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性格有很大的區別,李牟受到李信影響較大,長於謀略,而方登的身,有不少一斗谷的影子,以勇猛、近身肉搏見長。
現在是攻城戰,拼的是意志和必勝的決心,謀略很難發揮作用。
李自成趕到曹門的時候,李牟部在攻城,而方登部正在後方休息,隨時等着替換李牟的第一團。
李牟看到騎着黃鬃馬的李自成,忙跑過來拜見,“大都督!”
“不用多禮,”李自成擺擺手,讓李牟起身,“城怎麼樣,明軍的兵力充分嗎?”
“大都督放心,明軍防守兵力已經嚴重不足,連黃澍都親自陣了,”李牟的眼已是閃現着光芒,“大都督放心,屬下今日便可拿下曹門!”
李自成點點頭,目光向城頭看去,發現一面白旗正迎風飄揚,不覺笑道:“這是黃澍豎起的大白旗嗎?”
“回大都督,這正是黃澍那面寫着‘汴梁豪傑,願從吾遊者立此旗下’的大白旗,”李牟輕蔑地笑道:“不過,跟隨黃澍的‘汴梁豪傑’卻是鳳毛麟角,連肚皮都吃不飽,還談什麼豪傑?”
李自成微微一笑,道:“李將軍去吧,本都督在曹門看着,告訴兄弟們,誰拔下這面旗幟,賞銀百兩!”
“謝大都督!”李牟雙手抱拳行了一禮,隨即轉身跑開了。
來到城下,李牟對着正在攻城的士兵大喝道:“兄弟們加把勁,大都督在後面看着,你們的軍功,一也不會少,”頓了一頓,指着城頭大白旗,高聲道:“大都督說了,誰能拔下這面旗幟,賞銀百兩!”
“百兩?”雲梯的士兵一片歡呼,雲梯下等着攻城的士兵,雖然也是歡呼,臉卻是一片惋惜,如果雲梯的這些人攻城頭,自己的百兩賞銀沒了……
雲梯的士兵,則是精神抖擻,從前日開始,便有士兵攀城頭,雖然沒有破城,但士兵們心都明白,城頭的守軍已經是強弩之末,隨時可能崩潰。
如果今日破城,在自己的手,不僅有戰功,還有額外的百兩賞銀!
特別是靠近大白旗的那個雲梯,士兵們更是奮力拼殺,面的士兵尚未受傷、退下,下面的士兵等着要雲梯了。
李牟不斷在下面催促,“快些,殺,砍下明軍的腦袋,再要遲些,百兩賞銀被別人搶去了……”
士兵們已經盡了力了,城頭滿是傷兵,卻硬是守住垛口不退,雙方在垛口拼死廝殺,戰刀砍在垛口,發出“叮噹”的聲響!
李牟或許喊累了,這會正四面打量,可惜,各個垛口都在激戰,並沒有破城的跡象。
靠近北面一個不起眼的垛口,雲梯的士兵一刀砍殺了城頭的傷兵,平衡頓時被打破,在後面的明軍來封堵之前,他單手撐在女兒牆,縱身一躍,從垛口越過,雙腳穩穩地立在城頭。
數名明軍士兵頓時圍過來,那士兵背靠城牆,雙手握刀,苦苦支撐,雲梯的士兵,前面沒有
了阻礙,紛紛搶着攀去。
不消片刻,城頭已經出現了四五名天命軍的士兵,與城頭此處明軍的數量差不多了,身後的雲梯,還有士兵源源不斷涌來。
黃澍一看形勢不利,忙派出參將高祿帶着十餘士兵過去增援,高祿大喝一聲,一抖長槍,撲向天命軍,身後的士兵也是跟着殺過來。
天命軍的士兵被優勢明軍撲殺,雖然全力抵擋,爲後面的同伴贏得攀城頭的時間,但高祿的一杆長槍太過犀利,刺殺了一人,又刺的一人的大腿,明軍士兵深受鼓舞,而天命軍的士兵被迫退守女兒牆。
雲梯的士兵受阻,攀爬的速度慢了些,最後不得不接應同伴從城頭退回來。
李牟看在眼,不覺閉眼一聲長嘆,臉是不盡的惋惜。
李自成雖然距離城牆較遠,但他有望遠鏡,也是看到了剛纔的戰鬥,這都一個多時辰了,城頭出現的險情並不多。
看來,城頭的明軍還有一定的戰鬥力。
這時第二團方登部頂了去,李牟部從雲梯撤回來,李牟帶着士兵,垂頭喪氣來見李自成。
“勝負兵家常事,李將軍不必介懷,”李自成笑着安慰李牟,“我這有一樣寶貝,趁着這個間隙期,你派數名嗓門大的士兵去城下喊話,瓦解明軍人心!”
