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遵守自己的諾言,帶着穆思蓉去逛街,爲了不擾亂正常的市坊秩序,李自成脫下軍裝和氈帽,在長襖的外面,罩一件藍黑色披風,扮做年輕的富商,穆思蓉倒是女裝,淡青碎花短襖,配鵝黃長裙,雪白色絨線小帽與膚色交相輝映,一副小婦人的嬌俏模樣,顯得十分妖嬈。
如詩如畫兩個青衣小婢,緊緊隨在穆思蓉的身後,最後纔是何小米帶着三五親兵,都是短打扮,一身府丁的行頭。
出了穆府的大門,便是北門大街,基本是市坊,衆人向左一拐,沿着北門大街邊走邊逛,穆思蓉歡快得像只雲雀,路人見之,一眼便能看出,她是大戶人家的小妾,半點沒有大夫人的端莊與穩重。
李自成心明白,穆府位於市坊,穆思蓉不可能沒有隨家人出行過,她只是喜歡自己陪在身邊而已。
一路走來,李自成都是悉心照顧,遇高門大店,都會拉着她的小手進去逛逛。
穆思蓉雖是如劉姥姥初入大觀園,什麼都是新鮮,但真正看得眼的商品,卻是不多,多半隻是駐足觀摩一番,不待李自成吩咐,便嚷着要走。
或許是太興奮了,她忘了購買任何商品。
行了不到一里,一行人拐入丹鳳街,這是市坊最爲繁華的地段,街道兩側都是店鋪,幾乎看不到民房,行人也北門大街更密,無論是否購物,至少人氣更旺,次李自成帶着親兵逛街的時候,因爲是下午,倒是不如現在熱鬧。
丹鳳街的盡頭,便是與之垂直的棲霞街,棲霞街已經與北門大街平行,在西寧府,丹鳳、棲霞二街,乃是最爲繁華的地段,北門大街和東門大街都有過之。
李自成在棲霞街,看到一家穆氏的商鋪,不僅笑道:“蓉兒,這是市坊最繁華的地段,穆氏商行的鋪面太小,也有些陳舊!”
穆思蓉昂着脖子道:“聽爹說,棲霞街寸土寸金,想要擴充門面,實在太難,大都督能不能想些辦法?”
“我?”李自成壓低聲音道:“蓉兒是說,讓我動用天命軍的力量,將附近的商戶趕走,然後擴大穆氏商行的店鋪?”
“婢子不是這個意思,”穆思蓉跺着小腳,白了李自成一眼,道:“婢子是說,讓大都督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將附近的商鋪買下來……”
“這有什麼區別?”李自成笑道:“棲霞街都是旺鋪,寸土寸金,有誰願意將自己的商鋪出售?”
他心明白,對於商戶來說,商鋪是他們的土地,是永久的財富,是要傳於子孫的,如果將商鋪買了,得到現錢後,只能坐吃山崩,遲早是要花光的,後世的子孫怎麼辦?
現在棲霞街是西寧最旺的地段,誰會出售自己的商鋪?如果不能正常經營,是出租給他人,坐收租金也是好的。
“哎呀,大都督說得如此難聽?”穆思蓉用兩隻小手晃動着李自成臂膀,“大都督,幫幫我爹,好不好嗎?”
“可是,這樣的事情,沒法幫呀……”
李自成搖着腦袋苦笑,其實,幫助穆青山開拓商鋪的法子很多,最直接的辦法,是強盜的手段:將附近的商戶趕走,重新給他們劃分土地,讓他們擇地重新建商鋪;
如果嫌這種手段太過激烈,容易留下後患,也可以暗生事,讓穆氏商行周圍鋪子的東主,家遭受飛來橫禍,爲了現錢,他們只能忍痛出售了,倒是神不知鬼不覺。
還有一種方法,後世屢試不爽,是遷址,將商業區遷往一個更大的區域,每個商戶都能得到原先的那份土地,但總體面積大了,多出的部分,天命都督府和西寧府有了分配的餘地。
不過,西寧的商業剛剛起步,無論用哪種方式折騰,受損的都是商業本身,還有天命都督府的信譽,李自成絕對不會爲了某個個人,做出這麼大的犧牲,哪怕他是穆青山!
穆思蓉見李自成正在沉思,忙湊過來,貼着李自成的耳朵,小聲道:“大不了晚……婢子讓如詩如畫她們一同伺候……還有,婢子讓爹再送兩個絕色小婢……”
這是什麼話?本都督是如此好色之人嗎?再說了,如果本都督需要,不會自己花錢去買?穆青山的銀子本都督的好使嗎?
李自成最反對的,是特權思想,要錢可以,憑本事去掙,想要讓天命軍和天命都督府爲虎作倀,沒門!別說兩個小婢,是兩百個小婢放在面前,人,本都督可以收下,但違法的事兒絕對不辦!
穆思蓉見李自成的神色不對,便不敢再說,但眼卻是一片哀怨之色,兩瓣睫毛眨呀眨的,不知不覺之間,已是呈現汪汪之色。
李自成便俯下身,按着穆思蓉的後背,摟進懷,“蓉兒不要強人所難,穆氏的商鋪這麼大,總不能蓋到天去……”說到此處,心忽地一動!
穆思蓉將腦袋藏在李自成的懷,巴巴地道:“大都督不能幫幫婢子嗎?”
“幫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不能違背天命都督府的律法,更不能侵害他人的利益,”李自成道:“天命都督府的目標,是保護屬地所有的百姓,如果我們仗着權勢明目張膽侵害別人,那與朝廷的官員又有何異?”
