥吧？”
“嘿嘿，沒有沒有，我是擔心水太燙，想等水涼一點。”楚雲歌立刻嬉笑着解釋。
“哼，有就有吧，你這樣的女人詭計多端，經常陷害別人，當然也會對別人提防了，我說了這是我給你的洗腳水，裡面什麼都沒有。”非凡說着，將手裡的銅盆放在了地上，然後雙手叉腰，站在楚雲歌面前，面有不屑地說，“你害怕就不要洗了。反正腳臭的人又不是我。”
“嘻嘻……”楚雲歌繼續陪着笑臉，“原來你是因爲我腳臭，所以專門給我準備的洗腳水？謝謝你啦。沒想到，你還是一個很細心，很善良的好孩子嘛！”
畢竟非凡給自己端來了熱水，楚雲歌爲表示感謝跟友好，自然放柔了聲音，溫柔地誇讚着他。
“哼，花言巧語！”非凡不屑地輕聲一哼，可是臉上的神色明顯要比剛纔好看許多，“我只是看你身爲一節女孩，應該潔身自好，就算是壞人，至少也該整潔一些。實在看不下去你的臭腳了，我纔給你準備洗腳水的，不是關心你。”
“好了，我知道，你是爲了你們家大人的清譽。也是不想聞到我的腳臭味，畢竟你還要緊跟在我的馬車周圍監視我呢。”楚雲歌愉快地從牀裡面爬到牀頭的位置，挽起褲腿，然後坐在牀邊，將兩隻腳慢慢放入水中，“姐姐我現在要洗腳腳了，你要站在旁邊看？還是要幫我洗腳？”
“你想得美！”
果然，楚雲歌此言一出，少年的臉色立即又變的難看了下去，眼底流露着對楚雲歌的強烈不滿，“給你打洗腳水，你就該偷着樂了，還想我伺候你洗腳，你以爲你是公主啊！”
“我本來就是公主啊。昨天晚上，我不是給你和你們大人看過我的公主令牌了麼？”楚雲歌舒坦的泡着腳，美滋滋地坐在牀沿，瞧着少年那張陰晴變化很快的臉龐。
“你既然能從慕將軍那裡騙來一百萬兩銀子，當然也能在大楚國的官員手裡騙到公主令牌了，這有什麼好稀奇。”
楚雲歌在洗腳，男生非禮勿視，是不能直接觀看的。
爲了避嫌，非凡自動轉過身去，背對着楚雲歌說話。
“在官員手裡騙令牌，我得去找多大的官，才能從人家手裡騙走令牌，而且你難道沒有想過，就算是丞相大人，手裡也不可能會有皇家纔有的令牌啊！那是皇家用御用的牌子，從選材到匠人，都是請到皇宮裡製作的，做好後，直接由皇上在文武百官面前給受寵的子女發放令牌。庶出或者不受寵的子女，連見都不可能見。”
楚雲歌舒舒服服地泡着腳，望着非凡的背影認真地解釋：“要騙的話，我也只能從皇上手裡騙了，可我的武功你也看到了，你以爲我進得了皇宮嗎？”
“這倒是……”非凡也認真地想了一想，隨即道：“看你說話休息時的氣息，紊亂而沒有章法，就知道你沒有什麼內力。像你這樣的人，就算拳腳功夫再好，也不可能進的了皇宮。”
“對吧……你總算明白過來了。”
“可是……”還沒等楚雲歌怎麼讚美他呢，非凡就太瘦摩挲着下巴，思索着說道，“你身邊不是還有好幾個從犯麼，也許是他們武功高強，去皇宮裡在在公主身上偷來的啊！”
“我好想打死你……”聽到非凡這樣猜測，楚雲歌擡手撫額，只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暈，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死腦筋，榆木腦袋的人！
就算是少殤和宮少煬在這裡，聽到她這樣解釋，應該也能相信她就是真的護國公主了吧？
可是這個非凡，簡直是木頭做的人，一根筋啊，因爲她承認了軍餉是她騙走的，所以非凡就認定了他就是女騙子，女騙子是不可能有令牌的，就算有真的令牌也是偷來的！
“哼，才說你一句，你就本性暴露。”
一聽到楚雲歌低聲在咒罵自己，非凡立刻轉過身來，也不管是否非禮勿視，直接瞪了楚雲歌一眼，頗爲蠻橫地說：“快點洗腳，洗完了要上路了。”
“知道了！等到了京城，皇帝也不殺我的時候，你就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護國公主了！”楚雲歌決定不在跟他解釋，眼下不管怎麼跟他解釋，都是白費力氣。
幾句話的功夫，盆裡的水也漸漸涼了下來。
楚雲歌快速在水裡甩了甩腳丫子，就把腳伸了出來。
可是伸出腳以後，楚雲歌犯難了。
她的附近似乎沒有擦腳步啊……
楚雲歌的環顧四周，看了看遠處的毛巾架子，又看了看近處的被褥，正想着是該用毛巾才擦腳好，還是直接把被子拿過來擦擦腳？
可是這個被子是用來睡人的，她拿來擦腳丫子似乎不太好啊……
可去拿毛巾，又太遠了……
正當楚雲歌在做劇烈的思想鬥爭之時，站在一旁的非凡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臉上雖然還是不滿的神情，可嘴裡說出的話卻是：“沒有擦腳布是吧？等着，我去給你拿。”
說完這句話，非凡就離開了房間。
不過一轉身的功夫，又再度跑了回來，手上多了一條白色的長帕子，然後走到牀邊，遞給了楚雲歌：“拿着吧，趕緊擦乾淨了穿鞋，要出發了。馬車隊伍都準備好了。就等你下去了。”
“好，我這就下去。”楚雲歌接過非凡遞來的擦腳布，難得翹起櫻粉色的脣瓣，露齒一笑，給他綻放出一抹燦爛無暇的笑容：“看在你對我還算不錯的份上，我就動作快一點。”
說着，楚雲歌已經快速擦好了自己的雙腳，迅速彎腰穿鞋，然後用毛巾架子上的溼毛巾擦了擦臉，略作收拾後便主動走到了門口，回身看向還站在牀旁邊的非凡：“走吧，小少年。”
“……”非凡張了張，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沒有說話。
他實在是沒有見過，明明是犯了滔天大罪，即將要送到京城關進大牢的人，怎麼表現的一點也不緊張害怕，就跟要春天郊遊一樣，總是這樣喜笑顏開？
莫非，她真的跟尚書大人說的一樣，是身份尊貴的護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