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消失在來的那顆桃花樹下,滿天的花雨依舊飛揚,萬年不改。
兩人緊緊執手,千言萬語在輕輕一笑中淡然,心意想通。
“終於是有個好結果了,父親、母親、你和我,我們終於可以團聚了。”
君離溫雅的笑着,聽着她不停地說這說那,她並不是一個多話的人,這足以證明她有多開心。
“只是寒蕭……”她突然淡下來,似有些愧疚。
“沒事,凡事講究緣分,萬事皆有因果,想開就好。”
君離拍拍她的肩膀,眼中的溫暖讓她忍不住沉溺,安靜的忘記所有的煩惱。
她笑笑,輕聲道:“你說得對,或許下一場就是他的緣分,錯過只是爲了尋得更好,我相信好人有好報的。”
兩人攜手一路遠去,金童玉女無比登對,那紅衣似血的絕色男子眼中無限哀傷與惆悵,眸子裡有深深的霧氣模糊。
他就那麼一直看着他們遠去,眼珠都未曾轉動一分,身形也未動一分。
那個月白長袍的身影也出來了,有些嘲諷的說道:“本是魔界中人,生性最是殘忍狡猾,可有些人卻偏生一直做蠢事。”
見那人還是沒有任何動靜,他似有些心軟的說道:“真不明白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吃力不討好,總是傷害自己。照人間的規矩來說,他必然算是我的兄弟,如果有人這樣爲他們,我自然是高興的。可那個人是你就不一樣了,你也算是我這孤寂萬年裡的一個朋友了,總看着你做傻事,我都有點懷着疑我交友的……”
說到這兒,他就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因爲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確實不大適合安慰人。
他就陪着那人一直站着,不說話也不離開,久到他都以爲他變成化石的時候,他卻是輕輕地說了一句:“走吧。”
他不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像是歷遍滄海桑田,看盡蠻荒亙古一般,透着滄桑的疲倦。
照理說,他們修爲至此,無論如何都不會有疲倦不堪的時刻。
不過他似乎忘了,就在不久前,那人耗損數千年的修爲,以瞞天之力替重錦換了一個軀體。
那人身段娟秀修長,仿若女子般柔弱無骨,一襲豔色的長袍包裹住玲瓏的身段,一步一步皆是無限風情。
那樣的男子,又有那樣尊貴非凡的身份,他實在不明白了,爲何非得白錦不可。
以那人現在的修爲,減退至此,恐怕魔界也會有些動作了。他嘆了口氣,想要他繼續活着,恐怕自己還得暗中幫他留意着,真是無趣呀。
他衣袖一拂,也跟着消失不見。
寒蕭獨自回到魔宮,稟退所有人,他將自己關在重宮之中,誰也不見。
記起那年,應該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因爲他等了她很久很久了。
他尚年幼,就九百歲左右的樣子,一次無意中,他不小心闖進了那個青丘的結界。那是一個法力最爲薄弱的地方,他那時修爲已然不淺,所以並沒有被別人發現。
就在那個簡單而神秘的山洞外,他發現了那個潛心修煉的小丫頭。
他們是有緣的,不然何以以這種機緣相遇。
若是他沒有誤入這裡,若是他修爲不夠,若是她不在洞外,他們都不可能相遇。可是爲什麼?他千辛萬苦的等待着她長大,等着自己能力變強,等到有足夠的資格娶她。
他製造機會,與她同入夢境,只是沒想到那是一個噩夢。也沒有想到,會有另一個人,陪他們一起入夢。
當神界與青丘使者同時將請柬送到魔界的時候,他才從那個遙遠的夢境裡醒過來,眼角竟掛着一絲晶瑩溼潤。
他勾脣一笑,桃花眼中笑意灼灼,他對二人說道:“請二位轉告神尊和帝姬,本尊會如時赴邀,觀一觀這六界難得的盛事!”
他笑得明媚開朗,極是好看,兩人都從未見過此等風姿,忍不住好一陣晃神。
兩人行了個禮便走了,直到離開了魔界,兩人還沉迷在那醉人的笑容裡,久久回不過神。
兩人走後,他緩緩地滑坐在牆邊,順手從旁邊的矮桌上拿起一罈酒,扯了蓋子就往嘴裡灌。
小時候的畫面在腦海裡不停地回放,穿着青色小襦裙的小姑娘,粉妝玉琢的臉上面無表情,帶着不符合年齡的穩重。
她亮晶晶的眼睛透露着天真,卻又警惕的盯着自己這個不速之客,快速的收起驚訝的表情,冷聲道:“你是何人?”
他怔於她變化之快,只是愣愣地說:“白月閣寒蕭。”
她眼神變換了一下,應該是沒有相關的記憶,看他沒什麼威脅,也不打算再管他,兀自練起劍來。
他就這麼守着她,一直一直。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停下來,卻看到並沒有離開的他,突然眸子裡暖和了幾分。
她道:“你偷看我青丘法術,不怕被砍了腦袋?”
他不知這話從何說起,便道:“你剛剛練的是青丘的……法術?”
他很是詫異嘛,那不就是低微的劍術,怎麼就扯上砍頭的事了?
白錦撲哧一笑,道:“你個呆頭鵝,我騙你呢!怎麼那麼笨呢?青丘的法術我在一個外人面前練,這分明就是犯了大忌。”
他怔了一下,心想,自己本來也是這麼想的啊。
“這是我滿一百歲修煉ChéngRén形的時候,母親從人間給我找的劍譜,今天我只是練來玩玩兒,逗你玩兒的。”
他瞪大了眼睛,沒想到眼前這個看似沉穩的小女孩兒竟然那麼調皮。
後來,他幾乎每天都會避開父親的眼線來這裡陪她玩一會兒。
那時他還只是父親的孩子,白月閣的少主,在魔界根本不出名。
時間一久,大約有三年光景吧,父親就發現了他。在青丘的結界外逮住了,他連告別的機會都沒有,就不由分說的被父親關起來了。
那時候父親很嚴肅的告訴他,說自己勢力單薄,若是引起兩界的誤會,以他的能力完全保全不了自己。
她大概忘了吧,畢竟近兩千年的歲月裡,那三年不過是彈指一揮間,記不得。
後來他努力的修煉,爲了獲得更強大的能力,什麼危險的地方他都去過,一次次死裡逃生,他都進步飛快。
終於,他歷經萬難,登上了王座,有了足夠的實力。可是青丘與魔界本非友鄰,如果那小姑娘不喜歡自己,大可以直接拒絕自己,魔界也奈何不了她,他也捨不得強迫她。
他本以爲和一起進入夢境,終究可以修成正果,沒想到是這樣的結局。
他輕念口訣,一個黑衣男子出現在大殿裡,從頭到腳都被黑色包裹,看不清任何東西。
寒蕭冷聲道:“一個月後,若我沒有醒來,你就化作我的樣子去參加青丘帝姬的婚宴,我相信你可以不讓任何人認出來。”
那人恭敬的行了一個禮,頭都不敢擡的說道:“屬下領命。”
說完他就化作一縷黑煙消失不見,大殿裡靜悄悄的,紅衣男子安靜的笑了笑。
伸手拿起旁邊盤中一枚果子,直接吃了下去,他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請讓他做個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