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其實只是過了一瞬間,但我卻覺得時間漫長得如同沒有窮盡。尤其當那下腹的痛楚越來越甚,漸漸到了我無法忍受、甚至神志又開始紊亂起來的程度。
應該是在不知不覺之間,我的手抓住了十七扶着我的手臂,疼痛之下長長的指甲深深地掐入了他的肌肉之中,痛得他也不由得叫了起來:“子衿,子衿你怎麼了?”
他的叫聲讓我又清醒了一些兒,發現自己額上已滿是冷汗,涔涔而下。牙齒也不自覺地咬破了嘴脣,脣上滲出的鮮血混和在剛纔吐出的血水之中,所以旁觀的衆人並沒有察覺。這一切與生孩子時的情形也是如出一轍!於是,一股不祥的預感從我心底升騰而起,下腹的涌動與疼痛更甚。
“十七……十七……!”強忍着劇痛,我掙扎着叫出來。
他俯下身來聽我說話。
“我……我要不行了。”
“不!”熱淚落在我臉龐上,已經凝結的鮮血又化了開來,染得我眼前也是一片的血紅。“子衿,你不會有事的,我去找御醫,馬上就來,你忍着點,很快……很快的。”
但是,這是我自己的身體,我有着神奇的預感,知道這突如其來的一切可能將會是我逃不過去的大劫。於是,我拼盡所餘不多的氣力,向着湊近我嘴邊聽我說話的十七的耳朵叫道:“十七……求你……答應我……答應我……好好活着……”
“福晉,不要說了,不要說了,現在不是說這種事情的時候。您歇會吧,求您了……”還來不及回答我,青兒已哭喊了起來。
“不……我再……不說,就……來不及……”好像有一把尖刀在我胸膛處胡亂的攢刺着,一股腥甜之意又再洶涌而上。但我用力地把它抑壓了下去,只怕再吐一次血,就算我的氣力不被耗盡而說不出話,他們也不會答應我。
“子衿,你不要說了,我都答應你,什麼都依你就是……”他的聲音裡夾雜着泣意。
我微微地笑了一下,眼珠轉向青兒。只是這麼一個微小的動作,卻已讓我覺得十分吃力。
“青兒……”
“福晉,不要說了!”
“青兒……”我執着地吐出話語。
似是看出我眼中的堅持,終於還是把耳朵更加地湊近我的嘴脣。
我以低得只有她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以後…尋個…愛你…的…好人家。”
我分明地感到她的身子猛地顫動了一下。
我們相對默然了好一會兒。
我感到自己的嘴角在翹起,一定是因爲笑意正在不自覺地四溢開來吧。
與此同時,我那一直強抑下去的那股熱血,卻在我胸腔處亂躥之際,忽然不知道怎麼一下子的,就衝到了下面,與下腹處的那股涌動匯合起來。猶如狂潮拍岸,突然沖垮了堤壩,那熱血與涌動合成一股強橫無比的熱流,從我*處洶涌而出。
我體內一陣發虛,眼前又是一片昏黑。
我最後能聽到的,是在一片尖叫聲中,青兒與十七的呼喊最是清晰地傳入耳中——
“血,血,福晉的下面……全是血!”
“不好了,福晉,福晉這是……血崩……她是……”
然後,*的痛楚也好,耳邊的尖叫也好,突然全都消失了。眼前是一
陣耀眼的白芒,白芒之上,十八孩子氣的笑意展開:“姐姐,來吧,跟着我走吧!”
“十八,是你嗎?”
“是,是的,姐姐我終於等到你了!”
“可是,十七……他以後……還有青兒……”
“塵世的事,就不要再煩心了。他們的紛擾,就留給他們自己去解決吧。還有,姐姐,你可是答應要當我的新娘子哦…”
塵世……?原來……我已經死了嗎?那胤禮怎麼辦?
我牽起十八的手,但臨行之際仍是忍不住再向身後看了一眼。可是,後面只是黑沉沉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終於,我和十八,手牽着手,向着前方那一片耀眼的白芒,緩緩地走去……
有一個聲音在大叫:“快,快去請神醫來,子衿大出血了,怎麼辦啊?”
此刻滿身是血,哭的像個孩子。是誰呢?是誰呢?誰在喊我?
“子衿,子衿!”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身上胡亂點着,還有針扎的痛楚感,意識回籠,那後方青色的身影在苦苦的呼喊,有一個人在盼着我回頭。我還不能走,還不能走,塵緣未了,我怎麼捨得走……
又紮了一針,身子一顫,竟然慢慢睜開眼睛……
心中似藏着一團火,又似窩着一塊冰。
心提到喉嚨口,手腳卻在一陣一陣發冷。
“子衿,等我,一定要等我!”
“有反應了!主子有反應了!”
“子衿,子衿,你感覺怎麼樣?”
“別……別忙了……我……沒事的。”
就像是一個琉璃杯,在粘合劑的作用下,開始有了生命的痕跡。
他的嘴邊牽起一抹苦笑,輕言:“你知道嗎,我好害怕,好害怕。我真的希望,但願——你什麼事情也沒有,只是昏迷了一陣,只是睡着了。就像原先你在自己身邊一樣,只是這一次的昏迷的長了一點……其實什麼事也沒有……一定是這樣!”
