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沙蒙寒沙蒙絡兩兄弟來到皇宮準備請罪的時候,昭德帝並沒有像沙蒙寒想象的一樣震怒,御書房內,在忽明忽暗的燭光下,昭德帝的臉色被映襯得更加蠟黃,渾濁的雙瞳平靜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太子,自己最得意的兒子,聽着整件事情的始末原由。
“父皇,二弟私自調動京城至少一半的巡防營,爲己所用,今日是爲了救人,若是他日,心中有了其他想法,到時候恐怕就措手不及了。”太子緊皺雙眉,好似在爲父皇擔心。
“絡兒平安了嗎?”昭德帝沒有理會沙蒙軒的擔心,視線轉移到了窗櫺上的那盆花卉,時至初冬季節,這盆花卉依然蒼綠如初,像極了不屈不撓的生命力,頑強地抗爭着。
“是的,四弟已經平安,現在恐怕還在二弟府上。”太子斟酌了一下說辭,才咬牙道。
“那就好。”沉吟半晌,昭德帝挪動了一下半靠牀頭的身軀,“對於老四,你怎麼看?”
對於昭德帝冷不丁的提問,沙蒙軒有些跟不上他跳躍的思維,楞了一下才道:“四弟很好,好得不像皇宮長大的人。”天真善良,可愛,還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氣質,自己就是被這種無言的氣質所吸引,飛蛾撲火,不能自拔,甚至瘋狂地想要把他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這也許同樣是老二的想法,把那個美好的人兒隔離在醜惡的政治鬥爭之外,不管兩人背地裡鬥得多麼慘烈兇狠,只要一涉及到沙蒙絡的事情,兩人步調出奇地一致。
“看來軒兒對絡兒很有好感。”看不出表情的昭德帝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隨後就不再說話,一直到外面傳來東籬王和北洛王覲見的通報,才重新擡起了眼睛,頷首示意他們進來。
太子起身站在了昭德帝身旁小心伺候着,對於他二人來得如此神速有些意外。
叩頭見禮,再擡頭,看到牀邊的太子,沙蒙寒沒有任何意外,沙蒙絡卻有些擔心地瞄了瞄兩位兄長,又重新低下了頭,跟沙蒙寒一起跪着,沒有了平時的活潑陽光。
“都起來吧,這麼冷的天,跪着幹嗎?”昭德帝揮了揮手,示意。
“兒臣前來領罪,請父皇責罰。”沙蒙寒重新叩首。沙蒙絡也跟着磕頭,哥哥都是爲救自己,受罰也應該有自己的一份兒。
“寒兒有什麼罪?既然知道是罪,又爲何要犯?”昭德帝不再勉強,眼睛俯視沙蒙寒的身影,深不見底。
“兒臣因爲一時情急,纔出此下策,請父皇嚴懲。”
“哦,絡兒也覺得該嚴懲嗎?”昭德帝臉上帶出了一絲笑容,看着沙蒙絡的目光也柔和起來。
“父皇,一切皆因兒臣,若父皇要罰,請連帶絡兒一起吧,這樣兒臣心中也會少些愧疚。”知道求情只會適得其反,沙蒙絡聰明地選擇了婉轉說明情況,沙蒙寒是爲了救人才這樣做的,雖然做法不當,卻也是情有可原。
昭德帝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絡兒出宮這麼久,從來不曾回來看過父皇,父皇很是想念,這次就在宮裡多待些時候吧。”沒有說罰,也沒有說不罰,昭德帝的話把一旁的三隻都弄楞了。
“父皇?”沙蒙絡擡頭,不解地看着昭德帝,雖然被這個父皇寵了這麼多年,可皇帝的心思他從來不曾看懂過,也從未試圖去看懂,以前的想法太簡單,只要過得舒心就好,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和哥哥有了那樣的感情,而哥哥心中的第一目標是皇位,那麼自己的生活在很大程度上將再次回到以前,和皇宮這個地方以及這個地方的人糾纏不清,特別是這個地方的大BOSS,沙蒙絡的腦子有些不夠用,心裡想着昭德帝的用意,眼神不期然地瞟向沙蒙寒。
沙蒙寒只是在開始時吃驚地擡了擡眼皮,瞬間又恢復正常,跪在地上,腰挺得筆直,毫無所動的樣子。
“絡兒難道已經不想看到朕這個老頭子了嗎?”昭德帝笑容滿面地衝沙蒙絡眨了眨眼,神情頗爲頑皮。
沙蒙絡翻了個白眼,那麼大年紀了還裝可愛,不過臉上卻不敢帶出來,誠惶誠恐地領旨謝恩,走到昭德帝一旁,懂事地給老頭子按摩小腿。
“這就對了,還是懷念絡兒在身邊的感覺啊。”昭德帝對於沙蒙絡的伺候很是享受,眯着眼睛,一副懷念的樣子。
“父皇就是偏疼四弟。”沙蒙軒在一旁滿是羨慕,其實他也有些明白了昭德帝的心思,幾個兄弟成熟得早,在昭德帝面前根本不敢放肆,更不要說像沙蒙絡這樣自然地去按摩,不經允許地去伺候,這些都是忌諱,特別是長大之後,可偏偏沙蒙絡好似混不在意,昭德帝也從不點破,兩人都樂在其中,旁人也就不再幹預了。
“誰讓絡兒最惹人疼呢,好了,寒兒也快起來吧,明天大婚,回去好好準備,不要丟了皇家的臉面。”昭德帝終於發話,沙蒙絡鬆了口氣,眼角餘光看着哥哥。
“謝父皇,兒臣一定不辜負父皇的期望,兒臣告退!”臨走沙蒙寒看了專心按摩的沙蒙絡一眼,眼眸中盛滿了擔心與自責。
沙蒙軒的臉上卻閃過一絲失望,父皇是真的不在意,還是把此事放在了心底,準備秋後算賬?
