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昌自立爲王的消息一出, 文仲馬上就班師回朝了。
回到朝歌,在城外安營紮寨,一聽那比干今日出殯, 他震驚之餘, 更是怒不可竭。
這日, 他上到朝堂面見聖顏, 公然數落帝辛, 更是列出了十諫,帝辛被他當衆責怪,面子上很是掛不住, 臉上陣青陣紅。
帝辛後來頂不住壓力,憤而揮袖離去。
聞仲不死心, 下午, 又帶着先帝所賜的那雙雌雄金鞭, 帶着兩個忠將,直闖後宮。
路過御花園, 聞仲眼見,面前是凡人不察的妖氣籠罩肆虐。
他不由得蹙緊了眉頭,心覺不妙,放慢了腳步。
他巡視周圍,很久。
忽然, 一小小身影落入到這雙老眼之中。
聞仲感覺到這小童身上的陰暗氣息, 心裡一驚。
他額上的神通目霎地睜了開來, 迸出白光數道, 直指孩童, 不想,有一男子突然閃身出現, 一下把孩童拉到了自己身後。
聞仲猛地一怔。
他一雙老眸一擡,見來人是青巴,不由得老臉一沉。
“哈,快見過太師。”
青巴一雙黑黑眸子盯着聞仲,話語雖然淡然,但是提防之心很強。
躲在青巴身後的哈探出腦袋來了。
他看眼前太師,很兇的模樣,不由得怯,抿緊了脣,一臉提防,沒有說話。
聞仲氣惱瞪哈一眼,責問青巴:“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在宮中圈養這魑魅魍魎?”
“太師說笑了。”聞仲背後突然傳來了女聲,說:“天子之威,震懾四方,大王住的宮裡又怎麼可能有什麼魑魅魍魎?”
聞仲聽聲便已經轉過身去,眈着喜兒了。
喜兒面對着他一雙煞氣雷目,倒也不慌,而是低頭順眼,行禮道:“見過太師。”
說罷,她的眼睛擡了起來。
妖媚上揚的眼睛裡,深色的眸子,透着隱隱的綠光。
聞仲的心裡又是一驚。
這宮裡,如今住進了多少妖魅?!
他馬上轉身掃視周圍,在他的一雙老眸中,那些在不斷走動的宮婢侍衛們,每每看向他,都好像陰惻惻在笑。
聞仲身邊的兩位忠將也感覺到了那份詭異,手心冒汗了。
心智開始慌亂,他們掃視周圍,感覺自己就像走進了噬人的妖洞一樣。
聞仲倒是還沉得住氣。
緊張歸緊張,想他平日東征西討,也修煉過一身道家的術,對此又何足懼。
他突然狠瞪回喜兒臉上。
喜兒對他漫開了嫣紅脣角,伸出手對青巴方向招了招:“來。”
聞仲隨即看過去,青巴身後的哈很擔心看了聞仲一眼,末了,一鼓作氣往喜兒那邊衝了去。
很快,他便又躲在喜兒身後了。
他還是很擔心地盯着聞仲,被喜兒牽上了手,帶了去。
“哥?”
哈看青巴沒動,怕老頭會欺負青巴,趕緊叫上他。
青巴說,今天帶他入宮看胖狐的,沒想到會遇到這麼兇的老頭,他都不想去看胖狐了,想趕緊拉青巴回家算了。
青巴示意,哈被喜兒帶走了。
聞仲目送,回想了一下,問青巴:“那可是你已死多年的弟弟?”
青巴臉色一變。
聞仲馬上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當年我救下你時……”
“我現在也是這麼想的!”
青巴惱怒,竟忍不住大聲,打斷了聞仲的話。
聞仲怒目瞪他。
他也憤怒與聞仲對峙着。
“他明明死於剝皮之刑,是你親眼目睹,你爲了一己之私,竟然巴結狐妖,以求他逆世爲人?!你可曾看清楚,那個根本不是你原來的弟弟!”
這個青巴當然知道。
從他不肯幫狐寶,哈就開始掉皮的那天開始,他就已經清楚知道事實。
“太師,其實你有沒有想過?”
剛正如聞仲,青巴當然不求他能夠理解。
他自己一開始也不能接受一個非人非鬼的弟弟,正如他一直都不能接受狐寶那樣。
但是……
哈是他在這世上的唯一親人。
無論哈現在是什麼,他都絕不允許別人再令他們陰陽相隔。
“您不能保證這世上每一個人都是好人,您又憑什麼去認定,非人的異類都是妖邪。”
聞仲一怔。
青巴淡淡看他的兩位部下,微微低頭,對他:“我去爲太師通報。”
青巴說完,便往喜兒離開的方向走去了。
聞仲目送,看青巴的背影,一個大好的年輕人,他老眉緊蹙,有些唏噓,自言自語,道:“你一定會後悔的。”
帝辛見到哈時是驚訝的。
哈走到牀前看毛茸茸的狐寶靜靜躺在那裡,問帝辛:“胖狐還是沒醒嗎?”