我吃力的觸觸他的手:“我沒事……好累……我想要睡會……”
身體極度疲勞的我,靠着身畔的那股溫暖,昏昏然的睡了過去。天邊,東方,悄悄的升起了魚肚白……
***
五官皺在一起的小臉,軟綿綿地幾乎沒有重量的身體靠在我懷中,手心處感覺到小肉團的小腳隔着軟布不安地蹬了一下,混沌的腦子像撥開了霧般清晰起來,我的生活中,多了一位親人。
第二日,接了乳母回來,中等女子的身高,看起來很壯實,面色頗黑,手上有厚繭,應該是經常勞作的結果,估摸着有二十三四歲左右,不過好在看起來一身乾乾淨淨的,這讓我們一家放心不少。。
由於新乳母的夫家姓劉,便叫她劉媽媽,劉媽媽跟着恭敬地向我們行了禮,便跟着青兒下去淨手換衣了。。
“文文寶貝,呵呵。”寶寶的小名叫文文,嫡子滿月後就要進族譜取大名,大名就叫弘文。
“小心涼。”十七將剛從炕上烘乾的小衣疊好,笑望着逗着文文的我。
兒子的小臉還是皺巴巴的,只是小眼睛好像睜得開了些,“看看我的小文文,想睜眼看看阿瑪和額娘嗎?”
小孩子當然聽不懂大人們的你一言我一語,只是我們自己的樂此不疲罷
了。
“福晉,爺。”劉媽媽收拾好後在青兒的帶領下回到了屋子裡。
“來了。”淡淡的應了聲。然後將孩子放在乳母的懷中。
劉媽媽輕輕的接過寶寶,熟練地抱着,笑道:“小公子長得真好,長大了定是個俊哥兒。”
“現在還是小孩兒呢,哪有劉媽媽說的那般。”
劉媽媽道:“這輪廓可是生下來就定了的,一看小公子這小臉,就知道是個俊的。”
笑着打賞了劉媽媽一個五錢重的梅花錁子,道:“也別小公子這小公子那的了,就叫文文吧,以後文文的事就勞劉媽媽多多操心了。”
劉媽媽抱着文文行了福禮道:“小婦人謝爺和福晉恩典,以後定當好好照看文文。”
文文雖然不認生,但是被乳母抱了半響,哇的一聲,突然開始哭起來了。
“文文怎麼哭了?”我和十七一臉急色的問着劉媽媽。。
劉媽媽連忙跪下告罪:“剛剛文文好好的,不知怎麼的就哭開了,既沒尿有沒餓。”
有婢女嘟囔着:“不會是想額娘抱了?”。
劉媽媽一聽,趕緊起身把文文遞給我,急忙道:“福晉抱抱吧,沒準就不哭了呢。”
接過文文抱了一會兒,果真不哭了,小娃娃很愜意的流了一嘴的口水
親眼看着小寶貝這一番變化,幾個大人都笑開了,劉媽媽也是個嘴甜的,趕緊道:“文文天生就是個孝順的,這麼小點就知道額娘了。”
“是呀,咱們文文不僅孝順,還是個聰明的孩子呢。”十七笑着逗着,看着自己的寶貝兒子但笑不語。
準父親很自豪的看着自己的寶貝兒子,笑道:“這纔是我的寶貝兒子嘛。”
當晚文文醒了一次,不過我們沒有了第一晚的手忙腳亂,小心的給文文換了尿布,小文文也很乖,被劉媽媽餵飽了之後就很快又睡了。
由於是在月子裡,都受不得風,再加上產後雖然調理得當,身子依然很虛弱。
在古代的規矩,孕婦在月子裡不能碰水,不能吹風,不能受冷,還不能多動,整日裡就悶在屋子裡。幾天下來,就渾身不自在。
我首先就提出了抗議,首先屋子裡空氣要新鮮,在不通氣的屋子裡悶上一個月,就算是個壯實的漢子也會悶出病來。
開始提出要開門開窗通風的時候,她們自是擋着不讓,直到把小文文裹嚴實了,關上隔間的門,才同意開門開窗。
屋子裡還有淡淡的血腥氣味,通風過後,空氣裡增加了幾許清新。
十七自然不是愚昧的人,開窗通風的好處,在關上門窗進屋後,兩人就感覺到了,於是兩人在往後的月子裡很自覺地每日打開門窗通風半個時辰。
其次就是運動,產後隨意的走走,有利於孕婦恢復,並保持良好的體形。沒事的時候,抱着文文在房間四處走走,我也樂意
注意個人衛生也是很重要的,依着老規矩裡一個月不碰水,自然是不行的,產後要經常洗頭、沖澡,常換裡衣,每天燒水和燙毛巾就交給下人她們去做了。
小孩子也要注意衛生,不過嬰兒不同於大人,只能用熱毛巾輕輕擦拭,然後換上乾淨的小衣,好在炕燒得暖,屋子裡也暖和,不用擔心他受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