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羣陌生人包圍着,沙蒙絡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若不是他們臉上討好的笑容,沙蒙絡一定以爲這幫人是來討債的,拉住沙蒙寒的手緊了緊,笑得一臉心虛,沙蒙寒知道弟弟很討厭這些,腳步不由加快了幾分,只是對上來答話的衆位大人點頭致意,也不說話。
終於出了包圍圈,沙蒙絡擦了擦額頭的虛汗,“哥,他們幹嘛都這麼熱情?”
沙蒙寒臉上露出不知是諷刺還是嘲弄的神情,“誰讓父皇出了名的寵愛你呢,以前是沒機會,現在大家同朝爲官,有了接觸的機會,當然一窩蜂似的,全涌上來了。”
“以後不會每天都要鑽包圍圈吧?”想想剛纔那些大人爭前恐後往自己面前擠的模樣,沙蒙絡一臉驚恐。
沙蒙寒似笑非笑道:“誰知道呢,很有可能。”
“哥哥幫我想想辦法,要不不要來上朝了,反正我也幫不了父皇什麼忙。”
“這可不是我們說了算的。”沙蒙寒的聲音有些無奈,弟弟的性子還是太任性了,不懂得屈伸,這樣以後可怎麼得了。
二人走着,這時兩旁的人倒是沒有表現得那麼明顯,不過看沙蒙絡的目光都帶着無盡的好奇與探究,沙蒙絡只是笑着點頭,第一次見面可不能得罪人,這個道理他還是知道的。
沙蒙寒在沙蒙絡耳邊開始低聲介紹,“看到了沒?那個瘦瘦的,一臉媚笑的小白臉,是老三沙蒙平的舅舅——崔英譚,官拜戶部侍郎,一直想得到戶部尚書的空缺,可至今未能爭取下來,主要是自己不爭氣,太沒本事了,父皇也不會糊塗到讓一個草包坐到那麼重要的位置,若不是靠着自己的妹妹,哼!”
沙蒙絡認真聽着,這可都是重要信息呀,不過看哥哥對那人的態度,兩人一定不是一幫的,想想也對,上學時,沙蒙平就是沙蒙軒屁股後的跟屁蟲,出去之後更是關係突飛猛進,現在穿一條褲子恐怕都會顯得太過寬鬆。
崔英譚對沙蒙絡的大名可謂是如雷貫耳,從小就從沙蒙平的口中得到衆多抱怨,說什麼小小年紀不但把沙蒙寒迷得神魂顛倒,連一向狠絕的太子在他面前都不敢露出獠牙,深怕被討厭,還因爲這個沙蒙絡,太子甚至放棄了很多大好機會,結果被沙蒙寒鑽了空子,一舉奪得很多人的支持,雖然知道沙蒙平嫉妒居多,但對沙蒙絡還是好奇得很,居然一個人牽動兩位皇權爭奪者的心,這等本事可是要好好學習學習的。
看到沙蒙絡的目光向他掃來,崔英譚溫和一笑,絲毫沒有沙蒙絡印象中奸臣草包該有的黑臉,沙蒙絡一愣,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方纔看向別處。
不過崔英譚的中年儒士形象已經深深刻在了沙蒙絡的心中,深一步的瞭解還要進一步的接觸,聽哥哥的意思,這人可是太子一方的,以後要小心。
沙蒙寒的聲音很小,又凝聚了內力,沙蒙絡凝神細聽才勉強聽到,這一幕在衆人的眼中卻變了味,看來傳說中的兩位皇子兄弟果然情深,只是大庭廣衆之下,這樣似乎也太過了些,衆人看二人的眼神不由怪異起來。
對於自己的外公,和教過自己的師傅,一一見了禮,沙蒙絡才鬆了一口氣,等待果然是磨人的,若不是沙蒙寒不時給他介紹一下衆人的情況,沙蒙絡恐怕站着又要睡着了。
突然,腳步聲傳來,在二人面前停了下來,沙蒙絡一愣,睜開有些朦朧的眼睛,正好看見沙蒙平正在給沙蒙寒行禮,趕緊站直了身子,也恭敬地行禮,叫了聲皇兄,就不再言語。
沙蒙平今年已經二十歲年紀,一米八出頭的身高,一身月牙白的王爺裝束,上繡團花金龍,腰裡扎着金色腰帶,氣質軒昂,印象中幼稚的臉孔也已經長開,英氣逼人,不知是鼻子還是嘴巴,跟沙蒙絡竟很是相似。
此刻站在沙蒙寒旁邊,二人自是不再說悄悄話了,時間一點一滴地過着,沙蒙絡能感覺出,不知出於什麼目的,沙蒙平在偷偷打量自己。
低頭,看了看,一身紫色袍子很整齊呀,拉了拉旁邊的沙蒙寒,小聲道:“哥,我身上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沙蒙寒狐疑地仔細檢查了一番,搖頭道:“沒有,怎麼了?”