穆思蓉擡起雙目,用衣袖擦了一下,道:“那……大都督是願意幫助婢子了……”
“這樣的大事,蓉兒也做不了主吧?”李自成拍拍她露在絨線小帽外面的一段臉蛋,“穆東主在家嗎?我們去和他談談!”
“在,婢子早還見過爹,”穆思蓉轉憂爲喜,大都督這般說,那是肯幫爹了,“大都督,我們現在去嗎?”
“嗯,這些最繁華的地段,我們已經逛過了,”李自成忽地想到,難得陪穆思蓉出來一趟,一分錢都沒花掉,便道:“蓉兒,我們總不能空手回去吧,去前面看看,看着什麼樣的絹布,賣幾匹回去!”
“婢子謝過大都督!”穆思蓉的心思,已經不在絹布,草草看了兩款,便挑選了一些,
歡天喜地隨着李自成回府了。
穆思蓉推開李自成,主動去向穆青山彙報。
穆青山聽說李自成召見,忙讓僕傭們將李自成帶進後院的雅間,雙方問候已畢,穆青山道:“大都督,草民這幾日忙於商鋪的事,實在怠慢了大都督,今日正好閒下來,午爲大都督接風……”
“不用,不用,”李自成知道,穆青山這幾日,定然是忙着向四川運送貨物的事,估計現在貨物已經出行,這才閒下來,“穆東主,剛纔陪着蓉兒去市坊閒逛,蓉兒偏要擴大穆氏在棲霞街的店鋪……”
“這丫頭,不用理她,”穆思蓉擺擺手,“棲霞街的店鋪,多少銀子也買不下來……”
“我明白,”李自成淡淡一笑,“既然買不下來,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
“換一種方式?”穆青山不解,皺着眉頭道:“難道大都督用強……”
“商戶依律納稅,並無做出出格之事,我怎會用強逼迫他們?”李自成道:“既然商鋪無法向前後左右拓展,我們換個方向。”
西寧是天命軍最初的發源地,也是工商業的起點,現在依然是天命都督府屬下的心城市之一,他一直想要尋找一個亮點,作爲西寧代表性的標誌,將來的人,一旦提到西寧,必會想到這個標誌,可惜沒有成功。
這次穆思蓉求着他爲穆氏的商鋪擴地,情急之下,倒是有了想法。
“換個方向?”穆青山自然不瞭解李自成的心思,鎖着愁眉道:“大都督,前後左右都是無法拓展,難道向天空發展?”
“穆東主說對了,不愧是西寧商界的翹楚,”李自成道:“我仔細斟酌,穆氏的商鋪想要擴建,只有向天空發展一條路了。”
“大都督的意思,將商鋪改建爲木樓?”穆青山愁容更甚,“大都督,若是改建爲兩層的木樓,倒是可以增加一倍的空間,只是……”
李自成笑道:“只是什麼?穆東主有什麼擔憂,不妨直接說出來!”
“草民思之,改建商鋪,不但要花費不菲的銀錢,而且,”穆青山見李自成側目看着他,遂道:“更爲重要的是,一旦商鋪改建,勢必要停售多日,顧客一旦流失了,以後很難回頭……”
“爲了這事?”李自成略一思索,道:“穆東主,如果改建商鋪,不用花你一分錢,又能將原先的那些顧客召回頭,不,必原先的顧客還多,你會同意嗎?”
“有這樣的事?”穆青山的眉心,皺成一個大大的“川”字,連帶着兩側的眼角,出現深深的魚尾,“大都督……”
“我們是一家人,我會騙你嗎?”李自成笑道:“先說說費用的事,我打算動用天命都督府的力量,免費給穆府修建一幢兩層,不,三層的樓房,不用穆府出一分錢!”
“這……”穆青山道:“草民多謝大都督厚意,可是,三層的木樓……那需要多粗的木料……”
“不用木料,”李自成道:“穆東主見過城外的水泥大道嗎?是用水泥修築,木樓、土樓結實多了,修築的速度也快!”
“水泥?”穆青山瞪大雙目,連口型也是 長得大大的,“大都督是說,水泥可以建房?”
“當然,現在的水泥都用在澆築道路,產量嚴重不足,”李自成道:“一旦道路澆築得差不多,纔會向百姓出售,穆氏的商鋪,可是這個世界第一幢水泥結構的房屋。”
“啊……”穆青山沉吟半響,卻是道:“大都督,草民見過水泥路,可是用水泥建造的房屋……真的穩當嗎?”
“穆東主放心,水泥建造的樓房落成之日,如果有時間,我將第一個在樓房內過夜!”李自成看着穆青山的樣子,心不覺好笑,現在的水泥,或許不如後世,但水泥橋都成功了,難道水泥房還能有難度?
“大都督……”
“我原本預備,西寧的第一幢高樓,是給順風商行預備的,目的是爲了增加轟動效應,”李自成笑道:“可是,我無暇在商行大力發展,今日蓉兒求我,只好送給穆東主了!”
“那要謝過蓉兒了……不,不,草民多謝大都督……”穆青山雖然不能完全相信水泥樓的事,但李自成的身,發生詭異的事情太多,萬一能成功呢……“草民明白了,只要三層的水泥樓一出,必然能形成轟動效應,還愁沒有顧客?”
“哈哈,”李自成大笑,“穆東主,一旦水泥樓成功了,必會成爲西寧府的一道風景,可是這穆氏商行的名頭……恐怕有些不合時宜了!”
穆青山頓時明白了,忙翻身下襬,“求大都督賜名!”
“穆東主快快起身,”李自成稍稍思索,道:“匯豐,這個名字不錯!”
“匯豐?好名字,匯錢聚財,豐功碩德!”穆青山拱手謝道:“大都督,從今以後,穆氏商行更名爲匯豐商行了,草民實在不知如何感謝大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