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點點頭,帶着李娜和李淑濟稍稍離開,回身卻道:“小米,你們退下;一功,朕很久沒看到虎騎兵作戰了,朕要親眼看看,對面這些人,你需要多長時間,奧,留下兩名活口,讓他們回去傳話,讓他們的首領趕去科布爾塞哩請罪!”
“臣遵旨!”高一功雖是漢人,但常年與漢化的蒙古人在一起,性子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又是遊俠出身,幹這種殺人不償命的事,他最是喜歡。
虎騎兵的確很久沒有戰鬥了,士兵們像是飢餓了很久的惡狼,現在最需要的糧食,不是牛羊肉乾,不是馬奶酒,而是血腥和殺戮。
高一功一聲令下,數百名虎騎兵的士兵,接替了何小米這些親兵,將那些不期而遇的牧民,團團包圍起來。
士兵們先是站位,確保這些牧民不會從縫隙逃走。
人人手按刀柄,臉霎時結了一層寒霜,目光冒出冷凜的寒氣,絲毫沒有掩飾!
牧民們已經感覺到危險,也是手按刀柄,死死注視着四面的敵人,但敵人不動,他們亦不敢拔刀。
高一功掃了一眼,用手指向西南拐角,“兩名藍衫人留下,其餘的人,殺!”
“嘔!”
士兵們一陣歡呼,早有人拔出彎刀,催馬向被圍的牧民撲去……
秋風落葉!
沒有殺戮之前的猶豫,刀光劍影之,喊殺之聲戛然而止,不過片刻時間,除了高一功要留下的那兩人,其餘的牧民都成爲屍體,殘缺不全!
虎騎兵和狼騎兵殺人,都是蒙古人的性子,從來沒有猶豫,從來不講求單打獨鬥,從來沒有冗長的江湖道義,他們追求的唯一目標,是用最快最省力的方式,殺死對手。
他們不會用貓戲老鼠的方式侮辱對手,甚至給對手留下機會,無論什麼樣的對手,在死亡之前,都是值得尊敬的。
被圍的那些牧民,本身都有刀,在受到攻擊的時候,他們也曾反抗,明知是徒勞的,他們也會拼盡最後的氣力,讓對手流血,他們不是拼命,這只是一種習慣,深入血液、骨髓的習慣。
但他們面對的是數十倍的對手,又有大量作戰經驗的虎騎兵,他們並沒有多少機會。
高一功看了眼兩名傷兵,皺眉道:“還不下去包紮?”
兩名士兵對視一眼,胸脯一挺,用討好的口氣道:“將軍,這點小傷……屬下還能戰鬥!”
“滾!”
那兩名士兵腦袋一低,乖乖地從人羣消失。
剩餘的那兩名牧民,知道今日撞槍口了,僅僅調戲了一個女人,身邊的同伴都被殺盡……他們也曾負隅頑抗,但這些人並沒有向他們動刀子。
對面打的旗號是九顆星,不是大清,不是附近的某個部落,他們不認識,甚至從來都未曾聽說過。
他們是誰,似乎不重要了,來頭肯定不小!
在兩人發呆的時候,虎騎兵的一名士兵催馬前,到了他們身前四五步方纔停住,手握着彎刀,刀刃的鮮血,反射出鮮紅色的光芒,“回去告訴你們的頭領,讓他去科布爾塞哩請罪!”
這兩人原本已是攥緊了彎刀,沒想到敵人卻是放了他們,一時竟然呆愣住了。
“還不快滾?”高一功大喝,要不是皇要留下兩人回去傳訊,他真想一刀劈了這兩個呆頭鵝。
兩人這回聽清楚了,也不敢回話,撥轉馬頭跑,一溜煙去了。
李娜已經從血腥清醒過來,她並不知道李自成要在草原立威,卻是用迷離的目光看着李自成,細聲軟語道:“剛纔十分危險,這些人都帶着彎刀,皇千金之身,怎的率先衝來,萬一有個好歹……妾身還不被皇的親兵剮了?”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你是朕的女人,你遇危險,朕自然要第一時間趕到,否則,朕不但算不得皇,連男人也算不了!”
李娜嗔了李自成一眼,羞羞地低下腦袋,這一刻,她不像是來自奔放的草原,而是江南水鄉的小家碧玉,含苞欲放的那種……
李自成笑看着李娜臉的羞紅,如果不是隔着馬背,他真想伸手撫摸一番,他纔不在乎身邊的親兵!
李娜出生於蒙古,或許草原的陽光不夠毒辣,膚色不僅白,還非常嫩,年近三十了,還是二十歲的樣子。
李自成正在感嘆的時候,高一功不合時宜跑過來,“皇,任務完成,除了特意留下的兩人,剩餘的全部斬殺,兄弟們重傷兩人,輕傷六人!”
沒有死亡好,現在正是用人之際。
李自成被高一功打擾,不覺瞪了他一眼,“不到一刻鐘時間,順風仗還行,不知道逆風仗怎麼樣?”
