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蒙絡伸出短小的胳膊,白嫩細膩,一節一節的,使勁揮舞着,嘴裡發出‘啊啊啊’的聲音,以此來發泄心中的鬱悶,且證明着自己不是真的成了啞巴。
天天待在屋裡,都要悶出水來了,可剛剛半歲的身子,誰也不敢輕易把他往外抱啊!
這半年來,皇帝老爹和貴妃老媽快把他寵上了天,就從吃穿用度上來說吧,恐怕太子沙蒙軒都沒有他的級別高,那真是捧在手裡怕碎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有鑑於此,下面的太監宮女對這個被寵上天的四皇子更是加倍小心,免得說話間人頭不保,哪裡還敢帶出來溜圈,純粹是活膩歪了。
“參見二皇子殿下!”
“起來吧,我來看看皇弟,你們在外面侯着。”二皇子沙蒙寒小小年紀,卻已經有了相當的威嚴,宮女們對於這個稚嫩的嗓音絲毫不敢輕慢,答應一聲,轉身出去了。
輕手輕腳地來到小牀前,沙蒙寒今天顯得格外安靜,雙手託着兩腮,盯着緊閉雙眼的沙蒙絡,怔怔地出神,“哎!絡兒長了這麼久,爲什麼還是這麼小?什麼時候纔可以下了這小牀,聽得懂哥哥的話呢?”
“我們一起上學堂,好好氣氣那個囂張的太子,哼,還有那個太子的跟屁蟲——沙蒙平,跟得太子那麼緊,害我這麼孤單。”沙蒙寒越說越氣憤,平攤的手漸漸握了起來。
原本閉上眼睛期望他早說完早走的沙蒙絡,沒想到自己無意間成了他的傾訴對象,而且還是這種小屁孩間的夥伴爭奪,心中不由好笑,平淡的生活正是有了沙蒙寒時不時的來說說話,纔多了些趣味,不然,沙蒙絡都懷疑哪天他堅持不了這種令人發瘋的生活,自殺了事。
心中不由一軟,睜開清亮的眼眸,衝沙蒙寒咧嘴笑了笑,以示安慰。
正說到憤怒處的沙蒙寒表情立刻僵了,憤怒還停留在臉龐,未來得及褪去,手不由摸向那紅潤的小臉蛋,多美多純的笑容啊!自己也曾經有過吧,只是有多久不曾真心笑過了呢?
沙蒙絡一皺眉,無視臉上那雙手實在太過困難,看着沙蒙寒,‘啊啊啊’的抗議般叫了起來。
以媲美光波的速度收回無意識伸出的手,沙蒙寒終於反映過來,頓時慌了手腳,“絡兒是餓了嗎?哥哥給你拿吃的,不許哭哦!”
看到自己的聲音嚇得沙蒙寒如此無措,沙蒙絡一掃剛纔的鬱悶,興奮起來,被挑起的興致更濃,你不讓哭,我偏要哭,“哇哇哇……”突然響起的嘹亮哭聲,讓正要離開的沙蒙寒一個趔趄,趕忙停住了腳步,“絡兒怎麼了?來人,快來人……”一邊晃着小牀,一邊焦急地喊着外面的宮女。
被聲音吸引來的人非常壯觀,裡裡外外擠了一屋子,“殿下,小殿下可能餓了,我來餵奶。”乳母惶惶然擠到近前,抱起大哭的沙蒙絡,喂起奶來。
聲音一止,衆人都鬆了口氣,可緊接着,更大的哭聲傳來,乳母也慌了,這孩子直往外吐,看來不是餓了,看了看,下面也沒有溼啊,究竟問題出在哪裡呢?四皇子從出生就一直很乖,還從未曾如此大聲吵鬧過,私底下不知多少人誇四皇子好帶,可今日究竟爲什麼呢?
衆人的眼光一致看向二皇子沙蒙寒,雖不敢明目張膽,可若有若無的瞟視也令慌了手腳的沙蒙寒受不了,“抱過來,我看看。”自己確實什麼都沒做啊,只是摸了摸絡兒的小臉,難道嬰孩的小臉如馬屁股般是摸不得的?
懷着疑問,沙蒙寒在衆人心驚膽顫的目光中抱起沙蒙絡,奇蹟般地,哭聲止了。
揮舞着兩個手臂,爬上沙蒙寒的脖子,順便在沙蒙寒的小臉上狠拍了兩下,以示懲罰,嘴裡還‘咯咯’笑着,看得旁邊的衆人倒吸一口冷氣。
沙蒙寒的笑容又僵在了臉上,第一次被人打臉,居然是這種還不得手的情況下,剛纔的喜悅一下子也沖淡了不少,可看着那張歡喜的笑臉,卻怎麼也氣不起來。
“四皇子原來是想要二皇子抱啊,大家沒事了,都出去做事。”西宮娘娘的貼身宮女甜杏反應過來,打發了呆愣的衆人,這才接過沙蒙絡,笑着道:“二殿下別介意,這也許是四皇子表達喜歡的一種方式呢。”
“我沒介意,只是被剛纔絡兒的哭聲嚇到了,沒想到這麼小的人兒,聲音那麼大。”沙蒙寒懷裡一空,終於鬆了口氣。
沙蒙絡坐在美女姐姐懷裡,笑得那叫一個高興啊,不是不想繼續爲難這個可愛的小哥哥,實在是怕被他一怒之下,手拿捏不住,把自己摔在地上,到時候就得不償失了,自己現在的小身子可經不起折騰,點到爲止就好。
真是有意思的一天,第一次嘗試着用這個身體耍人,沙蒙絡興奮過了頭,精力支撐不住,在甜杏懷裡合上了眼睛,夢周公去了。
這個在沙蒙絡心中沒幾天就被淡忘的小插曲,卻在沙蒙寒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以至於長大之後,不管什麼情況下,只要看到沙蒙絡的眼淚,沙蒙寒立刻慌了手腳,沒了主意。
日子就這樣不鹹不淡地過着,沒有刺殺,沒有投毒,讓一開始就處於亢奮中的沙蒙絡倍感失望,是昭德帝和貴妃老媽把自己保護得太好?還是對自己寵愛不夠?造不成某些人的妒忌,又或者是自己被那些個穿越宮廷文騙了?