帝辛正緊盯着他看呢,末了,反應遲了,說:“沒有。”
哈並沒有對帝辛行禮。
怎麼說,大家也曾在一起共患難,帝辛也覺得,沒有那個斤斤計較的必要。
“是不是覺得很驚訝?”
帝辛忽聞青巴問,猛一轉臉,看青巴進到寢宮裡來了。
“是……狐寶找回的他。”青巴坦白:“是那次秋狩,狐寶特地進森林裡,就是爲了幫我找到他。”
坐在牀的另一邊的喜兒沒想到青巴會對帝辛說這個,微微有些意外,擡起頭來了。
“……你的意思,是他其實沒死?”
帝辛其實並不清楚當年哈死的細節。
那時狐寶救回青巴,青巴精神上受了很大的刺激,帝辛那時候只從他口中獲得過哈已死的消息,但是卻怕青巴再受刺激,從不主動再問。
青巴沒有說話。
帝辛等不到答案,眼微微一眯。
卻聽,哈突然:“胖狐有反應了。”
帝辛注意力猛地一下被吸引了去,趕緊上前,欣喜:“真的?
哈的手巴着狐寶的爪子,剛想應,不想,看到青巴身後站着的三人,心裡一驚。
“大王,聞仲太師求見。”
青巴淡淡的話一下讓帝辛蹙起眉頭了。
哈一雙眼眸中的惶惶也讓他明白,身後不遠站着的人,表情是多麼地兇悍。
帝辛心裡實在是惱。
今天太師在朝堂之上,當衆批判他,讓他顏面盡失。
現在還不依不饒,竟逼至到後宮裡來。
他轉過身來,對聞仲:“太師。”
聞仲今日在朝堂上見帝辛,已經覺得他精神萎靡,現在,帝辛把朝服換下,一身便裝,更是讓人覺得威勢不再了。
是因爲這狐妖吸了帝辛不少的陽氣嗎?
聞仲不由得看向那狐寶。
他一雙雷目狠瞪,往狐寶的牀前一步步踱了來。
大家一下都緊張了,都一下緊盯着他。
聞仲煞氣太重,喜兒和哈受到壓迫感,心裡不安,不由得從牀邊起身,退了開去。
聞仲一雙老眼,一直毒毒瞪着昏迷中的狐寶,末了,心裡突然升起了一絲異樣。
……它?!
神通目,突然開了。
帝辛心裡霎地大驚,本能地:“太師!”
聞仲的眼眸一轉,看向了他。
帝辛心裡慌急了,生怕聞仲趁狐之危,趕緊對聞仲:“有什麼事,我們到前殿說。”
大家心裡是真的怕。
帝辛沒想,聞仲竟然肯跟他回到了前殿。
這心纔好不容易稍稍安定下來,他卻又聽聞仲:“大王,我那十諫您想得怎麼樣了?”
帝辛一怔。
那十諫,前八樣他都當朝答應了。
但是這最後的兩樣……
“太師要吾馬上立後,但是吾也說過,那鹿臺……”
“大王!”聞仲斥責大聲,打斷了帝辛的話,問:“那鹿臺是否建好,於您立後之事,孰輕孰重?”
帝辛理虧,不說話,別開臉去了。
帝辛當然知道這兩件事沒有半點關係。
但是,立後的事,待那天狐寶醒了,以它醋罈子的個性,還不掀翻了天去。
“大王,你寵信狐妖,逼害忠臣,使人心動盪。現如今,姬昌這一賊子又要舉兵伐紂,您不趁現在拉攏武成王,殺狐妖,表決心,穩住人心,只怕成湯的江山岌岌可危啊!”
這個帝辛當然是知道。
但是,殺狐寶是不可能之事。
至於立國母,拉攏武成王……
“……我同意立皇貴妃爲後。”
帝辛的妥協,霎地,讓聞仲微微有些意外。
他自信,這只是第一步。
他很是滿意,盯着帝辛,微微點頭了。
聞仲一離宮,就與兩忠將往朝歌城外出城了。
今早他急急進宮,並未對營寨的士兵們作出打點。
現在,他一行三人策馬疾步出了城門,穿越一片野山小樹林,往安營的地方趕去。
途中,突然地,聞仲心裡一寒。
“籲~!”他馬上喝停了馬來。
兩位忠將也趕緊停下,牽扯馬頭,調轉了馬身,看落在了後面的聞仲緊張觀察周圍,不解,問:“太師,怎麼了?”
聞仲起手掌,示意他們噤聲。
他警惕,四處觀察,豎耳傾聽,很久,未見有什麼異樣,他覺得是自己多疑了,便策馬繼續往前行。
兩忠將面面相覷,提防掃視了周圍上下,看聞仲走遠,趕緊策馬跟上。
他們不知道,就在身邊一條怪石滿布的小野山坡上,金目戾氣,獠牙猙獰,一妖影殺氣騰騰,化作白光,往聞仲的方向撲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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