“寶貝?”李牟不解,什麼寶貝能瓦解明軍的軍心?不過,大都督既然說了,他自然會遵守,忙喚過兩名嗓門大的士兵過來。
李自成讓親兵從馬背取出兩個包裹,交給那兩名士兵,耳語幾句。
那兩名士兵面現遲疑之色,但還是照做了,他們取過兩杆長槍,打開包裹,將包裹內的首級掛在長槍,然後跑向城下。
城下的方登部剛剛部署到位,尚未開始攻城,城的明軍贏得了短暫的休息期。
在這時,兩名天命軍的士兵,用長槍挑着兩顆首級,在城下大聲喊道:“城的明軍兄弟們,趕緊投降吧,天命軍優待戰俘!”
“黃澍與河北的嚴雲京、卜從善密謀扒開黃河大堤放水的事,已經被我們知曉,他們的人頭在這裡,你們已經沒指望了!”
兩人的嗓門的確很大,不僅士兵,連黃澍都聽到了。
黃澍大驚,挖斷大堤放水的事,城內只有他和巡撫高大人知道,天命軍如何知道這件事?難道放水的士兵被天命軍截獲了?
一旦黃河決堤,周圍的良田被淹,百姓深受其害,那是歷史的罪人,要受天譴的,即便能保住開封,救出周王,將來也會遭到言官的彈劾,朝廷絕對不會放過自己。
當初決定挖堤放水的時候,那是準備栽贓嫁禍天命軍的……
他悄悄靠近城牆,從垛口探出腦袋,向下一看,可是兩顆首級在槍尖旋轉,看不清臉面,不知道是不是嚴雲京、卜從善兩人。
城的士兵自然也是看不清這兩顆首級,是看清了,他們也不認識嚴雲京和卜從善,不過,看到黃澍的表情和行動,他們是八成信了。
黃澍盯着首級看了片刻,心不覺一動,向着城下大聲喝道:“你們胡說,誰要扒開黃河
大堤?”
城下天命軍的士兵不甘示弱,也是大聲喝道:“如果不是預備扒開黃河大堤,你們爲何在城造船?”
另一名士兵跟着道:“嚴雲京、卜從善分別帶着數千士兵在朱家寨、馬家口挖掘大堤,被我們發現後擒獲,他們自己都招了,還能有假?”
“城內只有你黃澍和高名衡知道,難道你們要瞞着城內的士兵嗎?”
“你們在城內在造船,將來河水淹了開封城,你們可以坐船逃跑,城內的百姓、士兵怎麼辦?難道要活活淹死嗎?”
“你們好狠的心呀!”
“明軍兄弟們,這樣的黃澍,你們還爲他賣命嗎?”
黃澍一時語塞,天命軍的這兩名士兵,說得跟真的似的,他們是如何知道這些訊息的?難道城下真是嚴雲京、卜從善的首級?
雖然沒有承認,但黃澍的額頭已經冒出冷汗,他揹着城牆,偷偷用懷掏出手帕將汗珠擦了,卻是說不出話來。
這時城下過來一羣女人,跑到百步外的地方停下,一邊哭一邊向城頭叫道:“三娃,當官的要放水淹了咱家的房子和土地,你還爲他賣命?你這個不肖子……”
“二楞,別打了,出城吧,天命軍這邊有大量的烙餅,我和孩子都不會餓着……”
“四喜呀,你要再爲這些喪盡天良的狗官賣命,我……我嫁給別人了……”
……
城頭的士兵,有沒有三娃、二楞、四喜,誰也不知道,城下的這些女人,家眷是不是在城頭守城,連她們自己說不準,她們的男人在城內,此刻或許在城頭。
但城頭的士兵,聽到這些熟悉的聲音,還有黃澍要扒開大堤淹了開封的訊息,卻是讓他們心寒。
眼下正是漲水期,大堤一開,周圍的良田、村莊都會被淹沒,百姓如何生活?這乾旱來得更爲迅猛,很多人都會被捲入河水……
便是地勢稍高的開封城,也會被大水淹沒,民房、商鋪被河水浸泡,肯定會倒塌……
開始的時候,他們只有七八分相信,但想到城內的幾艘大船,他們基本全信了,如果不是預備扒開大堤,爲何在城內造船?難道在護城河行船嗎?
當官的只想着自己,哪管百姓死活?大水來了,他們可以乘船逃跑,自己這些爲開封流血流汗的士兵,只能被河水沖走……
有些士兵趁人不備,偷偷溜下城頭,將手的刀槍一扔,跑回家去了。
逃跑的士兵越來越多,甚至都不躲避了,明着將刀槍、鎧甲扔了,轉身邊跑。
黃澍見情勢不對,親手砍了一名逃兵的腦袋,口喝道:“別聽流寇妖言惑衆,再敢逃跑者,殺全家!”
但軍心散了,士兵們即便迫於黃澍的淫威,被迫留下來,再也不會像剛纔那般死戰了,自己已經被出賣了,還傻傻地爲當官的賣命?
李自成把手一揮,方登部立即開始向雲梯攀爬,口叫道:“殺呀……”
“我們只殺當官的!”
“其餘士兵、百姓一概不問!”
……