“回皇,虎騎兵不是那種隨意拼湊的騎兵,”高一功朗聲道:“他們受過臣的操訓,又有完備的撫卹制度,只要皇一聲令下,他們立刻會像猛虎一樣撲出去,沒有皇的命令,他們絕不會退,直至將敵人殺盡!”
撫卹?李自成的嘴角微微一動,虎騎兵、狼騎兵哪有多少撫卹?只有傷兵纔會有撫卹,但撫卹並不是朝廷撥給,而是得到雙份的戰利品,像今日這般,雖然殺死了數十牧民,但並沒有多少戰利品,傷了算白傷,怪自己學藝不精,如果因傷致殘,軍律並沒有具體說明,多半隻有同伴的接濟。
陣亡的士兵,並沒有撫卹,但他們的妻兒會得到照顧——只要願意,妻子可以改嫁尚未娶親的士兵,由這名士兵代替他照顧妻兒,死者可以放心,他的妻兒不會捱餓。
即便知道自己免不了戰死的命運,士兵也要在戰場立功,爲妻兒積累牛羊,財物越多,他們戰死後,妻子改嫁越容易……
李自成將虎騎兵、狼騎兵交給高一功和王俊卓,一向很少與他們在一起,也沒有完善過他們的軍律,這時候想起來,覺得有失公允,需要及時改變。
但士兵們似乎很喜歡這些士兵軍律,尤其是軍律鼓勵他們,在草原通過屠殺、劫掠的方式,爲他們增加財物……
的確不需要完善嗎?
他看了眼剛剛參戰的虎騎兵士兵,他們的眼,並沒有失望,似乎屠殺本身也是財物的一部分……
高一功見李自成嘴角露出一絲古怪的微笑,心有些不安,便訕訕道:“皇,還有作戰的任務嗎?”
李自成淡淡地道:“將這些屍體掩埋了,免得腐爛後傳播疾病!”
虎騎兵也是天命軍的一部分,已經養成了習慣,每次作戰之後,只要形勢許可,都會打掃戰場,屍體少了,直接掩埋了,如果屍體太多,只能一把火燒了,再掩埋殘餘的骨灰。
高一功一揮手,早有數十士兵前,將屍體拖向拐角處,一邊在屍體搜索着,一邊尋找着合適的安葬地點。
等到這一切安置完畢,已經快要午時了,李自成擡眼望天,和李娜一商量,決定去阿巴噶部所在的科布爾塞哩用餐。
從山角處拐過,又經過一處土坡,前面忽地出現數十壯丁,領頭的數人,都是鮮衣怒馬,一定不是普通的牧民。
不僅何小米,連虎騎兵都是緊張起來,剛纔的規模太小,很多人只是砍了一刀,更多的人連拔刀的機會都沒有,戰鬥便結束了。
機會再次來了,可惜,人數還是太少,根本填不飽虎騎兵的胃口。
王俊卓用陰冷的目光掃視着對面,不知道這一次,是否輪到狼騎兵在皇面前露露臉。
何小米知道,有虎騎兵、狼騎兵在面前,親兵絕對沒有出手的機會,皇的安危,纔是親兵們唯一的職責,他提醒兄弟們做好完全的準備,如果不是對面的士兵太少,他都預備給步槍彈了。
對面的來人,在百步外停了下來。
李自成微微頷首,蒙古士兵弓箭的射程,通常只有五六十步,百步是絕對安全距離,對方應該沒有惡意。
對面忽地衝出一人,雖然沒有猶豫、停頓,但速度不算太快,此人並沒有攜帶弓箭,在大軍前面數十步的地方停下來,對着這邊大喊大叫。
李自成聽不懂蒙古語,並不知道他在叫喊些什麼。
高一功緩緩擠過來,正要張口說話,早有軍翻譯道:“皇,他說,他是阿巴噶部的人,問我們可是華夏的軍隊。”
李自成點點頭,道:“問他,帶隊的是何人。”
“遵旨!”翻譯轉身回去,和那邊一番交流,很快便回來了,“皇,對面那人說,前來迎接的人,叫塞爾珍,奉了扎薩克多羅卓哩克圖郡王之命,前來迎接華夏的大軍……”
李自成尚未說話,李娜已經驚叫起來,“塞爾珍?難道是大哥?”
李自成出塞之前,已經知道了娜木鐘的家庭狀況,大哥塞爾珍,二哥都思噶爾,但不知這個扎薩克多羅卓哩克圖郡王是誰,一長串的名字,記起來實在不容易,還是漢名好懂、易記,“木妃,這個‘扎薩克多羅卓哩克圖郡王’是誰?”
李娜搖頭,“妾身也不知道,妾身離家已經很久了……”
李自成這纔想起,阿巴噶部已經歸順了滿清,或許是滿清敕封的什麼官職,便點頭道:“木妃,隨朕前去看看,究竟是不是你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