“沒什麼。”沙蒙絡偷眼看了沙蒙平一眼,不再說話,沙蒙寒笑了笑,也不言語了。
不一會兒,鐘聲響了,午門外的大人們按照次序品級站好,臉上一副嚴肅表情,沙蒙絡也跟在沙蒙寒身後,偷眼觀察着瞬間靜下來的午門,‘嘎吱’一聲,中門大開,隨後,兩旁的側門也打開了,沙蒙寒身後跟着沙蒙平,而後是沙蒙絡,三人在衆人的矚目下進了中門,之後,文武大臣才緩緩從兩側的門通過。
這時沙蒙絡才知道,原來這上朝入午門也是有規矩的,中門只有皇帝皇子纔可通過,而兩側的門則是百官用的。
來到威武恢弘的金鑾殿,首先吸引沙蒙絡的是殿內兩排三人合圍才勉強可抱的金色大柱,黃澄澄的,很是耀眼,殿口擺着碩大的古董花瓶,古典氣息甚濃,地上是紅色的柔軟大氈,一路躍過臺階,直達龍書案前,案後是那把人人都想坐上的龍椅,金光燦燦的盤龍椅背,底座是通體髹上黃金,寬約2.5米,深一米多的‘須彌座’,顯得富麗堂皇又氣勢威嚴。
“皇上駕到!太子駕到!”隨着這尖聲大喊,衆臣紛紛跪倒在地,口呼‘萬歲’。
沙蒙絡心裡不屑,以後若是天天如此,還不如不出宮的好,至少膝蓋不用受苦,奈何,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頭,不情不願地跪下,卻沒有別人般的緊張恭敬。
悄悄擡眼,一身龍袍的昭德帝,面容嚴峻地大步入內,一甩龍袍下襬,坐於龍椅之上,那氣勢,那風姿,讓沙蒙絡不由想起了林青霞飾演的東風不敗,臉上不由露出幾分笑意,昭德帝身後是好久未見的太子沙蒙軒,一身太子龍服,更襯托得皮膚白皙,氣質文雅,眼光對視,沙蒙軒竟然調皮地眨了眨眼,沙蒙絡趕緊低下頭,心裡誹謗沙蒙軒的無聊,好在衆臣都在低着頭,只是不知昭德帝有沒有注意到,應該沒有吧,沙蒙絡心裡安慰自己。
“衆卿平身。”昭德帝雙手虛託,衆人這才站起身來,按照班次站好,沙蒙寒三人則在衆臣之上的位置站好。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又是那種尖細的聲音,這次,沙蒙絡緊挨着沙蒙平,另一邊是透亮的玉闌干,精美華貴,頓時吸引了沙蒙絡的眼球,手不由撫了上去,來回摩擦着,很是愛惜。
乖乖,這得值多少錢,隨便掰下一塊,都夠享受一輩子的了,可惜了可惜,外面肯定沒人敢收這玩意,皇家的東西被倒賣,不想活了。
感覺身子被撞了一下,沙蒙絡才醒過神來,擡頭一看,發現昭德帝正笑呵呵地看着他,衆大臣也都仰着頭,看他的目光有羨慕的,有妒忌的,還有恍然大悟的。
幾乎條件反射般,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沙蒙寒,心中後悔呀,這是金鑾殿,自己都在想些什麼呀。
“父皇問你是否喜歡這玉闌干。”沙蒙寒透着無奈的聲音,讓沙蒙絡鬆了口氣,還當什麼事呢。
“啓稟父皇,兒臣只是覺得這闌干很好看。”沙蒙絡整理朝服向前邁了一步,回道。
“既然絡兒喜歡,郭愛卿。”
“臣在。”文臣中站出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微黑的臉膛,留着八字鬍,瘦高個子,很耐看,此人正是禮部尚書郭蓮江。
“下朝之後,從庫中挑出之前剩下的透瑩玉石,送到北洛王府。”昭德帝的聲音不大,卻格外的堅定,百官中頓時激起了軒然大波,這寵愛也太過分了吧,喜歡什麼就拿什麼,何況這是金鑾殿的東西,都是獨有了,當初爲了這玉石闌干,花費了多大的人力財力,纔得到了這麼些曠世絕玉,現在就因爲北洛王一句話,就搬家去了,那要是看上了上頭的龍椅是不是也……
百官都不敢往下想了。
沙蒙寒的臉色微變,不住衝沙蒙絡使眼色,心中震驚,父皇究竟是什麼意思?
