鷓鴣天子夜，歌憐不奈嬌，輕身舞趁落花潮。半遮暖雪冰紈瘦，盡嚲烏雲暗恨消。魂寂寂，漏迢迢。枕邊心事轉無聊。滿庭芳草門虛閉，閒弄孤鸞碧玉簫。
似乎在表面上，我在小心翼翼維持一種平衡，沒有誰進，也沒有誰退。甚至別人看起來，我還是一個無聊福晉形象。
但是，這種平衡的局面並沒有維持太久。三天，孟蘭兒的腹痛非但沒有停止，而且在此出現了下身不住出血的現象。所以，調查時間劃歸爲三天。
不管這一切，是不是受人指揮做出來的。我內心的震驚都無法用言語來表達。
在書案上我寫了一行字，說是——如果說今晚再找不出那禍害之人，我便辭去福晉之位。
我吩咐小茹，把這消息傳得越快越好，務必在天黑之前，王府的每個人，包括做飯的丫頭老媽子都能知道。
也許，在其他人眼中，不是我瘋了，就是我瘋了。
居然用這麼極致的方法，來審理此案。
其實，不動聲色與做了很多，一定程度上，就是心理戰。
時間，一秒一秒，從我們的指尖漏過。
我坐在椅子上，出奇的冷靜。
允禮沒有告訴我。只是，我也知道他的苦衷。這樣的事情，他沒法挽救。其中陰暗可怕的插曲，比起朝廷上的爭鬥，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是，萬一揭示了那樣的真相。那樣的結局，害怕他不能夠接受。
畢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奈何，這一場大的戲劇，有人誤入了歧途，必須將她找出來，否則只會害人害己、
等到要出手的時候，已經星月滿天。
星星似乎聽見我的心聲，在那遙遠的懸浮空間裡無聲地眨着眼。
它們也同意。
我在院子裡站了好一會才進去。
今夜的風很小，平平的浮動着。
可我知道，我要去做一場很好深的戰爭。
雖然孟蘭兒沒有出門，但是我知道每個房裡面，打聽消息的能力都不弱。
我再次看了看天上的星星，沒有猶豫的擡腳叩門。
“我知道姐姐會來的。”這居然是孟氏見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擡起頭，有些驚訝的看着她。她膚色本來就白，此刻的她在月光下，神情悽苦，更添幾分病態的柔美。
“姐姐今天若不是抓不到那幕後之人，莫不是真的要把這福晉之位拱手讓人？”
“我也知道妹妹會問這個，不知道我們是不是算心有靈犀？”我隨即回了一句。
“心有靈犀……”她擡起頭，凝視窗外半響，自言自語似地說：“是不是每個女人心中都要有這個夢想？然後，爲了這麼夢想不擇手段，只爲了一點點的靠近呢。誰知道，到頭來，是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的話似乎頗有深意，只是心思兜兜轉轉了幾遍，卻始終不知如何開口。
她需要的，似乎是一個傾聽者。
“姐姐喜歡聽戲嗎？那戲文裡面說的可真好啊。未及芬芳，已然凋落，草木一秋。女人花，遊離於愛，何異於草木之人，緣也？命也？“
我不知道她到底要說些什麼，只覺好像是紅顏彈指
老，宿命的言論。
她看我一眼：”姐姐今天來的目的，可是要從我這裡套話？想要問什麼就問吧？我保證知無不言。“
我思忖着她的心思，想要說點什麼，可是心頭如風起雲涌，思來想去，只問了一句：“你可知道你現在所說的話，就代表站在誰這一方嗎？你可想清楚了？”
“不是你，便是她。我有的選麼？”那樣的神情太過無奈，目光一動不動的停在我的臉上。看得我都不忍和她直視。
日光在她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更顯得整個人籠罩在憂傷中。
“其實，我並沒有懷孕。我們所做的一切，只是敏敏爲了打擊你而已。至於我身體裡流出的血，都是用血袋放在我的下身裡，每次來，你們都見着我是躺着的，自然是顧不到這一層面。”
我接着問：“那你爲什麼不一直騙下去呢。”
“騙？用什麼騙？騙我自己，還是騙別人。姐姐，我老實告訴你，我根本就不喜歡王爺。”
見我看着她，她又接着說——
“從前，有一個女孩子和一個男孩子。他們發誓生死與共，爲對方不惜付出性命。那個男孩子說，等到楓葉再變成紅色的時候，就來女孩子家迎娶她。女孩子等到夏天，等到秋天，約定的時候轉瞬就到。只是這個時候，女孩子的阿瑪卻不讓他們見面，不讓他們寫信，把女孩子囚禁在家裡。直到王府選福晉，才把這個女孩子放出來。只是，這個時候，約定時期早已經過去。女孩子偷偷溜出來，在樹下等了一夜，只是男孩子也沒有來。”