總之,沙蒙絡的日子平靜而奢侈。
昭德三十一年初春,還有些灰暗的天空,透着入骨的清冷,五歲的沙蒙絡順利地上了學堂,被哥哥沙蒙寒扯着小手,手裡全是黏溼的汗水,。
“絡兒,不用緊張,有哥哥在呢!”已經十歲的沙蒙寒褪去了原本的天真,沉穩地握着弟弟的手,向上書房走去。
沙蒙絡暗自翻了個白眼,誰說我緊張,是興奮,興奮懂不懂,這麼多年,終於可以出去透透氣了,五年的金絲雀生活,已經讓心中嚮往自由的沙蒙絡快要發瘋外帶發黴了。
“哥哥,我們以後都在一起學習嗎?”從學會說話哪一刻起,沙蒙絡就叫沙蒙寒‘哥哥’,而‘皇兄’這個尊稱無論雲香兒如何教授,沙蒙絡就是叫不出口,感覺好疏離好陌生的稱謂,似乎預示着將來兩人笑着決裂,怒着算計,最終不死不休,那是沙蒙絡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看到的結果,好在這個平民化的稱謂很得沙蒙寒喜歡,雲香兒無奈,昭德帝笑着道:“無所謂,誰讓絡兒抓週時,拿了最俗也是最實用的金元寶呢,保證一生吃喝不愁,還能逍遙自在。”皇帝都不在意,衆人也都不再多說什麼,時間一長,倒覺得這個稱呼親切自然,兩兄弟的感情也格外親厚。
“當然,皇子們都是在一起學習的。”
“可是,我連字都還不會寫,而哥哥已經學了這麼多年,怎麼能同堂教授呢?”
“絡兒不用擔心,我和太子、沙蒙平三人年齡相仿,學習內容差不多,絡兒一人,又是初來,學的內容很簡單,太傅可以單獨輔導,放心就是了。”沙蒙寒安慰地拍了拍沙蒙絡的小手,一臉溫笑,眼角的喜悅自然流露,讓沙蒙絡心中嘆息,此時如此激動,看來當年的願望哥哥一定還記得,今日終於得償所願,心中自是欣喜的很。
接過小太監手裡的書袋,兩人步入御風殿的無涯閣,所謂‘無涯’,正是取自‘學海無涯’,象徵着皇子們學習的孜孜不倦,永不懈怠。
此刻已經快到卯時(5時到7時),無涯閣中坐了不少人,見二人進來,紛紛擡起了頭,太子沙蒙軒知道,被父皇寵上了天的四皇弟今日就要開始學習了,一直未曾見過面,不免心中好奇,是怎樣的人兒,會得父皇如此寵愛?
沙蒙寒拉着沙蒙絡首先來到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處,躬身見禮,“見過太子殿下!”
拉了拉還在發愣的沙蒙絡,“這是四皇弟沙蒙絡,第一次來學堂,以後還請太子多多指教。”
沙蒙絡反應過來,學着沙蒙寒的樣子,見了禮。
“兩位皇弟不用多禮,以後我們一起學習,還要多多親近呢。”沙蒙軒打量着站在老二身後的沙蒙絡,小人兒很漂亮,白皙圓嫩的臉上,還有點嬰兒肥,清亮有神的眼眸帶着好奇與探究,毫不畏懼地和自己對視着。
沙蒙軒的笑臉在沙蒙寒看來有些刺眼,拉着沙蒙絡來到固定的座位,坐定,開始給弟弟小聲介紹起來,沙蒙絡邊微笑聽着,邊打量着陌生的兄弟們。
太子身後坐着一個比沙蒙寒稍稍小一點的孩子,低着頭,臉被埋在書本里,看不清容貌,不過從側臉看,沙蒙絡得出結論,應該是一個比較清秀的孩子。
太子本身很陽光的樣子,笑容一直掛在臉上,親切而自然,連帶着那俊秀的臉龐也順眼起來,看得認真地沙蒙絡沒注意太子也正好扭頭,視線在空中交匯,尷尬一笑,沙蒙絡扭過頭,面不改色地繼續聽哥哥介紹。
“這是哥哥的伴讀,百里英,是朝中大將軍百里晴空的獨子。”沙蒙寒沒注意沙蒙絡的走神,拉着身後的一個十歲少年介紹道。
“百里英見過四皇子殿下!”面容堅毅深邃,眼眸帶着評估地打量了沙蒙絡一眼,遂見禮道。
“恩,你好!我是沙蒙絡。”沙蒙絡自然地伸出手,看見呆愣的兩人,纔想起這是在古代,尷尬地甩了甩,不自然地收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主要人物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