郭蓮江此時已經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了,眼看昭德帝不耐煩的目光,趕忙低頭領旨,回了朝班。
沙蒙絡倒不覺得有什麼,只是看哥哥的眼睛都快抽筋了,才忍住笑:“父皇,不用了,兒臣第一次來上朝,看什麼都顯得新奇。”說着還四處瞄了一眼,好似沒將玉石之事放在心上,不過心裡卻已經警惕了起來,難道父皇想要挑撥我和哥哥的關係?或者想扶植我起來,形成第三股勢力,來緩解哥哥和太子的尖銳矛盾?
昭德帝笑了笑,眼神看向下面的大臣,意思很明顯,有摺子趕緊遞上來吧。
文武百官暫時收起心中的胡思亂想,文華殿大學士樑思語首先出列,對近期的乾旱災難造成的損失和救助情況做了彙報,這是每天必行的課業,也牽動着朝中每個人的心,正所謂天災無情,這旱災雖然每年一到春天都經歷一次,可今年是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一次,所以昭德帝嚴令,每天一封加急奏摺,必須按時送到京城,以保證能時刻關注災情,及時拿出具體有效的應對措施。
聽着那觸目驚心的數字,沙蒙絡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如此真實,心情也不由沉重起來。
之後,有人拿出各地的奏摺,撿重點稟報了昭德帝,昭德帝一一處理,就像開會一樣,沙蒙絡聽得不外乎那裡出了貪官,那裡又發生了叛亂,最後,昭德帝的目光又落在了沙蒙絡的身上,“絡兒想去哪個部門任職?”
沙蒙絡一愣,心中暗喜,原來這還可以選擇,這次衆大臣已經不再吃驚了,主要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看來北洛王在陛下心中的地位還真不一般,連去哪兒任職都可以自己選擇,人比人真氣死人啊,一個媽生的,差別咋就那麼大呢,想着,衆人的目光不由開始在沙蒙絡和沙蒙寒身上來回轉悠開了,還真是詭異的差別呢!
沙蒙寒的臉色也難看起來,只是還維持着表面的平靜,袖子中的拳頭卻已經握緊了。
沙蒙絡的回答更是出人意料:“父皇,兒臣還沒有想好,何況現在兒臣剛剛安頓下來,一切還沒有走上正規,家裡還有很多事需要安排,所以,可不可以容後再議?”期待地看着昭德帝,答應吧,答應吧,快答應吧!!
昭德帝一笑:“你這孩子,都已經成人了,還是如此任性,好吧,下不爲例,就讓你再逍遙幾天。”說完,向身旁的總管太監小方子示意。
小方子連忙向前一步,報了聲‘退朝’,昭德帝甩甩袖子,走了。
太子沙蒙軒臨走前似笑非笑地看了沙蒙絡一眼,方纔跟在昭德帝身後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上朝的規矩似乎比較多,偶寫的不一定全對,不過既然是架空,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