我微微惻然，想要直到下面的故事。
”後來，女孩子才知道，男孩子被阿瑪發去遠方當侍衛，已經不知蹤跡。在那一天，女孩子在楓葉樹下刻下了，楓葉瑤瑤，只是那裡，不再有你。“
香爐裡面的煙裊裊上升，貌似也在感慨這個無疾而終的故事。慢慢的，化作一縷青煙，在空氣中消失了。
”即使是遠在天邊，偶爾感慨下，這樣的故事，滌盡歲月的塵埃，歲月弄情，泅着夢境，但是不會悲傷。“
可是不知何故，當我說完這句話，她忽然哭了起來。
“我本來是這樣想的，可是，福晉你知道嗎？今天大夫告訴我，因爲那些血袋，我以後再也不能夠生育了。雖然，我進府裡，從來沒有妄想過爺的恩寵。可是，那是我一個女人，作爲一個女人的基本，可是就是側福晉，就是她，生生剝奪了我本該有的！！叫我怎生不怨恨？福晉，你上次一句戲言，就這麼成了真。就這麼成了真。”
我就是一抖，似乎被人給了一刀，這一切，難道說我也有錯嗎？
之前我還特別想告訴她——那些曾經離開的，放手的，並沒有真正的消失過，只是換了另一種存在的方式而已。
可是現在，我要竭力穩住面色，才能不如坐鍼氈的坐在椅子上。
“對不起，姐姐，我說錯話了。現在我把所有的真相告訴你了，妹妹我只求一個安寧。能在這個小院子裡，安安靜靜的度過餘生。姐姐，可能答應我麼？”
我勉強點了點頭，並不是不情願。
她這才微微一笑，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事，笑道：“我也真糊塗，姐姐來了這麼長時間，也沒
讓人上茶。”
說完，立即命一旁伺候的宮女送茶上來。
我知道她早先並沒有招呼我的意思，也不在意，接過茶，抿了一口，只是微微笑着，也不說話。
“姐姐可信緣分？”
我想起甄嬛傳裡面對於緣分的解說，笑了。不由得就將它應用上去了：‘說實話，男女情分上，我並不相信緣分一說。從來只以爲軟弱無力自己不肯爭取的人，纔會以緣分作爲託詞。以緣分深重作爲親近的藉口，以無緣作爲了卻情意的假詞。”
她凝視着我，緩緩將垂下的一縷頭髮撥到耳後，“可惜有的緣分是假的，你卻不知道，等知道了，也只能繼續欺騙自己。有緣無分，有份無緣。有的人，在你的生命中晃過，也許是在佛前少求了一百年吧。”
“能在一起，就是緣分。緣分不分真和假。只有人心才分真和假。妹妹以後要是有時間，就去我那裡坐坐，大家一起聊聊天，散散步，這樣對身體也好。”
“姐姐真是這麼想的麼？”
“是我考慮不周，我走了。”我十分真誠，相信她也看得出來。
她一怔，將臉側向窗外，一雙手緊緊握着，不知在想些什麼。
過了好一會。她纔開口：“姐姐慢走。晚上亂的很，我也不願意到處走動。“
於是，吩咐一個宮女送我出去。
走到門口，我忽然想起手袋掉在了她那裡，於是又折了回來。
那個丫鬟也不見牢騷，幫我把手袋取了出來。
在廊下，我看到，她就在那麼站着，好像一切都與她沒有關係。
我看了好一會，才悄悄地離去。
如果在那一刻，胤禛沒有賞賜一個三人都不情願的婚禮，是不是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今天的夜晚沒有白來，卻讓我好生感慨。本來破了案子，我應該高興，只是，我該高興嗎？捫心自問，女人和女人，都是同類，何苦彼此爲難？
那些男，那些女，那些愛情。
真心等你的人，他總會真心等下去；不願意等你的人，總是一轉身就牽了別人的手。我相信，一個人如果真心愛你，如果一個人真的足夠在乎你，那麼，是不是他就會，沒有藉口，沒有謊言，沒有不兌現的諾言。
可是，我們真的有那麼幸運嗎？能夠遇到一個我們愛的，同時也愛我們的，還能在一起天長地久，耳鬢廝磨？
這樣的概率值，實在是太小太小。
可是，我們卻在爲這個小小的概率付出那麼多的努力。
也許，有一天，你會發現。你愛的根本只是你最初只瞭解他（她）一半的模樣。
他會和在別人的面前不同，那個時候，你還會不會愛他？
答案是，我會。我一定會。我會用那另外的一半的瞭解，去填補他生命裡。我未曾經過的空白。如果，那個人，是允禮。
偶爾擡着頭，天上的星星依舊，只是眨着眼睛的它們沒有辦法告訴我答案。
我在想一個問題，敏敏不是喜歡八爺麼？
爲什麼她會做這麼多的事情來對付我？
難道只是草原民族的野心麼？
還是那句老話——女人何苦爲難女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