這件事情在天亮之後轟動了整個朝野,一時間彈劾東籬王沙蒙寒的摺子,一個挨着一個,如雪片般飛到了昭德帝的御書房案上。
“絡兒,一個一個念給父皇聽。”昭德帝難得精神很好地喝着茶,坐在龍椅上,神情放鬆,那一摞摞的摺子根本未曾放在眼中。
“是。”沙蒙絡苦着臉,翻開一本摺子,看了半天,沒吱聲。
“絡兒怎麼不念?”昭德帝盯着沙蒙絡的苦瓜臉,越看越覺得有趣。
“父皇,您還是自己看吧。”沙蒙絡把摺子打開,攤在昭德帝眼前,一臉憤怒,居然說哥哥要造反,太不像話了,沒錯,哥哥是想奪這個皇位,但會通過正當的渠道,這種起兵逼宮的做法,沙蒙絡相信,哥哥是不屑於做的。
昭德帝看了看摺子,才幽幽道:“怎麼?絡兒覺得他們說得過於嚴重?”
“那是,哥哥只是想救我,怎麼到了他們嘴裡就成了謀權奪位?”
“絡兒還是沒變呢,看來寒兒是鐵了心把你排除在外了。”
“父皇什麼意思?”沙蒙絡驚疑起來,難道哥哥瞞着自己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被父皇察覺了?
“哎!絡兒啊,有時候朕很懷疑你是不是朕的孩子,難道真的是寒兒把你保護得太好,還是你一直在跟朕裝糊塗?”昭德帝直直盯了愣住的沙蒙絡半晌兒,才嘆息一聲,起身離開了。
沙蒙絡看着那個老人的背影,才發覺背上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溼透了,粘在身上,黏糊糊的,卻也沒工夫理會,此時才明白‘伴君如伴虎’這句話的含義,搖頭苦笑,快步跟了上去。
東籬王府的密室內,沙蒙寒、百里英、雲夕顏三人睜着紅通通的眼睛,沉默着。
“你們都回去吧,這次恐怕會受到牽連,看父皇的意思,這事兒此時不準備深究,但心中難免是疙瘩,以後萬事小心些,總不會錯的。”沙蒙寒撫了撫額頭,一夜未眠,身累,心更累,絡兒再次身陷皇宮,也不知父皇究竟打的什麼主意,難道是把絡兒放在宮中做人質?以制約自己和太子?這招太毒了,不過效果是很顯著的。
想到此,沙蒙寒的心一陣顫抖,在這一點上,他和太子是一致的,從不會拿沙蒙絡的安全開玩笑,可昭德帝不同,皇帝往往不存在親情,爲了皇權,別說是一個人,即使萬人也可以犧牲,在帝王看來這些都是值得的。
“王爺也休息會兒吧,相信北洛王會平安無事的。”雲夕顏起身,如以前般拍了拍沙蒙寒的肩膀,以示安慰。
百里英眼眸中盛滿了擔心,可照目前來看,他是幫不上忙的。
休息?沙蒙寒怎麼睡得着,明天就是大婚的正日子,還有很多事需要他來安排,出了密室,適應了外面的光線,明日大婚,父皇和絡兒至少會來,那麼也許可以趁機問下絡兒的情況,沙蒙寒自我安慰着,打起精神,重新忙碌起來。
在成婚之前,沙蒙寒和準王妃顧雲芝是不能見面的,可到了晚上,沙蒙寒疲憊地回到寢殿,看着門口站着的女人,氣就不打一處來,“小姐胡鬧,你們怎麼也跟着胡鬧?”
顧雲芝一旁的侍衛唯唯諾諾地不知說什麼好,總不能說是自家小姐以死相要挾,一定要在婚前見到東籬王這個準夫君吧,這話若是說了,豈不成了京城一大笑話,以後,小姐在王府的日子還怎麼混。
“你們先去一旁侯着。”顧雲芝雖然身着女裝,說話還是如以前般爽朗直率。
答應一聲,跟隨而來的侍衛如同大赦般趕緊遠離是非之地,但也不敢離得太遠,直到確認聽不到兩人談話,才站住,遠遠看着自己小姐的身影,以防不測。
“沙蒙絡呢?他怎麼樣?”顧雲芝開門見山,聽到昨夜的情況,她擔心了一天,好不容易盼到晚上,才以死要挾保護她的侍衛帶她來到東籬王府,打探情況,最快的方法,當然是直接問這個監護人最爲方便。
“目前身在皇宮。”沙蒙寒眯起眼睛,警惕地打量起面前的這個女人,換回女裝的顧雲芝仍然帶着一股子英氣,可眉目間多了幾分女孩子的柔媚之態,也算是中上之姿了。
“他有沒有受傷?在皇宮中可還安全?”顧雲芝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想到了皇宮這個地方,心又提了起來。
這次沙蒙寒眉頭皺得更厲害了,“這些還像不是小姐目前應該關心的問題吧?”有問題,這個顧雲芝對絡兒太過關心了,甚至超出了正常
作者有話要說:有JQ啊有J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